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會所的時候,真的沒有緊張。從巨大悲痛中走出來的人,或者說正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人,不知道害怕和緊張。


    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要弄死申俊,我要替我的孩子和我媽媽報仇。然後我就去自首。


    反正我唯一的親人都死了,我活在這世界上,也沒有多大意思,申俊處心積慮弄掉我的孩子,害死我媽媽,我一定要他血債血還。不管他是因為什麽理由這樣做,我都要弄死他。


    申俊還沒到,服務生問我是不是曾小姐,我說是,他說曾小姐這邊請,我領您去包間。


    會所很高端,鋪著金黃色的羊毛地毯,處處顯現奢華。包間裏更是皇宮一般富麗堂皇,桌上放著申俊喜歡的xo,我讓服務生給我打開,倒了一杯,灌進了喉嚨。


    最近身體本來就弱,這酒喝得急,嗆得我咳嗽不已,調整了好久,才停下來。胃裏如火燒般難受。


    這時手機響了,是申俊發來的信息:稍等,我很快就到。


    我沒迴。


    等了五六分鍾,申俊真的來了。他將灰色的風衣脫下,露出裏麵黑色的正裝。身材挺拔,五官俊逸華美,誰又能想像得到,這麽一副好看的皮囊裏,竟是那般陰狠醜惡的靈魂。


    我差點就相信了他,以為他不是害我孩子的兇手,我還幫著他去談融資,他一邊帶我開會為他工作,一邊讓人痛下殺手,害死我那已經精神失常的媽媽。


    媽媽在療養院時,一直嚷嚷著要走,一直很緊張的樣子,早知道申俊會對他下毒手,我早該帶她走的,就算流落街頭,也比死了的好。


    我在心裏說,媽媽,我今天會替你報仇,不會讓你白死。


    “你瘦了很多,你媽媽的事,我非常遺憾,請節哀。不要太難過了。”申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心裏咒罵,你這個殺人兇手,你害死了我媽,竟然還在這裏惺惺作態,我要讓你付出血的代價。


    申俊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今天找我,有事嗎,有事就盡管說,不用客氣。”


    我拿起桌上的酒杯,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大口。我要趁他不注意忽然動手,不然我打不過他。我要一擊必中,不然我就沒機會了。


    要一擊必中,我就要讓他放鬆警惕。和他喝酒,是讓他放鬆警惕的最好方式。


    申俊抬起頭,黑亮的眸子注視著我:“我聽說是從療養院出走後出了意外,這件事,陽光療養院有責任,我已經把陽光療養院所有管理層全部辭退,對於這件事,你可以提出賠償。”


    他把陽光療養院所有的管理人員都辭退了,那以後我媽在療養院到底發生了什麽,也就成了一個秘了。手段果然高明。


    “賠償?我媽的命,是用錢就可以買來的嗎?”我恨聲問。


    “我非常遺憾和抱歉,但這件事已經發生了,我們也隻能用錢作一些補償,對不起。”


    我向他慢慢靠近,“對不起就可以了嗎?我媽的一條命,用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抵消了嗎?”


    “你有什麽要求,盡管說,力所能及內,我一定會努力去做。”申俊說。


    我把手伸進包裏,感覺手在顫抖,手心還是出汗了。


    我忽地抽出刀,還沒有刺出,他一耳光抽了過來,然後用力一腳踢在我胸口,我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他竟然是有準備的。


    “從我一進來,我就看出了你眼裏的殺機和恨意,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申俊的聲音冷得好像來自地獄。


    “你這個畜生,你先害了我的孩子,又害了我媽媽,我要你死,你要你血債血還!”


    我從地上爬起來,提刀又向他衝了過去。他一腳又將我踢翻在地。


    別說我現在身體狀況不好,就算是我健康的時候,我也不是他的對手。我絕望極了,他隻要有準備,我就很難辦到了,但我還是爬了起來。


    “你說的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說我害你了你媽媽,你媽媽的死,陽光療養院確實有責任,可是那也不是我的直接責任,你怎麽能說是我害了你媽媽?孩子的事,我跟你解釋過了,根本不是我,我沒必要那樣做!”申俊站了起來。


    “我就是因為太相信你,所以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你不是說敢做敢當嗎,為什麽不敢承認?你為什麽要害我媽,我媽精神有問題,對你能構成什麽威脅?你說呀,你為什麽要害她?”我對他吼。


    我報仇不成,精神已接近崩潰,我知道,我是沒有機會了。


    “是誰告訴你,是我害死你媽媽?”申俊冷聲問。


    “如果不是你,你為什麽要訂墓地?你怎麽知道我媽媽會出事?要不是我去查,我還對你感恩戴德,我還會被你這個惡魔騙一輩子,我恨你,我要殺了你!”


    “什麽墓地,你到底在說什麽?”


    “我媽還在療養院的時候,你就在後花園公墓訂了一塊墓地,然後你讓人把我媽從療養院攆走,又讓人推她去撞火車,為了實施這一切,你把我拖在陽城,陪你開會,直到我媽媽火化了,我才知道我媽已經死了。你簡直喪盡天良!”


    “我一直在忙著融資的事,幾時去訂過墓地?是誰告訴你的?”


    “我自己去查的!我要是不查清楚,我還把你當恩人,我真是瞎了眼,你償我媽的命!”


    我再次向他撲了過去。一刀向他捅去。


    當溫熱的液體流出來時,我才意識到,我真的刺中了他。


    他竟然沒有閃,也沒有再把我踢開,而是讓我捅了他一刀,刺在腰部,血流如注。我一下就傻了。


    “報仇的感覺,爽不爽?”申俊臉色蒼白,伸手去摸傷口,看到一手的鮮血。


    我說不出話來,我怎麽可能想得到,他會讓我捅一刀?我現在該怎麽辦?


    “你要覺得不夠,你再捅一刀,我絕不還手。你不是要報仇嘛,那就繼續,消解你心裏的仇恨,不然你自己會被仇恨所傷。”


    我真的不敢了。我以為我會毫不猶豫地捅死他,替孩子和我媽報仇,但當他真的讓我捅的時候,我反而害怕了。如果他真的是我的仇人,他不是應該把我也弄死嗎?他還讓我捅他一刀幹嘛?


    “你為什麽要害我媽?”我顫抖著問。


    申俊竟然笑了,用手按住傷口,“你自己也想不出來我什麽要害你媽吧?是啊,我為什麽要害她?我如果要害她,為什麽這麽長時間才動手?她就住在我家開的療養院裏,我隨時可以動手,也可以隨時讓別人動手,我幹嘛還要搞得這麽麻煩?可是你認定是我害了你媽媽,我有什麽辦法?我隻有讓你刺一刀了。”


    “可是你為什麽去訂墓地?你怎麽知道我媽會出事?”


    因為流血太多,申俊更加虛弱了:“我沒有去訂什麽墓地,訂墓地的人說他是申俊,但卻未必是我。”


    如果申俊不讓我捅這一刀,我肯定是不會信他的,因為太過巧了,我媽出事的時候,我正好和他在陽城開會,我就直接理解為,他是有意把我調開,然後方便在錦城對我媽下殺手。


    但現在我有點信了,如果真是他害了我媽,我相信他會把我也一並弄死,不會讓我找他報仇,更不會讓我捅他一刀。


    “走,我扶你去醫院。”


    “叫救護車,你這麽弱,怎麽可能扶得動我?你給我叫了救護車,你就走,醫院的人會把我送去搶救,你放心,我死不了。”申俊疼得滿頭是汗。


    “那我現在就給你叫救護車,我會送你去醫院的,我不走,是我捅的你,我會負起責任。”


    “白癡,你怎麽負責任,叫了救護車,就滾吧。要是讓人知道是你捅了我,那你又要有麻煩了。”


    我給申俊叫了救護車後,我並沒有馬上就走,我本來就是打算殺了他後去自首的,所以我也不會走。救護車來了以後,我跟隨救護車一起到了醫院。


    把申俊送到醫院時,他已經昏迷。直接送到了急救室。


    急救室的門開後,醫生告訴我,傷者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可以放心了。我讓醫院的人和申家聯係,我要先走。申俊說的沒錯,申家人要是知道是我捅傷了申俊,那肯定不會放過我。所以我要在申家人趕到之前離開。


    迴到家裏,我一直心神不寧。眼前不斷浮現申俊流血的樣子。


    如果不是申俊害我媽,那到底會是誰?申俊這一次是不是又在演苦肉計?


    我正胡思亂想,這時有人敲門,是居委會的工作人員,我剛打開門,旁邊忽然閃出兩個警察。將我的雙手扭過去,給我戴上了手銬。


    “曾念,你涉嫌故意傷害,現在我們依法逮捕你。”


    居委會的工作人員一副立了大功的樣子:“警察同誌,你們一定要好好處罰這個人,她可壞了,在外麵找野男人,還把自己的男人趕出家門。”


    我不屑於和這種無聊的人去爭辯,他沉默地跟著警察走了。


    申俊不是說讓我快走嗎,可是他又怎麽報了警來抓我?難道這真的又是一個苦肉計?他要將我投進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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