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皇的馬車在來儀樓前停下。


    吳皇沒有下車,掀開車廂布簾的一角看了半晌。


    燒黑的牆壁在陽光下泛著焦味兒。


    廢墟附近搭著一個簡易的棚子。


    棚子上掛著一張木牌,牌子上寫著:“招”。


    棚子下麵支著一張還泛著焦黑的桌,桌上隨意鋪了一層薄布。


    一位頭戴士人帽的年輕男子握著筆,站在桌前登記著前來應聘的匠人。


    吳皇看那人有些眼熟,向身旁的鄭齊問道:“朕看這人眼熟,記不得名字了。”


    鄭齊打眼細瞧了一番:“是張科峰張學士。去年的榜眼。”


    吳皇“哦”了一聲,似是想起什麽來:“他與八皇子府有些關係吧。”


    “八皇子府在京城開的香膏鋪子,張學士有分成。香膏的配方據說就來自張學士。”鄭齊執掌宮內對外的情報網,對這些皇子們的生意爛熟於心。


    “迴頭從中宮出一道旨,讓張科峰即日前往京兆府為賑災使,一應事宜向朕匯報。”吳皇點了點頭,放下布簾。


    張科峰正擦著汗水,拚命登記著前來應聘的各種名諱。


    不少工匠根本就沒有名字,以至於這登記了半天,姓李的有四個都叫李二,姓張的有六個叫張五。


    他隻好拿出銀子的魔力,強行讓這些人記著新的名諱。


    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麽拗口的。


    直接以前來報名的順序往下起名兒。


    李二甲、李二乙、李二丙……以此類推,總算解決了這個令人哭笑不得的問題。


    他咂了咂嘴,感到嘴裏口幹舌燥的。


    忽然臂膀被人輕輕扯了扯,他不耐煩道:“後麵排隊。”


    場子裏有些安靜。


    他不禁抬頭一看,京兆尹正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前。


    “恭喜張大人,以後可得請張大人在陛下麵前多多美言幾句。”京兆尹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股子熟人的勁兒,仿佛與張科峰相知了許多年。


    張科峰愣了愣神,眨著眼睛,一臉的困惑。


    ……


    皇帝邁步進了寺內。


    轉進寺院,進了廂房,安靜就坐,平靜等候。


    “陛下。”太妃平和的聲音響起。


    “皇嫂。”皇帝站起身子,請太妃上座。


    太妃側了側身,側坐在皇帝一旁,沒有說話。


    隻用一雙平和了許多年的眼睛靜靜凝視著皇帝:


    “你累了。”


    “不敢忘,不能累。”皇帝在太妃麵前仿佛一個小孩兒,低著頭說道。


    “問什麽便問吧。”太妃知道皇帝不會無緣無故來此打擾她清靜。


    皇帝抬起頭,目光在太妃臉上看了片刻,下意識問道:“皇嫂,我是個好君王嗎?日後與兄長在黃泉相遇,他會以我為驕傲嗎?”


    太妃看著皇帝四十多歲的臉上,顯出十多歲的困惑,心中微微一疼。


    她癡長他幾歲。


    夫君與她喜結連理的時候,他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兒,常常到太子府裏找夫君討教、揚言要成為一名大將軍。


    平生唯願題墓言“吳故征討大元帥明德王墓”。


    天不遂人願。


    “會的。在你的治理下吳國國力蒸蒸日上,遠邁前朝,為官者勠力同心,以朝堂清寧為本,為將者奮不顧身,以開疆拓土為業。農有田、民安樂、商有利,便是這天下四方,也隱約以吳為首,夫君若是與你黃泉相遇,必會讚許你。”太妃臉上掛著平和的笑容,像多年前寵溺著看他嬉鬧的皇嫂一樣。


    太妃不禁伸出手,皇帝探頭放在她手底。


    她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明德,做吧!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相信,吳國不會在你手上衰弱下去,前有故太子,後有賀潮風,賀家啊,垮不了。”


    吳皇點了點頭,太妃從不參與朝政,可她今日開了口。


    吳皇便明白了她的心意。


    “皇嫂,我不會辜負皇兄和父皇的期許,也不會辜負您的期許。”


    “潮風還小,再曆練曆練,其餘諸皇子也各有千秋,好好培,有兩位,便能有三位四位,去吧!”太妃微笑著說道。


    吳皇走出寺廟,走下台階,登上馬車。


    “去鴻臚寺驛館。鄭齊,派內侍,將八皇子妃接到鴻臚寺驛館。著令相關朝臣一並前往。”


    吳皇的聲音有力,像是重新充溢起強大的自信和力量。


    鄭齊諾了一聲。


    馬車行遠,鄭齊迴頭看向太福寺。


    太福寺隱藏在雲霧中,陽光隻是攏出它的輪廓。


    ……


    江予月睡醒了,宜貴妃還沒有迴宮。


    內侍說準備好了馬車,即將送她去鴻臚寺驛館。


    江予月起身,著衣。


    出了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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