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涵之側眸瞅了李青瀾一眼,搖頭嘆氣,伸手敲了敲桌沿:“那時候正趕上上邊四年一期的大考,咱們杭州又接連三月陰雨連綿,下麵幾個縣發了洪水,尤其是錢塘那邊鬧得最厲害,淹死不少老百姓,好多人還沒地方住。你那時候成天就往各縣各村跑,城裏出了這麽件事,你哪裏還顧得上。”


    李老爺子一聽這話急了:“哎!這也是人命關天的事,我怎麽能顧不上!都死了人了怎麽不立案怎麽不調查怎麽不——”


    “因為那姑娘是投湖自盡。”老陶一句話,便止住了李老爺子激昂憤慨的滔滔不絕,一邊還白了他一眼。這都多大歲數了,還這麽不穩重!倒是聽人把話說完了再急也不遲啊。好歹也是個一知府大人,還當著三個小輩的麵,就這麽不淡定。


    老頭一噎,伸手抹了抹後脖頸,長籲一口氣:“我說呢!我還以為我當年一時疏忽……”


    小段唇角微勾,趙廷眼中透出淡淡笑意,展雲清淺一笑,溫聲說道:“李大人一心為百姓排憂解難,實在令人佩服。”


    李青瀾擺擺手:“這都是應該的。小陶你接著說。”


    一聲“小陶”,頓時讓已然被小一輩尊稱“陶先生”、“陶主簿”許多年的老陶很是不自在,敲著桌沿的手一頓,一邊狠狠白了李青瀾一眼。


    展雲唇畔笑意更濃,清俊的彎月眼眸微彎。趙廷也低低笑出了聲,又想到怎麽著身邊這兩位也是長輩,自己這麽笑出聲多少有些不合適。單連忙手握成拳擱到嘴邊,清咳一聲,遮掩笑意。


    小段卻一直唇角微勾,一雙鳳眸依舊清冷冷。一邊幫忙往下撤碗碟收拾桌子的小童撇了撇嘴,心說這人有什麽可狂的!看他那個窮樣,一年到頭都那麽一件青衫,窮的連個像樣的簪子都買不起,還在那裝什麽高傲啊!


    其實小段從來就很少笑,麵上表情從來都是淡淡的,倒也不是硬裝出來的。就是少時大喜大悲經歷的多了,哭也慟哭過,笑也大笑過,漸漸的,他明白了,隻身一人在外麵闖蕩,不動聲色方是自保上策,任何真實情緒的顯露,都有可能不必要的暴露自己,進而給自己帶來麻煩,甚至是危險。如果說趙廷的冷是天性使然,那麽小段的冷則完全是後天修煉出來的。


    此時幾人一邊說著案子,氣氛很是融洽,小段也不是不歡喜的。隻是自己已經漸漸磨出了這麽個不喜不怒的性子,再加上肩膀上的傷一陣一陣疼的如火燒,能勉強保持麵不改色就老實不錯了,哪裏還抿得出半點笑容。


    李老爺子絲毫沒有察覺自己一聲稱唿惹的多年的老夥伴心中不爽,更不明白那兩個孩子笑的是什麽,納悶加鬱悶之際,隻見小段依舊眼神清冷,麵色沉靜,不覺對這孩子的欣賞又多了兩分。老頭連連點頭,小段這孩子,就是穩當!


    老陶好一陣子自覺下不來台,偏偏罪魁禍首正盯著小段笑得那叫一個怡然自得,老陶咬牙,算了,先把案子說清楚,迴來再跟這老東西算帳!


    陶涵之抹了抹兩撇小鬍子,清咳兩聲,接著說道:“死的這姑娘名叫韓靜憐,家裏頭原本是杭州城裏頭做藥材生意的,也算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啊。不過那年冬天,就是大概三年半前啊,家裏頭做生意讓人給黑了,蝕了本,家中財產虧空的是一幹二淨。她娘原本就死的早,她爹呢,一見生意賠了,一生心血付之東流,就一病不起,沒多久就過去了。”


    老陶抿了口清茶,又嘆了口氣:“這姑娘就剩下自己一人了。不過她爹雖然把店鋪什麽的都賠光了,好歹還給她留下處房子,家裏頭零零碎碎的東西加起來,保這姑娘嫁個好人家,踏踏實實過後半輩子是不成問題的。可誰知道,那年初夏的一個晚上,那姑娘隻留下一封信,就一個人悄麽聲頂著雨走到斷橋邊上,投了湖。那年接連十數日的下雨,湖水水高啊。過了七八天,才在離那斷橋十多裏遠的地方撈著那姑娘的屍首。唉……作孽啊!”


    “可以肯定是自殺麽?”小段麵無表情,淡淡問道。


    老陶又抿了口茶,鄭重點頭:“那封遺書,我看過不止一遍。我當時讓人找來些那姑娘平日裏寫的詩詞什麽的,仔細做過比較,是她親筆所寫沒錯。屍體是江城驗的,也證明是自己投水淹死,不是被人推下去溺水或者什麽的。我還找人去那雅舍問過兩迴話,那裏的小姐們都說,那姓韓的小姐,從投湖之前的好幾天,就不去雅舍了。好像那一陣子,心情一直都挺低落的。不過那時候老是陰天下雨的,誰要是偶爾幾天不去雅舍,也挺正常,所以沒人往別處想。”


    小段點點頭,清秀的眉微攏。展雲一手握著摺扇輕瞧另一手掌心:“如此這般看來,這韓靜憐的死,是沒有什麽問題了。”接著又一偏頭,眉心輕蹙:“也不對啊!如果她真的是自己投湖死的,不是為人所害,那為什麽那位藍小姐要說,‘她的魂迴來找她們報仇了’那樣的話。”趙廷也陷入深思,三人都覺得,這中間有什麽地方連不上,可又想不出是什麽地方。


    陶涵之抹了抹小鬍子,細長眸子微眯:“這次的案子,老夫也一直在琢磨。照兩位昨晚所說,那位孟蓮居士,還是要查一查的。”


    李青瀾偏頭,叫一邊站著的小童去取冊子過來。一邊又轉迴頭看向三人:“今天一大早,小陶已經把那位居士的身份、背景都謄寫出來了。待會兒你們看看。如果有什麽其他需要,也盡管說。我這最近還有不少雜七雜八的事情,隻能晚上了迴來聽你們說說案情。這破案子,還真不是我的強項。就辛苦三位,爭取盡快破案吧!”


    作者有話要說:唔。。於是一封信,攪得我們小王爺的心裏不淡定鳥。。一處傷,弄得我們行之公子心中紛亂亂鳥。。


    12


    第七章 錢府問話?宴請 ...


    三人剛出府衙大門,就聽身後有人喊小段的名字。轉身,就見江城一路快跑到了幾人麵前,氣喘籲籲的揮舞著手裏的簪子和一頁紙:“小段,我查到了。”江城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氣息,復又開口說道:“先說兇器問題,我比對過劃痕,應該是簪子沒錯。不,應該這麽說,三位死者臉上的劃痕,都是簪子弄出來的。這根簪子,或許隻是兇器之一。”


    展雲一聽,手中摺扇一斂,清俊的眉微蹙:“怎麽說?”


    江城將手裏折著的紙一抖,展開給三人瞧:“你們看,這上頭,是前些日子張家小姐遇害後,咱們府衙裏頭派人去張家,找人問話時候記下來的。”


    李大人雖說自己不擅查案,但做事是一等一的認真仔細,連帶手底下人辦事也都一絲不苟。這張紙上,詳細記錄了當時張家小姐身上應該佩戴的首飾環佩。因為人死的時候,身上所有的珠釵鐲子一類的首飾都不見了,當時去張府問話的捕役們就想啊,這能問出來的就都問清楚了,指不定什麽地方就用的上呢。


    這不,就真派上用場了!就見那張紙上,打頭第一行,就清清楚楚寫了“梅花銀簪”四個字。展雲輕輕點頭,摺扇輕敲掌心:“這樣看來,這簪子還真是兇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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