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川淩每次都主動參與對抗比賽,分隊比較平均的時候,偶爾能完成十分精彩的一局。他也逐漸習慣了副攻手的位置,扣球、攔網、作為誘餌掩護主攻手進攻,遠川淩在從比賽中學會如何把握最好的時機。“23——24,左邊隊拿到局點。”坐在高架上的裁判報出了比分。這已經是俱樂部裏甚少出現的精彩比賽了,雙方實力相差不大,比分異常膠著。遠川淩在左邊隊,同隊的隊友三女兩男,都是成年人,遠川淩的身高比那位女二傳手還要矮一點。不過這位二傳手是某個職業隊裏退下來的,傳球的技術和時機的掌握都很不錯,將整個隊伍調度得非常好。至於右邊隊,五男一女,女選手是接應位置,防守能力很強,整場都沒有接飛幾個球,到位的一傳給技術一般的二傳手減輕了不少壓力。而右邊隊的得分點也很明顯。兩個中規中矩的副攻手,一個重炮型主攻,外加一個,技術不錯但失誤也不少的主攻手。遠川淩站在網前,雙手交叉放在腦後,他不用抬頭就能感受到對場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熾熱視線。沒錯,那個恰巧和他對角,又分到不同隊伍的主攻手就是之前的寸頭少年。對方整場比賽臉都臭得可怕,每次扣球遇到遠川淩攔網的時候,總是格外兇猛。遠川淩也發現了一件事,這個寸頭少年和一般的選手不太一樣,他喜歡從場外沿著球網邊橫向助跑起跳,用這種方式完成一個完美的小斜線扣球。這種扣球方式剛使出來的時候還好,但因為助跑的方向非常明顯,已經算是一種半開放進攻,這種時候就是攻手和攔網球員之間的技術對抗。尤其是當場上有遠川淩這個觀察能力超強的人做他的對手,想多次靠這種方式得分變成了一件不太現實的事。從對方第三次試圖打斜線球的時候,遠川淩就立刻預判到了球路,過分明顯且比正麵更耗時間的助跑,是個顯眼的信號。不過遠川淩攔不下他的球。他纖細的手腕和偏弱的手臂力量,都讓他在對抗的時候吃了大虧。寸頭少年雖然和年紀相仿,但扣球的威力也比一般同齡人更大。由於是第一次合作比賽,隊員之間的默契比較一般,遠川淩這邊還好,而對場那邊,二傳手傳過來的球基本就隻能靠攻手的自身技術完成扣球。遠川淩試著攔了幾次,很快就抓住了要領,能通過二傳手傳球的不到位,和寸頭少年的不充分助跑,勉強做到一觸。不過這樣的反應速度也已經很難得了,遠川淩自己很滿意。而從寸頭少年憋屈的表情也能看得出來,對方很討厭如此難纏的攔網。明明長得那麽瘦弱,身高也遠沒有達到“鐵壁”的程度,卻能屢次阻攔到扣球那一瞬間的視野。攔網得分無意識攔網的最高境界,但那對於大部分副攻手來說都是很難觸及的高度,攔網的本質還是阻礙進攻。沒完沒了,好像不管怎麽嚐試,球都沒有辦法落到對麵的場地上。這樣的拉鋸戰帶給人的是逐漸積攢的心理壓力。己方發球員站在底線外準備發球,遠川淩調整著唿吸。他們這場不正規的比賽沒有自由人能進行輪換,遠川淩在場上打滿了一整局。遠川淩身上幾乎被汗水浸透了,身體的疲乏感上湧,但他頭腦異常清醒。視野很清晰,每個球員的細微動作都看得清楚,遠川淩打球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有種漸入佳境的感覺。他抬頭看了一眼寸頭小子。他覺得對方此刻的表情並不像是想在球場上打敗他,而是想把他拖出去來一場真人pk。由這場比賽至今的經曆來看,遠川淩猜測,對方一開始表情不好看,或許是因為遠川淩最近總是因為參加團隊比賽放棄獨自訓練,把寸頭少年晾在一邊。寸頭少年,京穀賢太郎,遠川淩是在俱樂部的其他成員嘴裏聽說的這個少年的名字,對方沒有和任何一個人做過自我介紹,但俱樂部的老板那裏有成員名單。據說老板看這家夥長得兇,行事又我行我素,特地找人觀察過他,大概是想在京穀賢太郎惹出事端之前,就把這位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小少年婉拒在球館外。不過這位京穀隻是長得兇,沉默寡言,一般也不會主動挑事,老板勉強放任這個定時炸彈來往俱樂部。這家夥似乎不習慣和別人一起訓練,每次來都要自己找一個人少的場地練習,經過和遠川淩第一天的對練之後,他仿佛默認兩人之間達成了什麽共識,要配合著進行自主訓練。相當地自我而且不講道理。可排球是個團體運動,不加入球隊進行比賽,做再多的自主訓練也沒有什麽意義。所以遠川淩連續拒絕了幾次,轉而去和其他成員打比賽。京穀君便開始臭著一張臉,好像遠川淩做了什麽背叛組織的事情。直到今天,對方主動提出參與比賽——指在缺人的時候默默走進了排球場裏,當在比賽中被遠川淩屢屢攔下扣球之後,京穀賢太郎的表情已經不太能看了。——這人正憋著一口氣,想從遠川淩的攔網下找迴場子。遠川淩這樣解讀對方的表情和細微的肢體語言。憤怒的情緒會影響人的行為,讓動作變得急躁,在細微之處出現錯漏,而遠川淩需要抓住的,往往就是那一瞬間。以他低於同齡人的身體素質,完成一件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球場上的機會轉瞬即逝,隨著發球員將球發出,整個球場內迅速動了起來。一傳接穩,二傳手靠近球的落點。遠川淩目光一閃。此刻,邊攻從左邊助跑上前,三米線外的主攻手正在做出準備動作,而正對著他的京穀賢太郎並沒有撤後留出助跑空間的動勢。球會傳給誰?二傳手會怎麽選擇?最後的局點一分,按照常理傳給進攻能力最強的主攻手更穩妥,傳給副攻需要背傳,二傳手估計很難掌握這個角度,而另一邊的京穀君沒有扣球的準備動作。“後三進攻!”幾乎是球和二傳手的指尖接觸的刹那,場邊有人下意識做出了判斷。二傳手觸球,遠川淩緊跟著做出應變攔網。但他選擇的不是攔截主攻手的正中央,而是京穀賢太郎麵前。——寸頭少年原地起跳,準備擊球。這球是二傳手臨時選擇改變方向,高度不夠,但好在京穀賢太郎原地起跳的擊球點也比助跑時低了一些。手和排球接觸的一瞬間,他就發現這一球幾乎是巧合的完美。然而對麵有人狀態比他更好。“砰。”過低的擊球點給了遠川淩很好的發揮空間,這是他攔網以來雙手觸球麵積最大的一次。擊出去的排球和緊跟而來的攔網手碰撞反彈,擦過京穀賢太郎耳邊。京穀賢太郎的臉頓時黑了。他幾乎下意識伸手試圖接住反彈迴來的球,但球和他伸出的手臂擦過,重重落在了地上。他自己則因為半空中改變姿勢跌坐在了地上。裁判立刻吹哨。“23——25,比賽結束!”京穀賢太郎抬起頭惡狠狠地和站在網對麵的遠川淩對視,卻發現這人的一雙灰色的眼眸微亮,專注得有些可怕。明明整個人已經好像從水裏撈出來了一樣,但精神遠比疲憊的身體更加活躍。“多謝指教。”遠川淩正色地微微點頭致意。學到了,原地起跳扣球,也算是甩開攔網的一種手段吧。說起來能打二傳的人果然都有兩下子,剛剛那個二傳手明顯臨時改變了傳球對象,不過動作有點明顯,如果是阿徹的話肯定會做得更加不漏痕跡……他幾乎一刻不停地開始複盤剛剛的比賽,思維的運轉速度遠超平常。京穀賢太郎狠狠“嘖”了一聲。思考中的遠川淩被他吸引了視線。他發覺對方的左臂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僵在身側,右手試探著握住左臂肌肉,疼得皺了皺眉。遠川淩目光一凝,幾乎是瞬間判斷出了問題所在。不正常角度揮臂導致的筋骨挫傷,對方方才揮臂那力道估計很重,否則這會兒反應不會那麽大。他快步矮身走過球網,走到京穀賢太郎身邊蹲下,伸手想嚐試驗傷。京穀賢太郎下意識便想躲開,但遠川淩開口道:“應該是剛剛的動作導致筋骨挫傷,需要做應急處理,最好冷敷,你的手臂現在不固定的話,病期會延長,不好好保養還會留下後遺症。”遠川醫師工作經驗豐富,為了避免自己的病人不遵醫囑,他對付不信邪的運動員們自有一套說辭。雖說多少有些誇大了,但最終解釋權在遠川淩手裏,總之能把人唬住就行。運動員這個群體,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很多,不服管教的刺頭也很多,不過能真的和遠川醫師對著幹的沒有幾個。遠川淩見這人警惕的眼神,他稍微往後退了幾步。京穀賢太郎坐在地上別扭的動作也被其他人收入眼中,畢竟是一起打了場球賽的隊友情,這種時候關心一下也很正常。而且這家夥雖然表情一直兇巴巴的,但對長輩還算有禮貌,場館裏的人基本都算長輩,這也算他表現得很安分的原因之一。於是兩人慢慢被人包圍了。遠川淩拜托一名隊友去俱樂部前台取醫藥箱,自己則再度蹲下身。“遠川君做應急處理嗎?”邊上有人詢問道。“會一些。”遠川淩迴答得十分謙虛。和京穀賢太郎同隊的主攻大叔勸道:“京穀,受傷了必須得處理一下哦,否則會痊愈得很慢。”遠川淩看得出來,這個寸頭少年很喜歡排球,也珍惜打球的機會,不會因為礙於麵子就讓自己留下傷病隱患。果然,京穀賢太郎和遠川淩對視一眼,有些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抗拒的手。遠川淩首先要檢查骨頭有沒有出現問題。“我要按了,感受一下有沒有痛感。”遠川淩將對方的手臂擺直,沿著骨骼往下按捏。京穀賢太郎不迴答,遠川淩也沒有在意。“痛嗎?這裏呢?稍微動一下試試。”遠川淩耐心地問,隻通過表情來判斷對方的感覺。旁邊兩個年長的女士捂著嘴偷笑,“遠川君好溫柔,以後很適合當兒科醫生呢。”“而且長相這麽優越,肯定會很受小朋友們歡迎吧?”兩人的聲音不小,京穀賢太郎當然聽得見。正在被診病的京穀·小朋友·賢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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