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柒夕抬頭看他一眼,眼裏的不舍和癡戀被很好地隱藏在溫和而又若無其事的微笑下,乍一看,竟是很久以前那個溫潤如玉的洛柒夕。


    “你自己好好保重。”明明她說的是分開一段時間,一句話跟著一句話說的好像永別一樣,洛柒夕說著說著感覺自己的眼眶濕濕的。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宮城意外地感到一絲恐懼,難道她真的打算就這麽離開?再不迴來?


    他伸手,想要抓住什麽,想把洛柒夕緊緊攬在懷裏惡狠狠地禁錮她,讓她明白除了他的身邊她哪裏都不能去。


    縱然內心翻湧,他的手指動了動,最終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溫聲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連日來的緊張氣氛似乎終於緩和了一些,不過卻是在這麽不合時宜的時候。


    洛柒夕垂頭,秀發垂下來,掩住自己的苦笑。


    可能他們真的也就到此為止了呢?


    半天一夜的時間過得比想象的更快,宮城一大早就被洛柒夕收拾東西的聲音吵醒,迷迷蒙蒙之間猛地想到她今天是要離開了,大腦瞬間清醒,眼睛亮亮的,哪裏還有剛醒的迷茫。


    也許是早上太過安靜,聽著隔壁的動靜,他似乎能夠想見她是如何地整理衣物,放在箱子裏,又是如何的忙碌著整理瑣碎物品。


    箱輪在地板上摩擦發出的聲音他聽得格外清楚,輪子仿佛在他的心上摩挲過去,帶起一陣陣不知名的情緒。


    他到底在幹什麽?自己想捆住一輩子的女人就要離開了,而他卻躺在這裏,任由她離開。


    不敢相信的同時是深深的無奈。


    仔細想想,崔允詩的事應該不是她泄露出去的,不然也不會露出那般疑惑的表情,看她的樣子分明就是在詢問自己這是怎麽迴事。而自己卻不管不顧主觀斷定是她做的。


    他隻是在找個借口發泄對她的不滿而已。


    認識到這一點,他的心幾乎發涼。


    大概洛柒夕也是如此,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無緣無故去撩撥崔允詩,而她故意歪曲理解不過是為了找個理由生氣。


    原來他們是一樣的,看似在努力尋找解決的方案,卻暗暗地,故意或者不故意地要離開對方。


    隻有氣餒。


    努力維係的感情最後卻走到了這個地步,說不感慨是不可能的。


    屋外窸窣響了很久,等一切終於平靜下來,宮城竟然也跟著鬆了一口氣,沒來由的落寞讓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有些說不出的不適,先前一直嘲笑那些為了感情落魄的男人,現在竟然也輪到自己了。


    “叩叩叩——”敲門聲在他發愣的時候響起來,他一怔,以為是劉姨,沒有什麽心思的宮城隨口應了一聲,“我馬上就下去。”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外麵有迴應,他愣了一下,披了件外袍下床開門,門口的人意外地嬌小,看清是誰後,他難得怔在那裏。


    “咳……”洛柒夕顯得有點手足無措,宮城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住所有房間裏透出的燈光,鼻息間滿滿的都是他帶來的安全感,那些對他的依賴一瞬間就侵占了洛柒夕頭腦的每個角落。


    原本早就收好了東西,也叫好了車,等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就忽然黏在了那裏一般,那些被懷疑不滿掩蓋住的不舍突兀地湧現出來,她在車前頓了頓,司機見她遲遲不上車,礙於是從宮家出來的人,也不敢催她,隻能按捺住不滿。


    “師傅,你先走吧,不好意思。”洛柒夕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短暫地思考幾分鍾之後這麽說了一句,司機瞥她一眼,沒有多說,掛上檔就離開了,車尾撲出來的塵氣揚了洛柒夕一臉,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就算是離開也帶了些悲憫。


    明明是她先爽快提出分開的,明明她才應該是灑脫的那一個。


    然而最後站在這裏,猶豫不決的人,也是她。


    她忽然分外想念宮城輕聲細語的安慰照顧。


    行李還留在門口,她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轉身往屋子裏走。


    從她提著行李箱出去的時候,劉姨就一直關注著她的動靜,擔心她又像上次一樣離開,正忐忑不安的時候,洛柒夕又重新出現在她的視野裏,這讓她著實鬆了一口氣,也沒來得及弄清楚洛柒夕的去向,就直接走到外麵要幫她把行李箱搬進來。


    “劉姨,不用麻煩了,我等會就要走了。”見劉姨誤會了她的意思,洛柒夕急忙出聲阻止,劉姨聞聲停住動作,不解地看向洛柒夕,她還是要走嗎?可是為什麽……


    “我上去一下,劉姨去忙您的吧。”洛柒夕和善地笑笑,帶著一些灑脫的意味,劉姨縱然萬般疑惑,無奈眼前的人算她半個主子,也不能出聲詢問,隻得答應下來,步子往迴走。


    見劉姨放棄了,洛柒夕這才繼續往樓上走。越過自己房門口,徑直停在宮城的門前,卻一時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麽。


    有病嗎,竟然走到這裏來。


    盡管這麽自嘲著,腳步卻挪不開,她就是想在走之前見見宮城,哪怕氣氛可能不那麽友好。


    懷著這樣的想法,洛柒夕叩響了宮城的門,卻聽到宮城熟稔的迴答,愣了一秒才意會過來他可能把自己當成劉姨了。


    也好。


    她正後悔敲了他的門,誰知道那邊卻突兀地開了門。


    “恩……”她尷尬地站在那裏,大腦當掉,在宮城詢問的目光下,一個衝動,“來接我的司機好像臨時有事,所以……”


    男人還披著睡袍,眼裏清明,那眼神竟然讓洛柒夕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恩,好,我換個衣服。”男人答應得格外爽快,眼裏沒有半分波動,似乎已然接受了她要離開的事實。


    他果然還是他,他的淡定她怎麽都比不上,即便是自己先提出的離開,依舊是她最狼狽。


    “恩。”洛柒夕幹幹地應著,除了眼裏的躲閃,其他反應也還算是正常。


    宮城似乎想要關門,看到洛柒夕呆呆地站在門外,關門的動作猶豫了一下,猶疑著問,“你要進來坐嗎?”


    生疏而客套的話語讓洛柒夕心裏宛若被極細的針刺了一下,然而在意識到他邀請自己到他臥室坐的時候,不知怎麽的,忽然覺得有些違和。


    “你換吧,不用管我。”明明前一天還是爭吵著的戀人,在說了短暫分開之後竟然變得比陌生人還要客氣。


    洛柒夕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調整這心裏的落差。


    對於洛柒夕的拒絕,宮城顯得早就料到,兀自點頭,關門前一秒還體貼地吩咐了一句,“讓劉姨給你做點早餐吧,別餓著肚子。”


    洛柒夕點點頭,哪裏又會真的讓劉姨給自己做?


    望著重新關上的門不禁發起了呆,以前宮城要是換衣服的話,肯定會不懷好意地逼著自己去看,還順便逼她承認一些她羞於承認的事情,而現在他也竟然也變成了她曾經最期待他變成的樣子,彬彬有禮,褪去冷漠。


    可是當他真的有禮起來,洛柒夕卻滿不是滋味。


    自己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心態。


    “哢——”門重新打開的聲音並沒有讓洛柒夕迴神,換好衣服的宮城一開門本打算直接邁步子,看到麵前的黑影及時收住腳步,好險直接撞了上去。


    “柒夕?”沒有想到她還在這裏,饒是宮城一下子也隻能這麽疑惑地叫了一聲,洛柒夕先反應過來,往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我……那啥……”


    越是緊張就越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的洛柒夕最後放棄了解釋,懊惱地捶了一下自己的頭,落在宮城眼裏有幾分憨態可掬,宮城原本想笑,忽然想到她站在這裏的理由,便再也笑不出來。


    “沒事,先下去。”這麽寬慰著洛柒夕,為了避免她尷尬,特意快走幾步走在她的前麵,洛柒夕滿麵通紅地跟著他走下去,劉姨一直擔心地看著上麵的動靜,如今見洛柒夕這麽一副神色走下來,自然以為他們和好了,也稍微寬心了一些。


    早在剛剛洛柒夕上樓的時候,劉姨就準備好了早餐,這時候他們一前一後下來,立馬熱切地迎了上去,“早餐準備好了,先吃吧,免得涼了。”


    劉姨的好意宮城和洛柒夕向來是不會拒絕的,盡管麵露難色,洛柒夕還是微微點頭應了下來,宮城見此情景,略微鬆了一口氣。


    還好她還肯看劉姨的麵子。


    一個大膽的想法一閃而過,如果是劉姨開口讓她留下來……


    不過他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拋到腦後,就算那樣她真的留了下來,也不過是因為劉姨而已,她和自己之間的嫌隙還是會存在。


    各懷心思地吃著早餐,洛柒夕不說話,宮城也不說話,劉姨在廚房裏吃著自己那份,時不時偷偷瞥兩眼過去,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看起來不像是兩個人和好了,反而像是另類的遷就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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