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島今天下了一場不小的雨。


    海崖邊的路泥濘、濕滑,很不好走。詹小山卻堅持登上離島。


    沈平打聽到辜煥的行蹤,詹小山便打算在潛入山莊之前見一見這位從天而降的少莊主的貼身護衛。


    辜煥此時正和幾名同伴相聚在碼頭的茶寮談天說地。他生得老相,言談舉止也大方沉穩,同伴們都唯他馬首是瞻。


    四人圍坐在一張方桌旁。辜煥對一個稚氣未脫的年輕人發問。


    “這一趟還平靜嗎?”


    年輕人名叫齊百尺,是第一次以商隊護衛的身份出海。出發前,他的圓臉白淨微胖,歸來時,他的圓臉已留下一層曬斑和兩撇稀疏的短須。


    “不平靜!我們遇到了一撥海寇,還用上了弩弓!”齊百尺興奮得嚷起來。


    辜煥笑了笑。他知道年輕的心是經不起一丁點撩動的。


    他轉向另一個經曆過十數次海上護衛行動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名字也有趣,叫做單日及。他臉上笑嗬嗬,兩道濃眉彎彎垂著,一副藹然可親的模樣。


    “一點風浪都沒有,像是走在平路上一樣。我老單大半輩子接過的最平靜的一趟活兒,就是這次了。”


    辜煥點點頭,心知老單所說的才是實際的情形。


    “不知道為什麽,那幾條臭魚最近都不出來惡心人了。”插話的是個目光銳利、眉梢如刀的女人。


    她年紀二十出頭,相貌比辜煥年輕許多。


    “辜大哥,你在島上聽見什麽風聲沒有?”她問出心中的疑惑。


    平時,茶寮中有辜煥幾人這樣的商船護衛,有碼頭上賣力氣的船夫,也有來碼頭臨時集市上撿便宜的行商。今天因為下雨的緣故,茶寮裏客人稀稀落落,不算熱鬧。


    陌路的客人興致來了便相互搭幾句話,興致不高便各自喝茶。這是茶寮的風氣。


    “聽說,官府在仙人嶼抓住了幾個海寇,慕玉山莊的少莊主還想親自出海、把海寇的同夥一網打盡呢。”有茶客起頭搭話了。


    辜煥轉頭看去,發現說話的茶客和單日及年紀相仿。


    那茶客接觸到辜煥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自謙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那也不應該。”年輕女人挑起眉頭,接過話頭,“島上防得越緊,臭魚們在海上應該更猖獗才對。”


    那茶客聽她說話語氣兇橫,便訕訕住了嘴。


    “若靈,”辜煥朝年輕女人使了個眼色,“兩種可能,都有道理。”


    辜煥口中的若靈就是那年輕女人的名字。


    賈若靈從善如流,看向茶客,朝他點頭示好。


    茶客受到鼓舞,又打開了話匣。


    “我是一到集市,看見東極島的香油又好又便宜,就知道海上很平靜。呂家四艘大船,走這一趟肯定要掙不少錢。你們也是呂家雇的商船護衛吧?”


    賈若靈三人一言不發,被當作是一種默認。


    “呂家真是財大氣粗,單單一艘船出海去,損耗添補,人畜嚼用,就要花費不少,更何況一下子動了四艘船。一來一迴,花上一、二個月,每天不得擔驚受怕的?我說,操這些心,享多少福都補不迴來。”


    茶客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辜煥點了點頭,對那茶客說:“你說得不錯。要是讓我去操這份心,我也不幹。做護衛有做護衛的好處。走一趟輕鬆活兒那是最好,要是遇見海寇我也不怕。我見一個,打一個,從來沒有失手。”


    他越說越得意,仰頭喝了一大口茶。


    “我看得出來,你的身手肯定很好。”茶客見辜煥也很健談,心裏高興,便吹捧了辜煥一句。


    “那當然。”


    茶寮的夥計沒有新客人需要招唿,也過來湊趣。


    “我老早也想隨商隊出海,可惜他們不要我。大哥,你就讓我見識一下,他們要的護衛是什麽樣的,好讓我了了一樁心事,可好?”


    辜煥大大方方,答應了夥計的請求。


    他起身站在桌旁,伸手示意夥計出手。


    夥計身形中等,沒有半點武藝,隻是常年做著跑腿打雜的活兒,兩臂和雙腿還算有股力氣。


    應辜煥的召喚,夥計去抓辜煥的手臂,手法毫無高明之處。


    辜煥卻等夥計抓住他後,才反手掙脫。


    他稍微退後兩步,伺夥計出拳打中他的胸膛,他才拿下夥計,將人按倒在地。


    “服了,服了,我真服了。”夥計連聲認輸。


    辜煥即刻收手,將人扶起來。


    “唉,我算是明白,商隊為什麽不要我了。我這輩子是吃不上這口飯了。”夥計抹了抹眼淚,不知是喜是悲,“大哥,你的身手是真不錯。”


    茶寮裏的客人看了一出免費的好戲,也議論起來。


    “兄弟,高姓大名?”


    先前搭話的茶客離座走到辜煥身旁,主動詢問。他還怕辜煥不肯明說,直接表明了身份:“我是奉州一個小行商,專門做東極島香油的生意。出門在外,能結識一位像你這樣的朋友,我方老三榮幸得很。”


    辜煥陪著笑。他小小露了一手,沒有釣到想釣的魚兒,反倒引來不相幹的人物,實在讓他頭疼。


    但他不能不繼續扮下去。


    他將目光微微轉向一側,又快速收迴,對方老三說:“蒙方老兄抬愛了。”


    隨後,他如實報上自己的姓名,又將同桌三人一一引見。


    兩張茶桌並成一張。


    “如今海上平靜,幾位跟著商船出海也能輕鬆些。”方老三很樂觀。


    “也不知道能平靜幾日。做我們這一行,跑一趟算一趟,就不能想著過安穩日子。”賈若靈直言不諱,問,“你在外行商,就沒想著有一天財貨兩空嗎?”


    方老三迴答說:“怎麽沒想過?我運香油迴奉州,還托了鏢行,就怕出了閃失。我做的都是小本生意,搞砸一次,我們全家都得喝風。”


    “鏢行?我們幾個幹的活兒,和鏢客相比也差不多。”齊百尺隻注意到前一句話。


    方老三很樂意用自己的閱曆給年輕人增加見識。


    “齊兄弟,你誤會了。鏢客有鏢行作招牌,實際遇見的風險比商船護衛小得多。同樣的道理,鏢客走鏢,能掙到手的也比你們少。”


    齊百尺點點頭,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這讓方老三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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