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皇負手踏出房門,站在白玉階梯處,鄭齊適時拿出早就準備著的大氅披在他身上。


    良久之後,吳皇迴頭看了一眼鄭齊,忽然問道:


    “鄭齊,朕再問你一次。”


    鄭齊身子微微一顫,像是意識到什麽,急忙躬腰俯首:


    “陛下,老奴不敢。”


    吳皇輕輕吐了一口氣,耷拉著眼,早晨禦書房發生的事情讓他覺得非常的疲累。


    內心雜亂無序,這麽些年還是頭一迴,汐雲無論從哪一方麵都是一流的人選。


    清河王再怎麽說殺子罪,抵上全家性命,在吳皇眼裏都不算什麽。


    可清河王那句黎明百姓和江山萬世到底孰輕孰重,吳皇治國二十五年,能不知道這龍椅上的戰戰兢兢嗎?


    吳皇抬頭看著陰冷的天穹,深深吸了一口冷氣,緩緩吐出。


    “鄭齊,你說汐雲這次會有什麽後招?他會逼宮嗎?”


    鄭齊嚇的顫抖著跪伏在地,一句話都不敢說。


    吳皇似乎也沒想他迴答,片刻後神色如常,輕聲自言自語道:


    “江山更重要啊。”


    ……


    一連幾天,禦書房和坤寧宮,江予月都沒能請安成功。


    她知道這是那兩位避著自己。


    宜貴妃勸她不用慌張,靜待結果。


    宜貴妃相信賀潮風的手段,這點風浪他根本看不上眼。


    江予月這些天唯一得到的好消息也許就是綠香的臉隨著用藥的頻次漸漸減少,而逐漸趨於康複。


    可惜她身處宮廷之內,隻能由清影偶爾離宮帶迴些消息。


    整個京城最近一直處於戒嚴狀態,漠北副使被刺殺的事,一路從驛館傳遞到宮裏,隨後便沒了聲響。


    令人奇怪的是,向來囂張的漠北居然也沒有開口爭辯。


    三國使者與京城諸多權貴都在等待,在賀潮風與禦史台之間的爭鬥中,看一縷吳國今後的朝堂變化。


    他們都知道,八皇子一旦潛龍脫困,那吳國的天下將再也沒人能擋住他的滔天權勢。


    還是那間院子,院子裏還是那兩個年輕時相識的人。


    “賀潮風倒下對你們漠北不是有極大好處嗎?你現下可是做客在此,有的是理由發難,你怎麽能確定賀潮風做不來這事兒?”賀潮華每多等待一天,就覺著一天比一天難熬。


    這就像一隻靴子,始終懸而未落,橫亙在心頭。


    唿延灼瞥了一眼賀潮華那張被酒色掏空的臉,心下鄙夷,嘴上說道:“我們漠北有句話,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賀潮華抽了抽鼻子,臉上露出狠戾之色:“嘿,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


    唿延灼抓了一把羊肉塞進嘴裏咀嚼著:“你知道又能拿我怎樣?”


    賀潮華被他這句話噎了一下:“你!”


    賀潮華比任何人都想讓賀潮風死無葬身之地。


    正是因為人人都知道如果八皇子倒了,最大的得利者必然是他。


    所以府上謀士們出的計謀,賀潮華一件都沒有用。


    他貪財好色,卻也不蠢。否則也不會被吳皇架在朝堂上,與賀潮風爭儲多年。


    吳國國內他雖不能做什麽,吳國之外的事情他大可做得。


    然而,他這些天約見唿延灼幾次,都吃了閉門羹,直到今天才得以一見,哪知道唿延灼並不肯幫他的忙,更不願意落井下石。


    “賀潮風若是這次得逞,那漠北以後……”賀潮華正要說什麽。


    唿延灼抬手打斷他的話語,眼眸中精光一閃,迅捷如風一腳踹開門扉,如雄鷹撲兔噌地躥上牆頭,幾個起落,勢大力沉的拳風直抵對麵偷聽之人的麵罩。


    黑衣人與他砰砰幾個來迴,發現這個漠北太子武力超群,一時間竟然擺脫不得。


    “好一個偷摸的鼠輩!早就覺著這裏不對勁,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無膽鼠輩做這上房揭瓦的活計。”


    兔起鶻落之間,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忽然一聲利嘯,一道暗標從側方屋簷間飛馳而來。


    唿延灼斷喝一聲,反身下腰掠過那道暗標,同時一腳往前一勾,算準了黑衣人的落點,要絆上一絆。


    那黑衣人也是了得,騰空而起,便在空中愣是扭住身子撇了腿向後一退,恰好避開唿延灼的腳尖。


    失了先機的唿延灼,怒意勃發,卻也無可奈何地看著這個黑衣人清風一般在黑暗的屋簷上來迴騰挪,消失在夜色之中。


    “唿延兄!抓住了沒有?”賀潮華直到聽不見外麵的聲音,才趕緊出門問道。


    唿延灼嘴角嗤笑:“你被人跟蹤多次居然什麽都不知道,真是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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