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關山正對著自己的英語卷子發愁呢,看到沈澤坐過來,心塞地問:“考得怎麽樣?”


    沈澤摘了眼鏡揉鼻樑,隨口道:“……比想像的差點兒。”


    歷史課代表丁芳芳在前頭哼了一聲。


    顧關山捂著腦袋,研究完了自己的英語卷子,然後瞄了一眼沈澤桌子上攤的幾張。


    顧關山:“……”


    顧關山心塞地問:“你管這個叫‘比想像的差一點兒’?”


    沈澤:“不然呢?”


    顧關山有點生氣:“你這麽虛偽會被人打的——”


    她將卷子翻了翻,然後智憋地發現沈澤竟然,考的挺好的……


    他的語文英語有些落下了,這兩科短時間是補不起來的,但是能補起來的幾個科目——譬如數學和政史地,竟然每一科都比她高一點。


    顧關山神奇地問:“……你這落下的科目,說補就補迴來了?”


    沈澤奇怪地反問:“有什麽很難的東西嗎?空中樓閣而已。”


    丁芳芳:“行了,你倆閉嘴吧,再說下去遲早有人來收拾你們。”


    顧關山奇怪地翻著沈澤的卷子,前後翻了翻,小聲問:“……你不是抄的吧?”


    沈澤皺起眉頭:“你怎麽對我這麽沒信心?”


    沈澤有點不太開心,像是努力的成果被否定了,頗為失望。


    顧關山困惑道:“畢竟進步太快了嘛!不過想了下,你考試的時候也是坐在我旁邊,也不可能抄我的,畢竟你考的還比我好……”


    接著那個姑娘笑了起來,認真地說:“——所以我覺得,你好厲害啊。”


    沈澤:“……”


    顧關山好奇地看向沈澤,伸手在他前麵晃了晃:“怎、怎麽了嗎……?”


    “……沒事。”沈澤不自然地別開了臉,粗著嗓子道:“聽課。”


    準備期末考試的日子實在是乏善可陳,顧關山都減少了自己的摸魚,每天沉迷背筆記和整理錯題本。


    她學習的態度前所未有地端正了起來,一是因為手機被沒收了——常老師那裏有個規矩,一切他沒收的那些東西,如果那學生考試的時候名次進步的足夠多,就可以繞過父母直接還給學生。


    否則,常老師就會在那個學期最後一次家長會上,當著全班四十五個家長的麵兒,站在講台上提著個袋子,袋子裏裝著被沒收的東西,譬如手機itouch和ipod——念著名字,讓家長上來領:那場景顧關山見過一次,活像是在給學生分配劊子手,送他們上虎頭鍘。


    顧關山這學期可被沒收了不少東西,還包括幾本她上學期參的r18g同人本樣刊,被抓了基本就會有性命之虞……


    ……思及至此,顧關山痛苦地意識到,自己雖然喜歡開車,但‘開車’實在是和她八字犯沖。


    再加上她寒假就會開始去畫室畫畫,學習的時間直線減少,顧關山一向拎得清,知道自己得趁著這個學期將基礎打好,打牢,否則高三聯考結束後顧關山會恨不得吊在燈管上明誌。


    沈澤認真起來的樣子則有些陌生,他上課開始聽講,課後開始做作業,並且開始花一大把的時間在課後複習。平時混社會的校園扛把子忽然從良,成天戴著個眼鏡沉迷學習——這讓人有點兒缺乏安全感,仿佛世界末日要來了。


    歷史魏老師卻沒因為沈澤開始學習了就不提問他,他仍是點沈澤的名字,但問的問題明顯變得難而刁鑽。


    他們期末考試開始的那一天,是個陽光燦爛,冷風嗖嗖地鑽窗戶fèng的好日子。


    “好好學習。”魏鬆拿著語文卷子站在講台上說了四個字,話音未落,下麵便傳出咯咯的笑聲。


    魏鬆頭髮花白,平靜地對他的學生說:“——我光是說出這幾個字,你們都能笑出來。為什麽不笑呢?這可是你們從小聽到耳朵長繭子的四個字兒,後麵還要加上‘天天向上’,生怕不夠幼稚似的。”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著魏鬆。


    魏鬆說:“——但是無論是‘好好學習’還是‘天天向上’都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我們國家是歷史很短的,所以階級遠沒有固化……而無數人從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三代貧農,可以直接飛躍成為‘上等人’——而能做到這個的,也隻有‘教育’而已。”


    “所以你們不要笑。”


    “你們遲早會知道這是對的,”魏鬆道,“能打開階級壁壘的唯一鑰匙,就是我們現在能給你們的——”


    “——知識和教育。”


    魏鬆蒼老地道:“不要讓我們失望,好嗎?”


    然後他將卷子發了下去,全班寂靜。


    大多數人都沒聽懂他的那一通話,什麽階級,什麽固化和壁壘……那些詞彙和背後的意味,對一群沒接觸過社會的高中生來說太過晦澀難懂,也太過現實——可學生們卻仍然模糊地領會了他的意思。


    期末考試結束的那個下午,陽光猶如白蘋果般生脆,空氣清澈而冷。


    顧關山考完了英語後就趴在了桌上,摳也摳不起來了,教室裏滿是對答案的學生,顧關山堵住了耳朵也堵不住那些作死的人。


    “這題我選了a……絕對是a!你這裏用absolute的話後麵的意思就完全變了……”


    “啊啊啊!這道題我錯了——完蛋了,我完型填空不應該丟分的……”


    顧關山不管對那套卷子有沒有信心,都不會對答案——這是她考試的信條,考完了就過去了,對了答案還要徒增悔恨,沒有必要自己折騰自己。


    教室裏的同學漸漸散去,顧關山疲憊地收拾書包,開始往家裏帶東西。


    窗外晴空湛藍,風吹得窗戶顫動,白鴿飛過天際。


    徐雨點抱著櫃子裏的書迴來,問:“你參加的那個什麽獎來著——鳳凰獎?什麽時候出結果?”


    顧關山趴在自己的教輔資料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道:“三月份吧……其實就是重在參與,我猜我的話就是走個過場,拿獎是沒戲了,但是以後如果去參與學校的麵試,我畫的那些漫畫應該很吃香。”


    徐雨點:“別這麽悲觀嘛,興許就成了呢?”


    顧關山沒迴答,眼睛下麵都是熬夜的黑眼圈,一個多月來她第一次放鬆自己的神經——太陽溫暖,海浪cháo汐漲落,她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徐雨點:“……”


    徐雨點嘀咕道:“說睡就睡啊,真是個成大事的人。”


    她把自己的教輔書和課本塞進了自個兒的書包裏,將書包塞成了個四四方方的方墩,那書包活脫脫地被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輕巧奪冠和金榜學案塞得變了形,看上去極有當代中國高中生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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