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的帷幕後走出一個作離島當地漁女打扮的明眸女子,嘴裏唱著一曲碼頭小調。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攬月班班主秦湘湘。


    她一邊唱,一邊偷偷地朝王妧眨了眨眼睛。


    王妧借茶杯遮臉,擋去旁人探究的目光。


    她頭一偏,瞥見劉芷神情古怪,而田夫人似笑非笑、向末座那位客人舉杯示意。


    那客人臉上的兩道劍眉生得英武,眼中卻一點鋒芒也不露,笑眯眯地將杯中佳釀一飲而盡。


    一曲終了,席間又熱鬧起來。


    田夫人向眾人介紹了秦湘湘的身份,還將她請入席中作陪。


    秦湘湘欣然應從。


    她故意走到劉芷身旁,行了一禮。


    “沒想到,我能在慕玉山莊再遇劉公子,真是……”


    劉芷不等她說完,便重重地咳了一聲,引起了席間眾人的注意。


    “我……身體有些不適。”


    田夫人作為主人家,當然不能放任不管。她命侍從引劉芷離席、妥帖照料。


    秦湘湘也向主人家告罪,梳洗更衣。


    田夫人點頭應允。


    宴席已經進行了一半。應酬之間,有的客人已經初顯疲色。


    田夫人請客人們移步枕雲台前臨時布置的校場。


    三個七尺高的以紅綢相連的箭靶子立在數丈之外。


    主人家以方才席間的金珠作彩頭,安排了一個射箭遊戲助興。


    客人們個個麵露喜色。吳戴爭著去拿頭彩,陪客們也不甘示弱,搶著展露身手。


    田夫人看了王妧一眼,說道:“別想藏拙,我可知道你的箭術。”


    她的話讓王妧想到了俞溢。


    隨後,田夫人轉身請鄭氏去不遠處的靜室喝茶。遊戲結果稍後自有人報與她知曉。


    王妧耐著性子,看到吳戴連中三箭。人群中的驚唿聲接連不絕。


    “同樣是軍中出身,容州西二營的石璧石總管,箭術比他高明多了。”


    王妧聽到身旁有人大發議論,不由得扭頭看去。


    那位生著兩道劍眉的客人朝王妧拱拱手,表明了身份。他正是陶然莊的東家,孟樹堅。


    “在下對王姑娘慕名已久,唐突之處,還望海涵。”


    王妧皺起眉頭。


    陶然莊和孟樹堅這兩個名字對她來說並非全然陌生。


    趙玄對她說過,陶然莊的主人是一個膽量與手段兼具的人。這個人,曾收留白先生的手下、樂伶星羅,也曾被暗樓之人收買,成為陳舞暗殺趙玄的幫兇。


    王妧又怎能等閑視之?


    “孟樹堅?我很好奇,端王怎麽會輕易放過你?”


    孟樹堅的笑臉變得僵硬了。


    正因為趙玄的為難,他才不得不請求周充幫忙。周充的建議,他也不得不聽。


    在送了田夫人一份大禮後,他終於得到一個正常結識王妧的機會。他不想搞砸了自己的買賣。


    “唉,”他歎了一口氣,“不出姑娘所料,因為上次的事,端王對我處處為難,我不得已躲去了百紹。”


    他看見王妧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連忙說:“原本,我便想請姑娘為我說情,怎知一番猶豫,竟然撞見石璧打算對姑娘痛下殺手……”


    那天在暗中窺伺的竟然是孟樹堅的人!


    王妧心頭震驚,不知該如何迴答。


    正在她愣神的時候,有人將遊戲的羽箭對準了她的後背。


    “小心!”


    孟樹堅搶步擋在王妧身後。箭頭打中了他的胸膛,又掉落在地。


    這些箭的箭頭都已經過處理,尖端被磨鈍後還用綢布包裹起來,目的是避免客人被誤傷。


    就是主人家的這一份小心,才讓孟樹堅躲過一劫。


    吳戴酒已上頭,借著酒意說道:“我隻是想請王姑娘賜教一二。方才田夫人極大誇獎了你的箭術,你卻隻在邊上看著,自己又不下場,該不會是瞧不起我們吧?”


    他在心中冷笑不已。王妧年紀輕輕,座次比他還高,他早有不服。再看到秦湘湘獻藝時的情形,他更是鄙夷不屑。王妧是打量別人不知道她和那賤伶關係匪淺?還當著眾人的麵擠眉弄眼?


    王妧先是查看了孟樹堅的傷勢,見他連連擺手表示無礙,她放心之餘,還有些無奈。


    孟樹堅的請求她是非答應不可了。


    “吳戴,你想請我指教你?”這是吳戴剛才用的說辭,被王妧說出來卻像挑釁一樣。


    吳戴伸手一推,卻沒有推開扶著他的侍從。他舌頭打結,說得磕磕碰碰:“口……出……狂言。”


    總督府吳錄事是田夫人打算拉攏的人,吳戴隻是他的一個侄子,為人貪財,又自詡清高。剛才在宴席上,他已被那隻金豬蒙了眼,現在才敢大放厥詞。


    王妧望向田夫人離開的方向。田夫人想借她的手消一消吳戴的氣焰?


    隨即她搖了搖頭。無論田夫人有什麽打算,她都不會憋著這口氣。


    “把鈍箭撤了,取好箭來。”王妧對著侍從吩咐道。


    很快,侍從便捧著箭盒來到她麵前。


    她取出三支,搭弓、放箭、中靶,一氣嗬成。


    吳戴發出嗤笑聲。在眾人的沉默中,這道聲音實在刺耳。


    王妧又取出三支,再次吩咐:“去,把場上的燈都熄了。”


    “在黑暗中射箭,那可難多了。”有人小聲議論。


    王妧並不說話,隻是看著吳戴。


    吳戴一開始十分鎮定,可隨著燈盞一一熄滅,由遠及近包圍過來的黑暗漸漸吞噬了他的膽子。


    他好像猜到了王妧的打算,又不敢相信,隻得盯著王妧和她手中的弓箭。


    到最後他才意識到,王妧根本不理會箭靶的方位,她的目標又會是什麽?


    當最後一點光明消失,吳戴再也忍不住,趔趄著退後兩步,飛快轉過身,不管不顧地推開擋在他麵前的一切障礙,落荒而逃。


    他並不覺得狼狽,反正也沒有人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


    他隻是識時務,不爭一時意氣罷了。下次……下次他一定討迴來。


    身後傳來的驚唿聲,他也顧不得了。他推作不勝酒力,請侍從代他向主人家告罪。


    其實,他在奔跑中出了一身汗,又被冷風一吹,哪裏還有什麽醉意呢?


    校場一暗一明,王妧四周也成了眾人注目的地方。


    孟樹堅捂著他的胸口,笑意盈盈。躲在不遠處看戲的邱陽縣伯的小兒子郭璞也奮力拍著手,和眾人一同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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