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到了那麵牆壁前,又沿著牆壁朝一個方向走。蕭長卿越走越快,越走越急躁,到最後幹脆施展輕功圍著牆壁走了一圈,又很快迴到眾人麵前,一雙眼眸睜得圓圓的,一臉驚異道:“沒有門!真的沒有門!”


    這迴連展雲都忍不住搖頭:“不對勁。”


    段塵知道蕭長卿雖然愛開玩笑,做事卻是極仔細的,他若說是沒有門,就意味著不光明處沒有,暗門也沒有。抬首看了眼那座紅瓦閣樓,段塵輕聲道:“走吧。”


    眾人意會,紛紛施展輕功越過圍牆。周煜斐眼見眾人都翻了過去,這才反應過來段塵那句“走吧”是說走牆,不是離開,連忙掀起衣袍躍上牆頭,提著衣角跳下去。一旁蕭長卿翻個白眼:“慢死了!”


    庭院裏格外幽謐。院中既無高樹,也無灌木,光禿禿一片黑褐色土地,血紅色的薔薇從牆壁一麵越過牆頭,蔓延到內側。段塵等一路行至閣樓,推開門,又先後步上二樓。越往裏走,便越發覺得不詳。那抹似有還無的腥甜味道,漸漸縈繞鼻端。眾人都知道,有這種味道,就意味著有血。


    樓梯有些窄,最多隻能並排走兩個人。趙廷走在最前麵,後麵緊跟著段塵和展雲。段塵一路行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腦子裏飛快閃過什麽,眉心愈蹙愈緊,鳳眸閃過一抹驚恐,該不會……


    眾人先後上到二樓,就見偌大屋子裏,四周窗牖大敞,數條血紅薄紗隨風搖曳飄蕩,仿佛一隻血色圍籠,將人纏縛在內。當中擺著一張大床,上麵仰麵躺倒著一個人。那股熟悉的腥甜味道,以及床上那人略顯僵硬的仰臥姿勢,證明這人已經死去多時。


    行到跟前,段塵隻看了一眼,便臉色發白,唇緊緊抿著,咬緊牙關,才沒讓自己打起顫來。展雲也吃驚不小,擔心段塵會為此心神不寧,忙拉起她的手握在掌中,略施力道攥了攥。


    握住自己的手掌溫暖有力,漸漸傳遞過一種安撫人心的情緒,段塵又想起昨夜他摟著自己低語的情形,不禁心坎一甜,之前那股席捲而來的恐慌也隨之淡卻不少。


    其餘幾人都發覺這兩人麵色變化,趙廷又看了那女子一眼,皺起眉看兩人:“怎了,你們認識這人?”


    展雲眸色微涼,嗓音略微有些幹澀:“她就是昨夜三王爺派來盜取玉笙的人。”


    周煜斐腦子有些轉不過來:“怎麽會……她,她不是應該被開封府收監了麽!”


    趙廷眉心狠狠打了個結:“這兩人昨夜就在城裏!”


    眾人將事情前後連綴起來一琢磨,不用段塵解釋,也都明白過來。這兩人怕是昨夜又在城中挑選目標下手,不知通過何種渠道了解到開封府正在審理七笙教一案,因此臨時改變計劃,沒有對之前挑選好的目標下手,反而將這女子擒住帶走。後來案子審理完畢,趙祁等一眾人驅車迴到城郊別院。這二人緊隨其後,卻發現趙祁住所與他們的落腳處並不太遠,又料到段塵等早晚會過來探望,索性將女子帶迴這裏虐殺。


    女子心口處開了個血洞,一雙眼睜得大大的,似是不相信有人可以這麽快出手,瞬間奪去她的性命。半敞的衣衫內側,顯出一角白絹。段塵伸手抽出,就見白絹上寫滿半麵血紅色的蠅頭小楷,分明是寫給段塵等人的一封書信。


    筆跡明顯與上一次苦水鎮那會兒白姓男子的留書不同,信箋落款也是雋秀優雅的七個楷字:七笙教七公子筆。信的內容卻有些出乎眾人意料。這七公子不僅大方承認之前幾起案子皆出自他一人之手,且表達了對玉笙之事的不屑一顧。稱三王爺以及趙璘是不懂優雅行事的“魯莽匹夫”,與之前金霄白等無異。最後,還格外友好的勸慰眾人不用再苦苦追尋他的蹤跡,因為當眾人來到這裏之時,他已在汴京城外數十裏的一處村落落腳。


    蕭長卿則盯著那女子胸口看了好一會兒,從床腳撕下一塊緞子,裹在手上,接著伸手進到死者心口,又將掏出的東西用布料擦拭,最後放在一塊幹淨帕子上。眾人湊上前一看,竟是一隻烏黑潤澤的玉笙。


    隨後,眾人又在一處窗台找到七公子用來調製“血墨”的硯台,以及一隻筆尖染血的狼毫小筆。


    眾人隻得將四麵窗戶關好,掩好門板,乘車迴到開封府,又派幾名捕役將屍體運迴。


    那塊白絹血書,連同墨色玉笙,一同作為本案物證交給了曹大人。案子雖然破了,且又拿到一隻玉笙,兇手卻依然逍遙法外。段塵等人從未覺得如此憋屈!初時完全摸不著頭緒,步步被人搶在前頭;後來線索逐漸清晰,卻依舊不能阻止這兩人猖狂行徑;末了還被人擺了一道,用那女子屍體以及血書示威,警告眾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二人掌控之內,嘲諷段塵等再費心思也抓不到他們一片衣角。


    如今可以完全確定,昨日在粥鋪外麵見到那兩人,就是七公子以及白姓男子無異。那人確是傾國美人,不過不是女子,而是明顯以虐殺他人為樂的詭異男子。段塵後來冷靜下來,又將之前諸多線索逐條梳理,漸漸想明白許多。


    這人極嗜飲人心頭血,又總挑選在他看來擁有一技之長的年輕男女,幻想通過飲血獲得死者身上所蘊含的力量,對於鮮血以及血紅色懷有一種不同尋常的迷戀。對貌美女子的虐殺,總比普通男子更顯激烈,再加上事後總取走一件紅色首飾,同時攬鏡自照,這人應該對自己的男子身份懷有極強烈的牴觸情緒。而那位狀元爺不僅才華橫溢,更是京城裏出了名的美男子,這七公子應該是行兇之時才看到死者容貌,一時情緒失控,才做出那般令人髮指的殘忍行徑。


    段塵將自己推斷出的幾條逐一講出,眾人也都覺得言之成理。蕭長卿當即拍著大腿驚唿:“怪不得苦水鎮那會兒,長得漂亮的男子都要被‘喀嚓’了!原來是教主本人就不正常,所以就見不得別人好!”


    段塵蹙了蹙眉尖,這點她倒沒有想過。周煜斐在一旁恍然大悟狀:“我說我那天一點都沒看出他真實性別,那張臉長的那叫一個溜光水滑,原來已經不是男人了啊!”


    蕭長卿白了他一眼,撇著嘴道:“能將太監看成女人,你也算天下第一了!”


    周煜斐嘴角一抽,咬牙解釋:“單看樣貌,真看不出來他是男人麽!”


    眾人一路聊著,一邊往狀元樓走。原本說好這迴案子破了便去狀元樓慶功,如今雖然沒抓到兇手,案子卻勉強也算破了,再加上之前三王爺以及趙璘的事,也確實值得好好慶賀一番。


    而之前兇手故意留在穆府的那支血色玉簪子,段塵找了個機會,連同一張周煜斐特意找畫師描繪的七公子畫像,一併給李臨恪送了過去。


    ……


    又過了兩日,蕭長卿和左辛便與眾人辭行,趕著迴江陵府總堂。展雲也私下與段塵商量好,先迴蘇州行雲山莊,接下來去什麽地方另作商議。


    七王爺和周計相一聽段塵說要走,各自都老大不樂意。可倆老傢夥也不傻,這些日子看出段塵和展雲兩個日篤情深,原本就不可能逆著段塵意思硬來,再加上還有展父那一層關係,自然也不好做的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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