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校園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據說,本次啤酒節引起的反應極大,同學們一致認為這是最成功的一屆。校方則勃然大怒,將其貶為最糟糕的一次,並擬文通告全校,要求學生限量飲酒。若發現醉酒鬧事者,一律開除學籍。而後通告作成了八開大小的文件,要廣大同學認真學習,還說什麽“喝酒就是喝父母的血”、“據科學研究表明,酒精能使人的智商消退”等等,真是吃飽了撐的,喝酒要等於喝血,那父母不成了酒缸了?自相矛盾。李白、歐陽修等神仙級的人物怎麽就越喝越聰明?再者說,智商能用消退來形容?不知道從哪本雜誌上抄來的一句話,然後把“性功能”改為“智商”來蒙騙學生。更可氣的是,原來下午的校園點歌節目取消,換成幾個戒酒學生談酒的危害,像做懺悔似的公開檢討自己的過去。聽了幾句便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可阿嬌則感動地直流眼淚。這也難怪,踩死一隻螞蟻都會讓她傷心落淚。

    午後的陽光暖融融的,拍打著我的額頭,讓我嗬欠連連、直想睡覺。我剛要午休,手機便“嘰哩呱啦”得響起來,接起後一聽就知道是他。

    “謝謝你昨天把我送迴來,那時候我一點神誌都沒有,沒吐你一身酒吧?”他的聲音有氣無力的,一聽就知道剛剛睡醒。

    “怎麽一張口就道謝啊,其實我該向你道歉,要不是我拉你過去,你怎麽會喝得爛醉呢?”

    “哪裏,是我願意喝的。你不用道歉,嘿嘿!”

    “誰跟你傻笑啊。還沒吃飯吧,要不我們一塊吃吧?”

    “沒呢,不過現在不早不晚的,等著吃晚飯吧。”

    “傻啊你,還想再餓幾個鍾頭啊!晚上餓了再吃。快點,十分鍾後我在門口等你。”

    “十分鍾?我還洗臉、刷牙、換衣服呢!”

    “我不管,遲到半分鍾都不行,現在開始計時。”

    “好吧,我準時到。”

    掛斷電話後,我露出了得意的微笑,稍微補了補妝,換了一身自認為最淑女的衣服。

    他果然沒有遲到,隻是張著大嘴喘著粗氣,額頭的汗珠一顆一顆往下掉。

    “別告訴我說沒刷牙。”我問。

    “刷了。”

    “臉洗了?”

    “洗了。”

    “衣服也穿好了?”

    “好了。”

    “未必吧。”

    “怎麽?沒問題啊。”他連忙看看自己的衣服,一幅慌張而又迷惑的樣子。

    “隻能怪你沒有照鏡子,否則怎麽會有一隻白肚皮的大青蛙站在我麵前呢?”

    他這時才反應過來,知道t恤穿反了,煞白的那麵轉到了胸前,還真像青蛙。他憨厚地笑了笑,很尷尬地撓著頭皮,真是憨態可掬。

    “沒關係,青蛙是人類的朋友。嗬嗬,你衣服洗得很幹淨啊。”

    “我可不會洗衣服,這是新買的,第一迴穿。”

    “笨啊,說是你自己洗的我也不知道。”

    “我從不騙人,更不會騙女生。”

    不知怎麽的,我忽然感覺眼前這位一米八的大個子竟是如此的單純、可愛,和他在一起沒有一絲的顧慮與戒心,隻有單純的幸福、簡單的快樂。

    我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首先聲明不喝酒,我就叫了兩杯橙汁。他看來是真的餓了,菜上一個滅一個,象征性地給我夾了幾塊筷子後,便無視我的存在了。我沒有一絲的不快,而是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暗暗發笑。

    “我想補課。”他從含滿飯菜的嘴裏擠出了這麽一句話。

    “補課?你成績不是挺好嗎,還補什麽課啊?”我大為不解地問。

    “補大學生活這一課。”

    “我不大明白。”

    “我的大學時光已度過了一半多,可我一直都在埋頭苦學,沒有加入一個社團,沒有參加過一個活動,甚至連班中的一些同學都生疏得很。昨天雖喝得酩酊大醉,但的確是我大學中最快樂、最難忘的一天。”

    “你決定怎麽補啊?”

    “先報社團,參加各類活動,再改變一下我的造型,買身牛仔,換副眼鏡,染染頭發,穿對耳環,買個mp3掛在脖子上,邊聽邊唱。這是第一步,你看怎麽樣?”他懇切地望著我,希望能征求到我的寶貴意見。

    “吃飽了嗎?”

    “什麽?”他對我的迴答感到很驚訝。

    “沒什麽,我問你吃飽了嗎?”

    “飽了。”

    “吃飽了我們就出去唿吸一下新鮮空氣,我懷疑你還沒從昨天的酒勁中醒過來,大腦還處於缺氧昏迷狀態。”

    “我很清醒,大學兩年多來從沒這麽清醒過。”

    “就跟喝醉了的人永遠說自己沒醉一樣,吹吹風也許會好點。”

    我們走出了餐廳,走出了學校,此刻的太陽已經可以正視了。走在路旁,陣陣輕風拂麵而過,夕陽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比較影子,我仿佛又比他矮了一截。他沒有說話,隻是不停地低頭看我,而我隻是昂首闊步向前走,仿佛身邊沒有任何人。

    “我們坐下歇一會兒吧,剛吃飽了飯,走這麽快對胃不好。”他用求饒的口吻說。

    “不管你的胃了,這樣是為了讓你的大腦清醒。怎麽樣,腦子清醒一些了嗎?”

    “清醒多了。”

    “再走,直到完全清醒為止。”

    “別別別,已經完全清醒了。”

    “那好,我問你,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我看到你的畫像,然後給你打電話,再然後就見麵,也就認識了。”

    “如果我們認識時你變成了剛才你說的那個樣子,還會不會認為畫像裏的人是你,會不會給我打電話?”

    “可能就不會了。”

    “你真的清醒了。畫像雖然隻畫了一張側臉,但在我心中卻是一個很完整的人。因為他的眼神執著而堅定,清澈而透明,在這張臉上,沒有一絲的修飾,真實而自然。說心裏話,我不喜歡不修邊幅的人,我本人就愛化妝,但我不喜歡那些濃妝豔抹地男女不分、人鬼莫辨的所謂新新人類!你呀,平時注意一下衛生,改掉一些小毛病,然後做迴原來的自己就行了。”

    “可我的大學生活還很空虛啊。”

    “其實大學生活本來就空虛得很,一年多了,我除了考了一個四級證外,什麽事都沒有印象了。天氣好上街,天氣不好睡覺;上課想去就去,不想就不去;班裏組織的活動我沒興趣,室友們都有各自的生活,雖住在一起,卻心在各處;覺睡夠了就坐在床上發呆,發呆久了就裝上一本書或一本雜誌去上自習,可坐在自習室裏無異於換個地方繼續發呆。大學生,要麽在轟轟烈烈地戀愛,要麽在無聲無息地沉默。而沉默又不同,有的人能在沉默中奮起,有的人卻在沉默中淪落。你是幸運的,你已經積蓄了考清華的能量,而我卻渾渾噩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你哭了?”他低下頭望著我,就像在我眼睛裏找尋一樣東西。

    “沒啊,可能是我眼睛太亮了,在陽光下有種淚光閃閃的感覺。再說我沒有理由哭啊,那些話我一直想說,可我找不到人傾訴,今天終於把它說出來了,我真的好開心,怎麽會哭呢?”我很少撒謊,幸好這迴演的不是很糟糕。

    “我覺得你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哭的女孩。”他傻氣的模樣讓我心裏踏實了許多。

    “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不是顯得很消極,很頹廢啊。”

    “開始時覺得有點,但聽完這一番話後,又覺得很真實,你能把這些說出來,本身就是一種勇氣。以前的時候我隻是感覺時間不夠用,早起晚歸,我基本上隻能見到舍友們在被窩裏的樣子,所以認為除了學習其他什麽都失去了。有一段時間我也很消沉,覺得離目標越來越遠,每天那麽辛苦不值得,於是有了放棄的念頭。泡了一段時間網吧後,覺得沒勁,就買了部手機,選了個‘嘔呀詔喳難為聽’的鈴聲,整天躲在宿舍裏與高中時的幾個好哥們兒發短信,是一些很無聊的短信,有時一天都不下床。”

    “後來呢?”

    “後來,我朋友一句不經意說出來的話刺激了我,驚醒了我。”

    “什麽話?”

    “他學校一個曾被勒令退學的學生考研成績全校第一。我感到很震驚,而後又重拾自信,從頭開始。”

    “原來埋頭苦幹型的人也有激烈的心理鬥爭啊,過去隻以為我們這些無聊的人的心理曆程才會走得很艱辛。那麽你為什麽還要試圖改變自己呢?”

    “一種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覺得自己應該全麵發展。”

    “古人雲:‘術業有專攻’,有許多事是勉強不來的,就像喝酒你就不行,跟學習一樣,天賦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悟性。你有夢想,就應為自己而奮鬥,其他的事盡可擱置一邊。”

    “你說得很對,我聽你的。”

    夕陽已經沉入了地平線,天空留下了最後一抹紅。繽紛的燈火紛紛燃起,把這個即將黑暗的世界重新點亮。

    我們迴到學校時已經很晚,他說要送我迴宿舍。就在公寓門前的那麵牆上,那幅我貼上去的畫像還沒有被撕掉,他看著那幅畫像笑著問我:“你是怎麽畫出來的?”

    “很簡單,這就是我心中白馬王子的形象。”

    他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可沒想到他竟說出了一句讓我也臉紅的話:“那你就是我的白雪公主。”

    他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沒有用力,隻是把掌心附在了我的手背上。

    “你以為我的手是泥塑的嗎?放心,不會握疼的,用點力。”我鼓勵他說。

    他開心地笑了,笑得很天真,像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從那一刻起,我搭乘上了愛情末班車,成為我們寢室最後一個找到男朋友的人,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我決定蓄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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