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抹著嘴上那兩撇鬍子,一邊嗬嗬笑出了聲。一直沒開口的小段倒是先出聲了:“誰有帕子,趕緊給她塞嘴裏。”


    一邊大方瞟了眼臉色慘澹閉眸不語的女子,皺了皺濃黑的眉:“不用吧。她一個女孩子家,這樣綁著,就已經夠……”


    “她要是咬舌自盡了,你負責?”小段冷聲打斷大方的話,一雙鳳眸冷冷瞪著眼前男子。


    大方一噎,一邊沒好氣的瞪了小段一眼,抬手招唿一邊哥們兒尋麽帕子給女子塞上。


    一邊展雲但笑不語,心說小段這人,心思倒是細膩。老陶抹了抹鬍子,一邊暗暗點頭,這孩子辦事,靠譜!


    一行人押著女子一路走迴杭州府衙,李青瀾連夜升堂,同時讓人把藍蘭也從獄裏提了出來。藍蘭頭髮蓬亂,一雙大眼哭得又紅又腫,嫩嫩紅唇被她咬的滿是斑駁血跡,一邊走一邊落淚,楚楚可憐的模樣看的人一陣唏噓。


    一入公堂,藍蘭抬眸就看到雙手反綁跪在地上的女子,小步跑著上前,一下子坐倒在女子身邊,抱著她嗚嗚哭出了聲:“蕾蕾姐,你怎麽這麽傻!”


    王素蕾此時雙手被綁,沒法迴抱她,口中緊塞著帕子,也不能開口安慰,隻一雙眼淚光隱隱,麵上神色卻一片寧靜。


    李青瀾一拍檀木界方,站在兩邊的捕役手杵水火棍,一邊有節奏的敲擊著腳下地麵,一邊齊聲高唿:“威——武——”同時,有人將“迴避”、“肅靜”兩麵木牌搬出來,放在公堂門口。


    此時雖已近亥時,街上行人卻並不稀少。杭州城晚上沒有宵禁,城東頭還有熱鬧的夜市,雖然不比汴京繁華,老百姓夜晚的生活也還是挺豐富的。剛才展雲他們一行人押著身穿一身暗色衣裙的王素蕾走迴府衙,雖然已經刻意避開人多的街道,但仍舊引起不少路人的注意。畢竟,這案子前前後後拖了一個來月,整個杭州城都傳遍了。這一見衙門眾位捕役出動,捆著一名女子往府衙方向走,旁邊還跟著陶主簿,老百姓三三兩兩紮在一堆,交頭接耳指指點點,也一路遠遠跟著,往府衙方向走來。


    李青瀾還未開口,堂下跪著的王素蕾倒是先出聲了。口中的帕子被藍蘭小心抽出,王素蕾動動唇,舌根微微有些麻,此時卻也顧不上別的,仰起頭與李青瀾對視,大聲喊道:“李大人明鑑,人是我殺的。三個人都是。跟藍蘭半點關係都沒有,求李大人放過她!”一邊說著,一邊艱難的彎下上身重重磕頭。


    跪在一邊的藍蘭剛要說什麽,王素蕾已經抬起頭,警示的瞪了她一眼,一邊輕輕搖頭。藍蘭狠狠咬唇,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個勁兒的往下掉。


    李青瀾眉頭微皺,看了眼站在一邊的小段和展雲,沉聲說道:“哦?王素蕾,你說人是你殺的,可有什麽憑證?本官可要先跟你說明,如你所言有半點虛假,即便你沒有殺人,也是免不了要挨一頓板子的。”


    王素蕾跪得筆直,重重點頭,聲音沒有半點顫抖,麵上一派沉靜從容:“民女知道。您可以派人去我家,證據就在我屋子床下的一隻包袱裏。”


    李青瀾剛要下令,就聽堂外傳來一道冷冷聲線:“李大人,東西已經找到,不用麻煩了。”說話間,趙廷已經走到小段和展雲身邊,一雙漆黑眼眸如同墨玉,光澤耀眼,眉宇之間不見半點疲憊,薄薄的唇微彎,看樣子心情大好。隻是髮絲微微有些淩亂,墨色衣袍的下角沾了些泥土,一雙蒼灰緞麵雲頭靴也盡是塵土。


    見小段垂眸,似是在盯著自己的鞋子看,趙廷喘了口氣,有些無奈的出聲解釋:“一下午就帶著那些人在後頭那片山坡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東西卻已經被人取走了。剛剛你們去捉人,我就帶著他們去王府走了一趟,果然,東西就在她屋子裏。”


    跟在趙廷身後進來的捕役已經把那隻紅褐色的包袱遞到李青瀾麵前,坐在不遠處的陶先生也起身走過來。打開包袱,就見裏頭都是手環墜子一類的首飾,還有三件女子貼身穿著的軟薄肚兜,上麵還染著斑斑血跡,有的已經變成了深褐色。陶涵之轉身迴到自己桌邊取過幾頁紙,又走迴來細細對照,神情越來越嚴肅,一邊跟李青瀾輕輕點頭。


    李青瀾從手邊拿起兩張淡黃色箋紙,遞給陶涵之。老陶放下手中紙張,取過箋紙走到王素蕾麵前:“這也是你寫的?”這兩張箋紙,一張是那日展雲無意從那冊《花間集》中發現的,一張則是今天一早,有人擱在一隻信封裏,讓李府的門房交給李薇兒的。


    王素蕾沉聲答道:“是。箋紙是我模仿孟蓮居士的筆跡寫的,約她們三個在斷橋邊上見麵。然後我就摁著她們的頭將她們三人活活溺死,最後又從她們頭上取下珠釵,劃花了她們的臉,摘下所有首飾,還剝開她們的衣服,取走肚兜。”


    “動機呢?你為何要殺那三人?”小段一直靜靜注視著王素蕾的眼,待她詳細說完犯案過程,便出聲質問。


    王素蕾咬牙,側眸看了藍蘭一眼,雙眼漸漸蒙上一層水霧:“因為她們欺負藍蘭。”


    “就這麽簡單?”坐在堂上的李青瀾皺眉問道。


    “就,這,麽,簡,單……”王素蕾一字一句的重複,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最後一個字說完,竟低低笑出了聲:“就這麽簡單?嗬!你們去試一試,就知道,究竟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那些女人,根本就是殺人不見血!當年韓靜憐好好一個姑娘,被她們欺負的連門都不敢出,最後想不開投了湖。蘭蘭比她們漂亮,比她們聰明,比她們有才氣,什麽都比她們好!卻隻因為家裏頭窮了,每日在雅舍裏被她們唿來喝去,幹這幹那,早上要早早來了,給她們泡茶、準備點心,把書卷擺出來,晚上天都黑了也不讓她迴家,非說閣樓三層的書架需要整理……”


    王素蕾咬牙切齒的細數著那幾人的罪狀,聽得衙門外的老百姓唏噓不已。原來雅舍裏的姑娘都這麽刁蠻啊!真看不出來啊……那周小姐平日裏說話輕聲細語,看著挺溫婉大方一姑娘,怎麽到了這王小姐口中,簡直就是一女霸王啊!


    “前些天,蘭蘭從後山撿到一隻腿受了傷的小白兔,把它抱迴雅舍裏養。過了幾天,那兔子腿上的傷好了一大半,一瘸一瘸的都能走路了。誰知道有一天下午,我和蘭蘭到了雅舍,卻發現她們幾人圍著那隻木箱,小兔子死了。就是你們大家口中那位嫻淑溫柔的張小姐,拿一根廢了的琴弦把那隻兔子給勒死了!”王素蕾說著,唇畔的笑益加諷刺,一雙眼滿是憎恨厭惡:“問她為什麽,她說明明說好了今天藍蘭要早些來給大家把書本準備好,待會兒居士來了要講樂府詩的。既然藍蘭沒把大家的話放在心上,還到的比大家都晚,這就叫殺雞儆猴,看她長不長記性!”


    本來說著說著就講到一隻兔子上去,在場所有人都有些不解。可聽完王素蕾的話,就連站在一邊的捕役都有些聽不下去了。一個捕役小聲嘀咕了句:“這都什麽大小姐啊!還才女呢,簡直是惡婦!誰娶了誰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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