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廷眼見這兩人神色變幻,順著展雲視線看去,也是微愕。剛要出聲問,就見段塵往當院四處看著,緊蹙的眉透出幾分薄慍,麵上顯得既焦急又難過,也便猜到是如何弄不見的。


    一旁展雲卻是麵不改色,拉住段塵一邊手臂,輕笑著安撫道:“沒事的,也不是多貴重的物件,改日再買一對,咱們一起換過便是。”


    段塵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看著他的眼道:“我先迴趟府衙。那個梅柳班的班主逃走,怕是與朱老闆無故失蹤脫不了幹係。你身體還需靜養,先迴屋躺會兒,晌午我一定迴來。”


    展雲微微一笑,手仍牽著她的袖子:“不礙事。昨晚上也睡了挺久,待會兒吃些東西也就好了。”說著又側過臉看了趙廷一眼:“倒是你倆,昨夜一宿沒闔眼,咱們誰也別勸誰了,一起吧。”


    趙廷知道這人內力深厚,昨晚上隻是一時心神走失陷入魔障,吐了那幾口血出來,這會兒雖然虛弱了些,倒也沒甚大礙。隻要接下來多吃些溫補湯藥,慢慢養著便能痊癒,因此也未多勸:“那走吧。”


    段塵輕抿著唇,又朝昨夜李臨恪仍戒子的那扇窗子望了望,便任由展雲拉著她,跟在趙廷和楚茴後頭出了庭院。


    四人迴到府衙,就見偏廳裏麵,不僅李青瀾,陶涵之,江城以及朱府兩人都在,連周煜斐都正襟危坐。隻是麵色蒼白如紙,向來輕狂的眉眼間透著難展愁緒,卻也因此端出幾分肅穆嚴正,再由一身寶藍公服襯著,竟如換了個人一般。


    見到段塵幾人進來,周煜斐匆忙起身,腮上肌肉抽了幾抽,顯然是動作太猛牽動了背後傷處。略略站穩身形,周煜斐快步走到幾人麵前,先將段塵從頭看到腳,褐色眼瞳有些艱難的與人對視,一開口,無論嗓音還是語氣都將幾人嚇了一跳:“你還好麽?昨晚是我不好,沒保護好你。”


    說完,又看向展雲,眸光浮動間,隱有水光閃過:“行之,對不住。若是段塵因為我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賠了這條命也……”


    在場眾人聽得皆是一愣。趙廷和展雲更是各自皺起眉毛,展雲扶上這人肩側,溫聲截斷他沒說完的話:“昨晚的事又不是你的過錯,十幾年的兄弟,說這話倒顯得見外了。”


    趙廷也推著這人往屋裏走,勾起唇角笑道:“平日裏行之一人謙謙君子就足夠了,你可別給我來這套,聽著都牙酸……”


    兩人半攙半拖將人弄到一張椅子坐下,屋外也走進僕人端著剛煎好的湯藥,送到周煜斐麵前。展雲跟李,陶二人行過禮,在周煜斐對麵的椅子坐下,又從袖中取出摺扇輕輕搖著:“我這尚且沒甚氣力,餵藥的事,還勞煩兄弟親力親為了。”


    雖然沒直說,幾人也都明白,展雲想說的不是兄弟,而是“小王爺”三字。趙廷皮笑肉不笑的端了藥碗過來,挑眉看了眼周煜斐:“應該的。”


    周煜斐卻不似往常一臉悲痛與兩人爭辯,唇邊笑容也顯得有些虛弱:“餵就不必了,一碗藥我姑且還端的動。”因為傷在靠左側的位置,右邊手臂尚且能行動自如,周煜斐說著,便將碗接過來,眼皮都沒眨一下就一飲而盡。


    一旁送藥過來的小童看得直咋舌,那藥可是剛從爐子上端下來的!這時天頭熱,從後廚到偏廳這一小段路,原本應該晾上一盞茶功夫,再喝才差不多。又見周煜斐麵無表情的樣子,小童無端打個寒顫,躬身行了個禮,便乖巧退下了。


    另一邊段塵已經開始與碧兒以及朱老闆的夫君問話。按照碧兒的說法,昨晚上段塵和展雲離開不久,朱巧憐就說想找茅房方便。因為兩人常來茶樓,知道後麵院子有處地方,碧兒便陪著一起過去。


    誰知道朱巧憐進去許久,也不見出來。碧兒叫了幾聲,便進去查看,卻不見半個人影。小丫鬟當即嚇得懵了頭,慌裏慌張往外頭跑,正碰見茶樓裏頭亂作一團。等街上那陣動亂過去,府衙的人也撤了,她趕忙跑迴家,想說朱巧憐會不會已經先一步迴了府。接下來自然是全府上下出動,將人好一通找,也曾經迴到那家茶樓,卻聽人老闆說,除了茶樓夥計,後院半個人都沒有,連原先那戲班子都被帶迴府衙受審去了。


    幾人聽過碧兒敘述,又問那男子一些基本情況,便好言勸兩人先迴府歇息,等這邊有了消息,定會第一個知會他們。誰知那書生模樣的男子卻格外堅定,直說要在這裏等娘子迴來。末了還給李青瀾等人跪了下去,紅著眼圈求人救命,顯然也對之前坊間流傳的殺人案子惴惴在心,擔憂朱巧憐會遭遇什麽不測。


    李青瀾遂讓人帶兩人去旁邊屋子稍候。江城起身將門板掩上,段塵這才問道:“審過了麽?”


    李青瀾捋著鬍子,神情頗有些冷凝:“正經事還沒問,小陶昨晚上過去探了探那幾人口風。不過,這戲班子確實有問題。”


    陶涵之從手邊一疊紙抽出一張,給幾人遞了過去,江城在一旁解釋道:“昨晚上大方他們迴來的時候,連帶把這梅柳班裏一幹器具都帶了迴來,包括上妝用的眉粉,以及那麵旗子。”


    紙張上印著三朵梅花,同樣的梅花形狀以及繪法,卻略微有些不同。江城起身將一隻墨色小盒遞了過去:“還有這個。這三朵梅花,分別是從旗子,死者胸前,以及這隻盒子上的刻痕拓下來的。”


    幾人湊到一起看著,就見後兩朵顯然更肖似一些。趙廷拿過那隻小盒,撫了撫上麵梅花刻痕,復又旋開蓋子,就見裏麵是一些研磨好的黛色眉粉。以及一隻小小的暗紅木棍。


    展雲將三朵梅花仔細比對,又拿過盒蓋看了看:“不出意外的話,在這盒子上刻梅花的人,就是真兇。”


    陶涵之在一旁點點頭,表示贊同:“我也是這樣看。旗子上那幾朵梅花,即便是與之最相似的一朵,在花瓣勾弧以及花蕊抽絲上,也還有些不同。那隻盒子上繪的,則與屍體上的刻痕幾乎一模一樣。”


    即便是完全一樣的景物以及畫法,不同的人在下筆以及轉筆的細節上,總會有些異樣,因為每個人用筆的習慣,力道,筆觸都不盡相同。這種東西,隻要稍諳作畫之道,便不難辨別。


    段塵對繪畫並不了解,聽到展雲與陶涵之所言,又對照三朵梅花仔細看了看,也輕輕點了點頭。又轉臉看向後者:“陶先生昨晚上,可有問出些什麽?”


    陶涵之嘿嘿一笑,有些得意的抹了抹鬍子:“小段哪,要說這次,可是我先一步找出線索嘍!”


    段塵麵無波瀾,眸色安然,朝陶涵之一拱手,作出洗耳恭聽的意思。其餘幾人神色各異,顯然是不太相信,看得陶涵之嘴角直抽。又聽邊上李青瀾撫案嘆道:“小陶,你都多大歲數了,還非跟年輕人爭個高低!”


    陶涵之吸了兩口氣,白皙麵容也透出幾分薄怒:“你們還聽不聽!”


    眾人見老頭真是有些急了,忙紛紛出聲應道:“聽,聽。”“陶先生請說。”


    陶涵之這才喘勻一口氣,側目看了李青瀾一眼,又輕哼一聲,方才開口道:“昨晚上一共抓了五個人迴來,三男兩女,分開關押。我見那兩名女孩以姊妹相稱,都是班主親生女兒。那三名男子,聽他們之間交談,年紀最輕的那個是班主幼子,另外兩個,似乎一個是入贅梅柳班的女婿,另一個似是做打雜的,稱唿其中一人為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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