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個月,春末。


    宴傾心早晨剛剛來到公司,就被同事們異樣的眼神給看怕了。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無論是她工作的時候,還是休息的時候,幾乎時時刻刻都有人在偷瞄。


    傾心心中疑惑,臉上卻不動聲色。


    經理親自朝她走過來,臉色不好。


    “傾心,你有沒有看今天的新聞?”


    傾心皺著眉頭,疑惑地問:“沒有,怎麽了?”


    “那你最好看一看,我勸你做事最好想清楚,為自己的孩子積點福氣。”


    經理不客氣地說。


    傾心滿臉通紅,打開電腦,轉到了新聞頻道,上麵正播報著一則新聞:“原傾世集團首席設計師宴傾心,曾因涉嫌抄.襲被開除,現在……”


    ……


    怎麽會?


    傾心一下子癱軟在凳子上,她真的不知道怎麽一夜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這個世界對她充滿了惡意。


    傾世集團,傾世集團。


    薄冰焰,他為了逼她出來,居然如此玷汙她的心血,薄冰焰,你果然夠狠!


    新聞切換了一個鏡頭,這是一個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薄冰焰。


    他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隻有一句簡簡單單: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他的眼神溫柔而深情,仿佛一眼就能望進她的心中,她緩緩握緊拳頭,心中的恨意愈發深沉。


    薄冰焰——


    正好,你欠我一個答案。


    已經糾纏了這麽久,我們應該給彼此一個答案了。


    她站起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不慌不忙。


    正要走的時候,卻被這些新同事給攔住了。


    “宴傾心,你居然欺騙我們,原來你的那些作品都是抄.襲的,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經理怒發衝冠。


    傾心沒有為自己辯解,她不是第一次被別人誤會了,誤會多了,反而把她磨練地更加強大,現在的她,已經能獨當一麵了。


    “經理,這件事我迴頭再和你解釋,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傾心說完,徑直走了出去,沒有迴頭。


    陽光明媚燦爛,她微仰頭,凝視著天空,忽然之間淚流滿麵。


    他們之間,五年之後,終於應該有一個結果了,他們應該說清楚,不是嗎?


    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都應該承受。


    薄冰焰,你可知道,我的第一個男人是你,我的男人也隻有你一個。


    她掏出手機,給江毅去了一個電話,她就這麽抓著電話,不知道如何開口。


    反而是江毅先一步說:“你想說的,我都知道,行李都準備好了,我和你一起迴去。”


    “江毅,謝謝你的理解。”


    “不用謝,傾心,我希望你好好的,永遠都好好的,我們要一直好好的,慢慢的走下去。”


    江毅輕輕地說:“中午十點,我在機場等你,我們一起走。”


    傾心停止了哭泣,慢慢應了一聲:“好。”


    ——


    傾心從來都不知道,再一次來到黎城的時候,自己的情緒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如死水一般平靜。


    宴家的房子早就賣了,被賣給了曾經的死對頭,颶風集團,王林高高興興地帶著小媽住了進去,他老子半個月前剛剛因為操勞過度死了。


    王林不廢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王書海苦心經營了一輩子的颶風集團,他將弟弟王倫派到了一個偏遠地區,這輩子估計都迴不來了。


    楊情這個前女友曾經給颶風集團帶來了滅頂之災,王林上位後,不念絲毫舊情,將楊情嫁給了一個糟老頭子。


    至於她那妹妹,自從嫁給了劉哲輝之後,就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她見了傾城幾次,傾城看見她就躲,傾城已經被打出毛病了,現在誰都不認識,隻知道吃和睡,傾心看見她這個樣子,隻覺得既可憐又可恨。


    誰都要為自己的過錯買單,而傾城的懲罰不會輕,隻會更重。


    她又迴到了自己和母親居住過的小出租屋裏麵。


    她沒想過去傾世集團。


    從來都沒想過。


    那個人,她一點也不想見,隻想守護住自己的孩子,看著她,一天天成長,她已經做過b超了,是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就是懷得很辛苦。


    她瘦了不止一圈,整個人孕吐得十分厲害。


    萬幸,寶寶像別的孩子一樣,很健康,在肚子裏麵快樂地成長。


    今天,從醫院出來以後,她腳步不停,驅車沿著盤山公路走上去,路過白爵的墳地時,她沒有停留,直接走上了山頂。


    不出意料,她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站在陽光之下,背影筆直挺拔的男人。


    陽光照在他背影上,就像金子一樣燦爛迷人。


    她大著肚子,一步一步走近。


    聽見響聲,男人轉過頭來,同時,他身邊行將就木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這時候也費勁地轉了過來。


    宴傾心眯起眼睛,果然是他。


    他果然在這裏。


    隻是她沒想到,自己那“英明神武”的父親宴國商居然也在這裏,而且還和薄冰焰相談甚歡。


    薄冰焰還是那個樣子,俊美逼人。


    一切都沒有變。


    此時此刻,他現在這座孤兒院前的樣子,就如五年前的最後一晚,他過生日。


    帶著一群人迴到家,站在洛家的房子前微笑著說:“這就是我的家。”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洛家就是因為宴國商這個在朋友背後捅刀子的小人,才會半路破敗。


    父親跳樓而死。


    母親自殺。


    洛冰焰小小年紀一個人生活,受盡別人的白眼,嚐遍人間冷暖。


    十八歲,那夜之後,他離開黎城,被鄰居一位姓薄的人家收養,走向廣闊的世界,締造自己的商業傳奇,同時,他也徹徹底底告訴了別人他的新名字——薄冰焰。


    薄冰焰小小的心裏,滿滿的都是對宴國商的仇恨,他原本是帥氣多金的校草,卻一夕之間變得落魄,隻剩下這麽一幢父親留下的宅子,從此山長水闊,卻無處尋覓,無處棲息。


    他怎麽能不報仇雪恨?


    可是……宴傾心不知道的是……


    這個男人曾經為了她猶豫了很多年,很多年。


    憑他的智謀,強大起來之後什麽辦不到,可是他卻害怕失去,失去這個他喜歡的女孩子,從此今生今世,隻剩下冰冷和空虛。


    “宴傾心,我在這裏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薄冰焰微笑著說,他就當一切都不存在一樣,柔和的笑容,溫柔迷人。


    “薄冰焰……你還欠我一個答案……我今天來,隻是想問一句話:你當初……或者後來,不是故意接近我的,是不是?”


    直到問出這麽一句,她渾身才像是輕鬆了一些。


    這個問題一直沉沉壓在她心底,弄得她有些時候根本就喘不過氣來。


    這麽多年,她刻意忘記了一切,將原本那個明媚動人的少女,徹徹底底埋在了光陰的廢墟裏。


    她以為,在他離開中國的那一刻,這場孽緣就可以終結,可是並沒有,五年後,他又重新迴來,以不同的身份,同樣的靈魂。


    步步引誘。


    誘惑的是誰的人,又是誰的心?


    他的接近,以不同的方式,霸道深情,卻是殊途同歸。


    “對不起,我是故意的。”薄冰焰直視著她,那雙眼睛,就像一片寧靜而澄澈的海。


    聽到這一句,宴傾心隻覺得自己腦袋裏的弦盡數崩開,裏麵所有的東西都接不上來。


    她突然就後退數步,眼前一黑,狼狽到向後暈倒,堪堪扶住身邊的大樹。


    她氣喘籲籲,哽咽著說:“不管你記不記得,我們在這座房子裏的一晚,那是我的第一次,你是我的男人,唯一一個,今生今世,我遇見你,都不曾恨過,痛苦過,我隻後悔,我不曾早點記起來你,不曾在你靠近我的時候,抽身離開,反而一點點陷了下去。”


    她以為的愛情,不過是別人複仇的工具。


    她追求的事業,不過是別人可以一手毀掉的玩具。


    何其可悲?


    “這是我的報應,我就像那次發出的誓言一樣,這輩子,窮盡一生,我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薄冰焰,這樣可悲的我,現在你……滿意了嗎?”


    她步步後退,卻已經無路可退。


    在愛情裏,誰先認真了,誰就得認輸!


    她認輸,隻要放過她!


    我們就這樣,不要再糾纏了,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見麵了!


    “宴傾心!”


    “宴傾心!”


    她身體失控,朝後倒去,最後一刻,唯一的感覺就是……冰冷和空蕩蕩的寂寥。


    ——


    此時此刻,在外地流浪尋找著宴傾心的柏絕正在慌慌張張地往黎城趕。


    雨夜,道路上瘋狂地堵車。


    柏絕一拳頭鑿在方向盤上,怒不可遏。


    他討厭下雨,發瘋了一般地討厭。


    五年前,那瘋狂的雨夜。


    被酒精麻痹的男男女女在宅子裏玩得很嗨,酒後亂性,喜歡宴傾心的白爵和孫若若不小心滾到了一起,白爵醉的最深,而孫若若卻比較淺。


    他什麽都不知道,而孫若若要的就是什麽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是未婚夫婦,生米煮成熟飯也不過是一晚上的事。


    孫若若知道他喜歡宴傾心,她迫不及待地想給自己一分保障——


    可是,白爵卻已經醉到了什麽都不知道的程度,她就隻能偽裝,將手指頭上流出的血滴到了床單之上。


    醒來後的白爵痛恨不已,可是他卻無能為力,去找宴傾心,卻發現了更讓他心痛的一幕,宴傾心居然躺在薄冰焰敞開的懷抱裏。


    這一夜,他和孫若若在一起。


    而宴傾心卻和薄冰焰在一起。


    這一夜過後,他徹底失去了喜歡宴傾心的資格。心痛不已的他帶著傾心出逃,一直心神不寧,而且外麵還下著瓢潑大雨。


    車子打滑,直直撞上了防護欄,他隨著車子墜下,生死不知,直到後來被外出遊玩的王千千救下,才得以脫險。


    這輩子,他用五年還了王千千,為她辛辛苦苦維持這個分崩離析的家,王家家族企業,他為了王家殫精竭慮,排除萬難,還在薄冰焰的咄咄逼人下,保留下王家的最後一脈。


    現在,他是屬於自己的,現在的他,自由了,他要去尋找自己的天使,他要親口告訴她。


    當年,他沒有背叛她。


    孫若若親口說的,他本來都已經準備和宴傾心老死不相見了,可是……他放不下,也忘不了。


    麵具隻能蒙住他的臉,怎麽能蒙住他的心?


    這一生,這一輩子,對於他喜歡的人,他怎麽可能輕易放棄。


    終於,前麵的車開始緩緩移動,柏絕立刻全力加速,車子就像火箭一樣,瞬間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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