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通州大營給賀潮華安排了營帳,但是他依舊沒有去營帳的意思,還是打算迴驛館。


    通州大營畢竟是賀潮風的地盤,自己若是要做點什麽,說點什麽,很容易被監視。


    再者他著實是被氣到了,無法接受自己忙活一夜未睡,竟得了這麽個不痛不癢的結果。


    他需要個清淨的地方好好地冷靜地思考一下,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迴到驛館房間,他就猛灌了一壺涼茶,但心中的火氣卻絲毫沒有敗下去,反而有愈演愈烈地勢頭。


    “本宮現在終於知道什麽叫萬般算計皆是空了,昨夜還在高興地以為抓住了賀潮風的把柄,準備今日把人家罪名坐實。哪成想人家實實在在是在營中,而且是真病了?本宮深深覺得自己像是跳梁小醜一般。”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話,想著今日的遭遇,他感覺無比屈辱。


    隨後他看向張科峰想要尋找共鳴,卻見他臉上竟還有一絲笑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張大人,也在嘲笑本宮?”他聲音像是瞬間凝結的冰,讓張科峰心中一顫。


    知道二殿下是誤會了自己,於是連忙解釋道,“下官豈敢?方才隻是想到這八皇子著實運氣好,才笑了出來。”


    嗬,可不就是運氣好,南疆亂了這麽些年,他一去就給平定了,還挖到個什麽寶藏交了迴來,父皇當時臉上都樂開了花,直誇了賀潮風好幾句能幹。


    這次迴來,父皇隻怕八成要把儲君的位子給他了,這運氣都逆天了。


    賀潮華臉色更冷,眼神更犀利,“似張大人這般能為舊主高興的,倒是少見。”


    “哎喲,殿下你可誤會下官了,咱倆說的可不是一迴事。”張科峰連忙解釋。


    賀潮華沒說話,一雙鷹眼盯著張科峰,倒想看他能說出什麽花來。


    “八殿下病或許是真病,但擅離職守也為真,下官說他運氣好,是他恰巧在我等趕到之前迴來了。”張科峰說得十分篤定。


    “何以見得?”賀潮華來了幾分興趣,心中火氣顯然下去了幾分,看向張科峰的眼神也有了些溫度。


    難道張科峰還能有別的渠道去了解此事真相?


    “二殿下,一個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在馬車上休養的人,腳底何來的泥土?他定是今日從外頭匆匆趕迴,甚至我等去大帳前不久才剛到。”張科峰分析道。


    二皇子與八皇子打機鋒之時,他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八皇子身上,八皇子著白色中衣,肩上披著一件外袍,看似剛從床上起來的模樣,腳底卻有新鮮的泥土。


    他一看便覺得有問題,他又著重看了看大帳各處,也發現了幾處帶著泥土的腳印,這才讓他肯定自己的推測,這八皇子顯然就是剛從外頭迴來的。


    賀潮華聞言心中便思索開了,張科峰此人觀察細致入微,他說的應當是沒錯的。


    可惜他當時急著讓禦醫給賀潮風看診,便沒有注意旁的。


    可惡,又被他們夫妻倆給唬住了,賀潮華恨恨地錘了錘桌子。


    不過張科峰這廝也是,當時不說,現在迴來說還有什麽用?即便他現在殺迴去,賀潮風可能也已經換了鞋了。


    見二殿下又用那種眼神看自己,張科峰也不慌,“不是下官馬後炮,而是當時的情況,就算說出來,也沒用。”


    禦醫是他們帶來是給八皇子看病的,禦醫看過之後又確實診出了風寒,他要突然問一句,八皇子的腳底為何會有泥土,或許能讓八皇子亂一下陣腳,但這種可能微乎其微,更有可能的是惹一身騷。


    張科峰也是衡量過一番才決定不說,而留著迴來之後說給賀潮華聽,或許還能將這事利用一番。


    賀潮華幽幽地朝他看了一眼,隻感覺心裏更憋屈,這麽說賀潮風確實擅離職守過,而他也明知道,可這樣的把柄卻用不上了。


    張科峰說得對,賀潮風的運氣實在是好,他哪怕是再晚一個時辰迴來,這擅離職守的罪責他也逃不脫,可偏偏……人家就在禦醫來之前迴來了。


    當然江予月又是安排吃飯又是勸人休息的,也幫他拖延了不少時間,最後還幫他趕人,兩個人配合的倒是默契。


    他怎麽就沒有個這樣能幹的正妃呢?


    “如今這大把柄也算砸手裏了。”賀潮華心緒難以平靜,隻好又灌一杯涼茶。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賀潮風奉旨領軍迴京,為何要擅離職守呢?他是去做什麽呢?


    且他的探子之前一點消息都沒得到,可見賀潮分行此次行動之絕密,他是有什麽別的安排?還是父皇派他去的麽?


    這種一無所知的感覺讓賀潮華心有些慌,情不自禁開始胡思亂想。


    平定南疆這麽大的功勞,他是拍馬也追不上的,可難道任由賀潮風被封儲君,繼任帝位,自己則默默無聞當個閑散王爺麽?


    這叫他怎麽甘心?


    張科峰見二殿下臉色又陰沉下來,大概也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多半是覺得得了把柄用不上,心裏不得勁罷了。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即便確認八皇子擅離職守,他們手裏也沒有確鑿的證據,沒有證據的事,鬧出來也是個笑話。


    且他們奉旨來犒賞大軍,二殿下昨夜還在皇上麵前演了一出兄弟情深,若由他們將此事鬧大,他的兄弟情深就成了狼子野心。


    不過他們不能揭破此事,不代表別人不行。


    “殿下用不上這把柄,興許旁人用得上呢。”張科峰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眼中滿是精光。


    賀潮華聞言看向他,兩人相視一笑,露出了互相都懂的神情。


    京城裏可有一位與賀潮風江予月勢成水火的皇後,若是得知這個消息,肯定像見著腥味的貓一般一查到底。


    屆時不管真假,她再找準機會鬧上一鬧。


    即便最後賀潮風也落不下什麽處分,可對封太子一事恐怕也有影響。


    隻是這事不能讓她知道是自己透露給她的,得讓她堅定地以為是她查到的,這樣才能避免把自己拉下水。


    “來人,備筆墨紙硯。”賀潮華朗聲朝外喊道。


    這兩日遭遇的陰霾,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片刻後,一紙書信從驛館送出,直奔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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