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路奔進最近的屋子,點燈的,燒爐子的,跑到最近的地方提熱水的,找傷藥的,忙的是人仰馬翻。左辛在隔壁換好衣服過來,就見一屋子人神色各異的陸陸續續走了出來,其中還包括幾乎一下午沒打罩麵的柳亦辰,以及,一個五官輪廓明顯不是中原人長相的中年男子。


    柳亦辰讓管家叫了兩個小丫鬟過來,在門外低聲說了兩句話,那倆小姑娘倒是順利進了屋子。旁邊屋子點著燈,可沒一個人進去,都在這間屋子外站著。不一會兒,一個小丫鬟捧著隻水盆就出來了,將染成鮮紅的血水往牆根雪地上一潑,又有些戰戰兢兢的掃了眾人一眼,小聲說道:“少莊主,各位,裏麵的夫人說了,你們在外麵站著,她,她心情不好。讓各位趕,趕緊,滾,滾迴自己屋子去……”


    小丫鬟越說聲音越小,最後簡直成了蚊子叫。所幸在場眾人耳力都還不錯,也聽得清楚。小丫鬟傳完話就手忙腳亂跑迴屋子裏了,剩下一眾人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陣。最後柳亦辰緊皺著眉發了話:“院子裏還有四間屋子,若是不願意迴去的,就在這邊將就一晚吧。我這就讓人收拾一下,把爐子燒上,很快就好。”說著,朝邊上管家點了個頭,管家躬身應了一聲,就帶了幾個人下去了。


    一邊李臨恪哂笑一聲,沉聲說道:“這麽多年了,你這個性子倒是一點沒改!她說什麽你就是什麽,難怪追了半輩子都追不上!”


    柳亦辰被他激的麵上一熱,握在身畔的拳頭攥的更緊了些:“要不是你當年執意要帶她走,我和意意也不會……”話說一半,聲音又低了下去。柳亦辰忿忿一側頭,也不願多說。


    李臨恪又是冷笑一聲,也沒再開口。


    一眾人正要走,就聽門“吱呀”一聲又開了。這次出來的是另外一個小丫鬟,說話明顯比上次那個利索不少:“夫人說了,讓少莊主趕緊去老莊主的屋子裏守著,還有一位姓李的公子,夫人給你帶話,說您不是想讓她看好戲麽,別戲沒看成,人先死了。”


    趙廷聞言上前兩步,快聲問道:“她醒了?”


    小丫鬟麵上露出些許為難,見眾人都目光灼灼直望著她,猶豫片刻,便輕輕點了個頭,又做著口型悄聲說道:“醒了一會兒,隻說了兩句話,就又暈過去了。夫人不讓說。”


    說完,小丫鬟有些不安的看了柳亦辰一眼,又福了一福,便轉身迴了屋子。眾人也不好在屋外久站,便各自進了屋子。李臨恪最先挑了間最大的,進了屋子也不關門,把屋子裏燈都點上,翹起腿坐在桌邊閑閑飲茶。見眾人都看他,李臨恪端著杯子微微一笑,隻說了一句話:“反正死的不是我老子!”


    柳亦辰鎖眉瞪了那人片刻,便急匆匆奔出院子,往後頭老莊主的屋子去了。蕭長卿連同左辛進了隔壁那間屋子,展雲、趙廷和周煜斐進了另一邊隔壁的屋子。一整晚,幾間屋子都沒閂門,也沒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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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塵睜開眼的時候,天已大亮。一雙眼微微有些酸澀,閉上又睜開,反覆幾次,意識也清楚些,便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坐起來的同時,段塵隻覺腰後一辣,緊接著就傳來溫熱的濡濕之感,同時胸口也傳來陣陣悶痛,隻要一喘氣,那痛就一陣緊似一陣,直連得後背以及肩上的傷也跟著疼了起來。


    顧不得腰後撕裂開來的傷口,一手撐起床沿,段塵便赤著腳想要下床,卻聽一道熟悉嗓音在不遠處響起,和很多時候一樣,依舊是熟稔中帶著不太客氣的貶損:“臭丫頭!我一宿沒睡就在那給你清理傷口,你倒好,一醒來就給我把傷處又撕裂了!這一整個院子都是喘氣的,你想喝水想動彈就不知道吱一聲?白教你這麽些年,悶死你得了!”


    段塵抬頭,就見明朗天光裏,那人一襲水紅衣裙站在門口,頭上的鬥笠紗巾都沒有戴,露出一頭銀色長髮,一雙美目亮的驚人,朱唇輕抿卻是含笑。


    段塵隻覺嗓子微微有些哽咽,原來那時情景不是昏迷時的幻影,而是真的。失了血色的粉唇輕輕顫抖,一雙清冷鳳眸也流露出淡淡喜悅:“師傅。”


    蕭意意笑著走到桌邊,倒了些熱水遞到段塵跟前。段塵剛要抬手,就被她及時出聲阻止:“喝!再敢不聽話就亂動一下試試!”


    杯身微傾,段塵半垂著眼眸乖乖喝下一整杯熱水,口中總算不再幹澀,胸腹也一片暖和,熨帖不少。蕭意意握著杯子站在邊上,嗓音已不似初時嚴厲:“還要嗎?”


    段塵輕輕搖頭。蕭意意嘆了口氣,將杯子往後一甩,不偏不倚正落在門口柳亦辰懷裏,接著又扶著段塵手臂,想讓她躺迴床上。


    段塵再次搖頭,一邊抬起頭看向明顯有些不高興的女子:“師傅,不礙事的。我不想躺了。”


    蕭意意不怒反笑,收迴手掌撫了撫頰邊髮絲:“好,好!不躺正好,咱們這就迴家去!”說著,又轉過身看向站在門外那一眾男子,細長黛眉微微挑高,明麗雙眼一瞪:“聽到沒有,我徒兒說要返家,還不快些讓路。姓柳的,借你輛馬車一用!吃的喝的也順便給我們準備點,還有你們山莊的那個玉蝶釀,給我捎上兩罈子。我徒兒喜歡喝。”


    柳亦辰一聽就有些急了,上前兩步走到屋子中央,英朗的眉緊緊皺著,目中隱隱露出哀求:“意意……段姑娘的傷,總還得休養些時日。別這麽快走,行嗎?”


    李臨恪也跟著走了進來,先看了段塵一眼,接著又勾唇看向蕭意意:“意意,多年不見,你還是這個急脾氣。”


    蕭意意半眯起眼眸看了李臨恪一眼,明麗動人的臉龐上浮現一抹有些諷刺的笑容:“阿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主意!你拿我徒兒什麽東西了,現在馬上給我還迴來!連我的人你都敢肖想,真活不耐煩了你!”


    李臨恪聞言笑得有些詭秘:“若不是你□出來的人,我也不會這麽感興趣。意意,你應該引以為傲才是。”


    “我呸!”蕭意意叉腰嬌叱,怒視李臨恪片刻,卻又驀地綻開一朵嫣然笑花:“阿恪,知道你什麽地方最討人厭麽?就你這個自大狂妄的性子,凡是有點骨氣的女人都受不了。偏你還看不起那些荏弱小花兒。當年我看不上你,如今我徒兒一樣瞧不上眼!”


    十九章 心結?糾結


    李臨恪聞言挑眉笑出了聲,一邊有些無奈的搖頭嘆道:“我就是喜歡你這個性子。不過,你這徒兒,倒跟你不是一般風情。”說著,一雙湛藍的眼直直往床邊掃去,唇畔的笑也添了幾許邪魅味道:“我一直都很好奇,你這朵火紅的刺玫花如何教出這冰川雪蓮般的妙人兒……”


    蕭意意黛眉輕蹙側身一擋,抬手就將床邊的布幔扯了開來,同時狠狠白了那人一眼:“李臨恪!你都一把年紀了,能不能有點身為長輩的自覺?”


    潔白布幔垂下,正遮過段塵膝蓋。昨晚蕭意意連同兩個小丫鬟為段塵清理傷處、包紮傷口,忙了大半宿,最後又從柳曼蝶那要了件寬大些的軟薄綃袍給段塵換上,直當作裏衣。因此剛剛段塵起身的時候,頭髮披散著不說,身上衣物也單薄,隻不過身上尚且覆著棉被,旁人倒也還看不到什麽。偏巧她醒來時口渴,急著下床,雙腳自然還赤著的,袍子直遮到腳背,十隻腳趾隱約露出些影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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