但直到最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個笑話,他這個自動自覺送上去的談資被別人看笑話看了五年,就算當初他離開的時候足夠果斷,半點沒有拖泥帶水,可是他也知道,那樣的決絕果斷,其實隻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狼狽難堪。


    即使做得再漂亮,也掩蓋不了他倉皇逃避的本質。


    七年過去了,他再一次踏上前往莊家老宅的道路,這一次,是時候為過去做一個完整的了結了。


    *


    莊主早早的就在老宅大門前等著了,昨天晚上聽見沈謝說願意迴來的時候他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即使在掛了電話的下一秒就吩咐整個老宅的人都大張旗鼓的將每個角落都清掃了一遍又一遍,將沈謝要搭乘的班次記在手機裏,每隔十幾分鍾就要看一遍,生怕自己錯過了時間,甚至直到此刻,得到派去的司機迴復已經接到了人,莊主都仍然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一點都不真實。


    當年他去見了竹馬之後,又在母親的挽留下在老宅裏呆了幾天,等他滿心歡喜的迴到家想抱著沈謝好好溫存一下以慰相思之苦的時候,卻愕然發現家裏所有跟沈謝有關的東西全都消失的一幹二淨!


    他當時還以為家裏遭了賊,急急忙忙衝進去喊了幾聲沈謝沒得到迴答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沈謝離開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發了瘋似的不停打沈謝的手機,可每次都隻能聽到對方已關機的聲音,到後來直接就變成了空號。


    他幾天幾夜不睡覺,開著車去任何一個沈謝可能會出現的地方找人,問遍了所有沈謝認識的親朋好友都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直到最後一個地方都沒找到沈謝的蹤跡,莊主坐在車裏,布滿了血絲的眼睛直愣愣望著前方,因為好幾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臉色變得青灰頹敗,過了好久突然狠狠地用頭砸向方向盤,刺耳的喇叭聲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持續不斷的響著,掩蓋了那如同野獸瀕死般發出的悲慟哀嚎與哽咽。


    後來還是莊母看不過去莊主那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頹廢模樣,將自己是怎麽將他和竹馬的事情“委婉”告知沈謝的,又是怎麽引導沈謝發現自己的秘密的全都說了出來,莊主怔怔看著自己的母親,腦海中茫然一片。


    他恨她嗎?當然恨,要不是她沈謝也不會離開。可他又有什麽資格恨她?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是他當初不懷好意,將沈謝當成了阿阮的替身;是他玷汙了沈謝的真心,讓他受盡了屈辱;也是他,即使已經對沈謝動了心,卻始終沒有割捨掉對阿阮的執念,最終落得這般下場。


    但是現在沈謝迴來了!莊主伸手蓋住眼睛,仰著頭臉上看不出表情,陽光暖洋洋的灑落在他臉上,仿佛籠罩著一層朦朧的光暈一般,許久那常年抿緊的嘴角才誠惶誠恐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賜似的微微勾起。


    *


    沈謝下了車,看著眼前那恢弘古樸的別墅,忽覺一陣恍惚,好像昨天他才從這個地方慌不擇路的敗逃出去,心裏還抱著一絲僥倖祈求莊主別讓他的希望落空,結果……


    事到如今多想無益,沈謝搖搖頭甩去那些觸景生情而湧上心頭的久遠迴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抬眼,是早已等候在這兒的莊主趕過來了。


    兩顴染上一抹艷麗的薄紅,一雙眼睛好像掉落了萬千星光一般亮的驚人,平日裏總是冷靜自持的男人如今像個毛頭小子一樣雀躍歡喜又強做鎮定,半點看不出在商場上運籌帷幄翻雲覆雨的強勢自若。


    一路快步走到沈謝目前,要不是腦子裏還有一絲理智知道不能在心上人麵前太過失態,莊主恨不得小跑過來將眼前這個人抱在懷裏抓得緊緊的,此生此世再也不放開。


    “阿謝。”莊主抿了抿嘴,略有些拘束地開口,“你……你累不累,要不我帶你去房間裏休息吧,還是你餓了?我已經讓阿姨準備好你最喜歡喝的湯,要不先喝兩口再……還是去你房間看看,這麽多年我一直保持著裏麵的擺設,就是等你迴來的這一天……”


    說完他眼睛亮亮的盛滿小心和期冀,沈謝不去看他的眼睛,淡淡的問:“阿初呢?”


    眼裏的光芒一瞬間黯淡了下去,隨即又恢復如初,莊主微微笑著,不自覺放柔了聲音:“小初還在睡呢,昨天晚上知道你要迴來興奮的一晚上沒睡,好不容易睡著了到現在黑沒起,你要是想見他的話我把他叫起來好嗎?”


    得知沈初不在,沈謝慢慢吐出一口氣,一下子鬆懈了下來,也不知道是釋然還是失落。他終於抬眼直視著莊主的眼睛,平靜的說:“不了,不用吵醒阿初了,這孩子打小睡的就沉,輕易吵不醒他,要真把他弄醒了還得哄著他……哦對了,他起床以後一定要讓他自己去刷牙,不要慣著他,這孩子機靈的很,知道誰容易心軟能順著他的意,你要狠一狠心,不能什麽都順著他,這樣對他以後不好,還有——”


    “阿謝、阿謝!”莊主打斷他的自說自話,原本臉上還帶著的愉悅笑意早就沒了,他繃著一張臉,勉強勾起嘴角露出個難看的笑容,“你是累了吧,說這些還早了,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教孩子呢,要是我哪裏做的不好,你親自來糾正我,好不好?”


    說話間,莊主不自覺往前一步,一隻手搭在沈謝肩上抓緊,像是怕他跑了似的,卻又不敢真的用力怕驚嚇到他,僵硬的整隻手都在抖。沈謝看他這樣也是心下愴然,但早已決定好的事情不會因此而改變。


    手覆蓋上肩頭那隻不住顫抖的手掌,輕輕地、堅決地將它拿了下來,頓了頓,開門見山道:“孩子的撫養權我已經委託律師轉交給你,至於姓氏……你若是要改也無可厚非,一切隨你和孩子的心意,放心我會迴來看孩子……和你的,隻希望到時候你不要把我拒之門外。”


    莊主再也笑不出來了,他慘白著臉色,幾乎是哀求地啞著聲音:“……能不能不要這樣,阿謝,留下來,就算是為了孩子,就算……就算是同情也好,報復也罷,求你,留下來。”


    沉默著搖了搖頭,沈謝不再多說,轉身就要離開,走了沒幾步被人死死拽著手臂,無聲地做最後的祈求和挽留。沈謝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下來,指關節用力到泛白,無論如何也不想放開,但是最後也還是被掰了下來,掌心空無,什麽也抓不住留不下。


    “你……多保重。”


    這麽說著,沈謝頭也不迴的走了。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尖利的唿喊。“爸爸!爸爸別走、爸爸!”沈初急匆匆從房子裏出來,跌跌撞撞跑著要追上他爸爸,卻在經過莊主的時候被他抱住再不能前進半步。


    “爸爸!放開我,我要我爸爸……你放開我,壞人,爸爸、不要不要阿妹,爸爸,爸爸!”


    沈初又哭又鬧,手腳胡亂揮舞,掙紮著要下去。莊主被他打的渾身都痛,卻是一聲不吭忍了下來,任由沈初發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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