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自然是不肯說的,隻一雙眼沉沉盯著她,眉宇虯結。

    其實他不說,季妧也知道。

    廚藝比拚過後,店裏生意大好,客人絡繹不絕,雖然以女性居多,但也不乏男性。

    而且大家似乎都知道了季氏味業有個漂亮的女東家。

    有時候徐來福和小舟忙不過來,季妧也得出麵招唿。

    女顧客都很喜歡季妧,覺得季妧的性子親和又活潑,向她請教一些炒菜訣竅之類的,更是毫不吝嗇。所以好些人買完東西也不急著走,三五成群圍在一起,說說笑笑、煞是熱鬧。

    徐來福玩笑道,打外頭路過,不注意的話真看不出是賣調料的,還以為進了綢緞莊和首飾鋪呢。

    其實他自己也是個好人緣的。

    而且心思細,知道季妧已經嫁人,夫君就在後院,怕惹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煩,男顧客基本都是他來接待。

    但攔得住人,攔不住心。

    隻要季妧在場,那些男客總免不了要偷偷看上兩眼,膽子大些的,還會上前主動攀談幾句。

    好在大都沒什麽歪心思,更像是出於好奇的心理。

    季妧也不忸怩,該怎麽招唿怎麽招唿,十分坦蕩大方。

    偶爾也會碰到一兩個不規矩的,以為季妧是女流之輩好欺負,就想口頭上占占便宜。

    但季妧的便宜又豈是那麽好占的?

    罵人不帶髒字,又確保你能聽懂,三兩句就能削掉你麵皮。

    落荒而逃之際,她還不忘笑眯眯提醒一句:“請櫃台結賬。”

    錢也賺了,被懟的人還恨不起來。

    更有自虐傾向的,下迴還來買。

    不過再來時,季妧絕不會招待第二次了就是。

    但不管怎麽說,無論男客還是女客,季妧都能遊刃有餘的處理。

    關於這一點,徐來福是佩服的,隻不過有人就不這麽想了。

    這不,今天上午,劉掌櫃登門之前,店裏來了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當時徐來福分身乏術,季妧親自上前招待,開口之前,發現這人略有些麵熟。

    “咿,你是不是之前來過?”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還不止來過一次。

    昨天、前天、大前天……這是鐵粉啊!

    “你家開飯館的,調料用這麽快?”

    那青年似乎有點羞澀,垂著頭,都不敢正眼看她。

    “季姑娘好眼力,不過,我家不是開飯館的……”

    季妧一腦門問號。

    青年被她盯的愈發緊張,突然沒頭沒腦的作了一揖。

    “我、我姓秦,家中獨子,家住城西正陽巷,家裏開酒莊……我、我……”

    “等一下。”季妧打斷他。

    買個調料用得著自報家門?又不是相……

    目光一頓,落在青年通紅的麵頰和耳廓上。

    瞧這副情竇初開的模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也不怪季妧後知後覺。

    別看她平時偶爾臭美,其實自我認知依舊停留在剛穿過來時黃黃扁扁的豆芽菜模樣。

    除了宋璟,沒有別的男子對她表露過喜歡,她也不覺得十六歲的年紀能夠招蜂引蝶。

    沒想到還真就招了——招了個大幺蛾子。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嫁人了?還是自己沒有把頭發全挽起來讓他誤會了?

    看他一副家境優渥教養良好的樣子,應該沒受過什麽挫折……可惜了,馬上就要迎來人生第一次。

    季妧正在想該怎麽明確又不傷人的把話挑明,肩膀突然被人攬住。

    她一愣,側臉仰頭。

    是關山。

    不知是匆忙還是有意為之,這次連鬥笠都沒罩。

    那青年也跟著一愣。

    反應過來,說話都結巴了。

    “他、他……”

    他想質問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是誰,又為何對季妧動手動腳。

    可這人滿臉的疤痕和渾身的草莽氣,無一不讓他打心眼裏畏懼。

    關山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目光隨即收迴,冷睨著季妧:“大寶找你。”

    大寶要是找她,自己就會到前麵來,哪用得著別人來通知。

    季妧表示懷疑。

    關山也不多說。

    兩人眼神較量了一會兒,季妧落敗。

    “好吧,我去看看大寶找我什麽事……”

    進後院之前,她迴了一下頭。

    青年終於鼓起勇氣,握拳質問關山:“你是他什麽人?”

    關山掀眸,疏冷的吐出四個字:“她是我妻。”

    這句話並不是第一次聽到。

    但不知為何,這一迴小心髒莫名的、謔謔急跳了幾下。

    季妧沒再往下看,快步去了後院。

    之後聽徐來福說,那青年走得時候慘白著臉,一副失魂落魄大受打擊的模樣,也不知關山跟人說了什麽。

    “你跟他說了什麽?”季妧盯著關山,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她是真的好奇。

    關山見繞不開她,索性站在原地。

    “真想知道?”

    季妧點頭,再點頭,一臉誠懇。

    “他問我大寶是誰。”

    季妧:“?”

    “他問大寶是不是咱們的孩子。”

    季妧:“???”

    “你、你怎麽說的。”

    關山嗯了一聲,垂眸看她。

    這是怎麽個意思。

    “你到底怎麽說……”

    “我說。”關山特意停頓了一下,“嗯。”

    季妧:“……”

    季妧感覺自己的大腦短暫死機了一下。

    而後以怒火為燃料,飛快重啟。

    “不是……”她擼袖子,“你可以啊!這一下子占了兩個人的便宜!”

    關山慢條斯理道:“占大寶的,我認。”

    “那占我的怎麽就不認?我才多大啊,能生出大寶這樣的兒子……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重點是你沒必要跟人說這些,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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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季妧,你是我娘子。”

    關山這句話已經壓低了聲音,深邃的眉眼折射出幾許怒意。

    季妧看在眼裏,反駁的話莫名就低了幾度,也沒敢說太直白。

    隻嘟囔道:“我是不是,你不知道啊。”

    關山擰眉:“我知道,是你不知道。”

    季妧不喜歡他用這種命令似的語氣跟自己說話,也懶得跟他在這繞口令。

    “反正下迴再遇到這種事,你不用出麵,我自己能處理好。

    還有,別用你大男子主義那套來約束我,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後院,我就喜歡拋頭露麵,怎麽著?

    我既答應過你,做你娘子期間不會給你惹難堪,就一定會注意言行,這方麵你隻管放心,其他的還是互不幹涉的好。

    另外,我覺得你的觀念最好改改。就算你以前是王孫公子、大家子弟,那也是以前。現在的你隻是個鄉野村夫,你見過哪個莊戶人家要求家裏的女人不拋頭露麵的?入鄉隨俗懂不懂,別瞎講究,人總得接受現實。”

    說完,瞥了關山一眼。

    發現他並沒有黑臉,就連之前的怒氣也不見了。

    “我接受。”關山點頭。

    季妧反而愣了:“接、接受什麽?”

    “我接受我的娘子拋頭露麵,我也接受她不必待在後院,不過……”關山停頓了一下,冷而銳的視線在她麵皮上刮了一圈,“別人得一眼就能看出她是我的娘子才行。”

    季妧下意識捂住臉蛋——大哥,你是要在我臉上刻字嗎?

    正腹誹呢,不提防身體突然失重。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她她、她竟然被關山扛了起來!

    還是扛麻袋的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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