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帖不見這種鬼話,謝寡婦自然是不信的。

    她不顧阻攔,闖進曹家一通翻找,結果什麽也沒找到。

    曹婆子好說歹說,笑臉陪盡,承諾庚帖一旦找到立馬給送過去,這才把謝寡婦請走。

    “謝寡婦明顯憋著氣呢!按說她是占理的,為啥沒把事鬧開?還不是因為胡良的庚帖捏在咱手裏,她心裏有顧忌。咱隻要一日不把這庚帖交出去,這婚就不算退成,就是上了公堂,他胡家也得認你這個媳婦。”

    曹芸芸緊緊抓住曹婆子,有如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娘,不給,不要給她!這個婚我無論如何都不退!”

    “你放心,娘心裏有數。”曹婆子拍了拍她的背,“你也不要胡思亂想,安心等著便是。等過個幾日,胡良氣消了,肯定還會來找你。他心裏有你,娘這雙老眼不會看錯。”

    還有些話曹婆子沒說出口。

    胡家今非昔比,守著胡辣湯攤子,日子隻會越過越殷實,胡良本身又是一表人才,往日她百般瞧不上的親事,如今成了門實打實的好親。

    而一旦退婚,損失的何止是這些。

    還有曹芸芸的名聲……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胡良對曹芸芸的喜歡,能深一些。

    胡家。

    謝寡婦心裏正慪的要死。

    如曹婆子所言,她是恨不得把事情鬧大,把曹家人的麵皮扯下來摔地上,踩爛才算完!

    這事本來就是曹家理虧。

    她硬忍下這口氣,不過是想著先把胡良庚帖拿到手,之後再談別的。

    哪想到曹家人是死不要臉了!

    一口咬定弄丟了庚帖,還說什麽一旦找到立馬就給送迴來。

    當她傻子哄呢?

    他們分明就是在等胡良表態。

    等胡良氣消了,曹芸芸再掉幾滴眼淚,換得他迴心轉意,退婚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想得倒美!

    一夜輾轉無眠的,又何止謝寡婦一個。

    翌日,也沒人提去鎮上擺攤的事。

    飯桌上,謝寡婦更是沒有好臉色。

    “曹家的庚帖我給退迴去了,你的那份人家不肯給,顯是舍不得你這個好女婿!”

    “娘,那這婚到底算是退了,還是沒退?”

    胡大成多嘴插了一句,不過被無視了。

    “萬幸發現的及時,細妹沒讓你們坑害成。你們咋樣我也懶得管了,但我話撂這,那曹芸芸是萬無可能再進我胡家的門,你要是舍不下,就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我絕不攔你。”

    謝寡婦說這話時,正眼都不看胡良。

    胡良臉上的紅腫還沒有消退。

    他欲言又止,先是看向謝寡婦,繼而看向胡細妹。

    細妹垂下眼皮,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轉身出了堂屋。

    胡良張了張嘴,又無聲的閉上了。

    氣氛如此怪異,胡大成左瞄右看,把頭埋進了碗裏。

    季妧很快也知道了這事。

    其實曹家怎麽想的,她也能猜到一二。

    這事的關鍵,確實在於胡良。

    他若是舊情難舍,先不說謝寡婦饒不饒的了他,季妧也對他無話可說。

    他若能就此認清曹家人的本質,堅持退婚,不拖泥帶水,那麽曹家再如何耍賴也無用。

    不過接下來,胡良的處境可能會不太妙。

    被退婚的女性,即便無錯,再找婆家都難,何況曹芸芸在這件事裏根本就摘不幹淨。

    可胡細妹畢竟沒有嫁進曹裏正家,曹芸芸還構不成犯罪事實,即便鬧大了,外人也不過搖頭數落兩句。

    曹婆子為保女兒名聲,到時必然會把主謀王氏推出頂缸。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胡良若因此退婚,曹芸芸再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到時輿論會倒向哪一邊,根本都不用猜。

    在那樣的境地下,胡良還能堅持嗎?

    曹芸芸若真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又當真不會心軟?

    季妧憂慮歸憂慮,不過她眼下還有別的事要處理——辛子期上鉤了。

    “這是你要的石膏,按你所說,讓人煆熟研細了的。”

    煆燒石膏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生石膏搗成粉狀或碎成小塊,備好爐炭以及耐火的容器,如鐵鍋等。

    然後取淨石膏塊或粗粉,置鐵鍋中,武火加熱,煆燒至紅透,趁其酥脆,即刻取出。

    待其冷卻後,用錘子敲碎,或者用其他工具搗碎,之後再用研缽磨研成粉。

    “怎麽,辛大夫還有事?”

    季妧道過謝後,見辛子期還站著不動,故作驚訝。

    “莫非這次辛大夫終於肯賞光,願意留在寒舍用午飯了?”

    早飯剛吃過不久,吃的哪門子午飯。

    何況,他再是醫者,也得避嫌,上門看病送藥也就罷了,哪有留下吃飯的道理。

    辛子期眉宇之間盡是糾結。

    季妧看破不說破,好整以暇的等著。

    辛子期沒讓她等太久,一聲長歎,衝她拱了拱手:“如你所願。”

    季妧笑了,也不再拿喬,卻還是戲謔道:“會不會讓辛大夫為難?”

    辛子期搖頭,將原委說明。

    “父親去世後,濟世堂在白家的授意下,屢屢刁難找茬,還把庸醫誤人的名聲強加在我爹頭上,到處宣揚,直到再無人敢來一德堂看診,一德堂也無法再在鄴陽立足……”

    “那你何苦硬撐,為何不從一開始就聽你父親的,把一德堂關了,從此金盆洗手,再不從醫?”

    辛子期看了她一眼:“理由你知道。”

    季妧笑而不語。

    “是,我不甘心。我也看出了父親的不甘心。他若真想讓我關閉醫館不再從醫,就不會把辛家祖傳《臨證醫案》的藏處告知於我。”

    辛子期的神情還如往常一般淡泊,然而他的眼底,卻有一種比利刃還要堅硬的東西破土而出。

    “我自幼在祖父膝下長大,所知所學皆承自於他,一德堂是他和父親的心血,是辛家幾輩人的心血,有我在一天,一德堂就永遠不會閉館。”

    “少爺……”

    平安拴好馬車就到後院逗小狗玩去了,哪知剛迴到前院就聽到了這番對話。

    一德堂被從繁華的鄴陽城擠到這個窮僻的小鄉鎮,辛子期一直表現的不鹹不淡,平安還以為自家少爺早已心如死灰。

    沒想到,他心裏竟藏著這樣的宏願。

    平安不知道,季妧卻清楚。

    辛子期骨子裏有一種韌性,他之前表現的清靜無為,不過是在等待一個機會罷了。

    至於他最終目的是振興一德堂,還是別的,這個不在季妧考慮範圍之內。

    “所以……”她歪了歪腦袋,“你是同意救治流浪漢了。”

    “是咱們聯手救治。”辛子期糾正她的話,指了指一旁的煆石膏,探究的目光再次落到季妧身上。

    “不過在那之前,我們是不是應該先談談。”

    季妧單眉一挑:“比如?”

    “比如……你到底是懂醫,還是不懂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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