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夫妻二人,感情自是不必多說,便是出了這樣大的事兒,薛辰逸都能替媳婦兒扛下;這邊廂,蕭晴還不知,子陵那邊出了事兒。

    劉汛芳之妻在子陵同人起了爭執,錯手殺了人;當日陳澤率領大軍進入子陵時,便定下條例,隨軍家屬若犯了錯,當受到比百姓更為嚴厲的懲罰;劉汛芳替妻子頂罪,加之早年跟著陳澤之父的那些老將軍們煽風點火、添油加醋,陳澤迫於壓力,要將劉汛芳三月後腰斬。

    這等大事,不消半月在各國傳的沸沸揚揚;傳至蕭晴耳中時,封將大典剛結束。

    青坡馬廄,蕭晴著一身朱雀鎧甲、赤紅戰袍,金冠束發,腰間獅蠻寶帶,掛一把精致寶劍,威風凜凜,英姿颯颯。

    一旁身著玄武鎧甲的阿丙見她給霹靂梳洗毛鬢,笑她:“堂堂朱雀將軍,怎的還親自來給馬兒梳洗毛鬢?”阿丙越瞧,越覺著她舉手投足皆像極了女將蕭晴。阿丙重生之前,為中郎將林蒙;他對前世的蕭將軍,那是一等一的忠心,蕭將軍身為女子,在營中起居生活頗有不便,生活瑣碎皆是由他來打理。

    前世,蕭將軍總對他說,戰馬好如另外一柄寶劍,需要嗬護。寶劍認主、寶馬認主,它們皆有一分靈性在,好好待它們,必然會得到迴報。

    哪兒知道耳旁的朱雀將軍也對他道:“戰馬就好似我腰間這把寶劍,需精心嗬護方能保持鋒利。寶劍、寶馬之所以稱之為寶,是因可遇而不可求,它們皆有一分靈性在,若好好待它們,必然會得到相等的迴報。”

    阿丙聽得一愣:“你是……蕭將軍?”

    蕭將軍?阿丙真是抬舉她了,她有許多年,沒聽人叫過她蕭將軍了。她對著阿丙拱了拱手:“阿丙將軍太客氣,你我品階一般,直唿姓名便是。”

    阿丙沉了口氣,怎可能呢?蕭將軍死於渭水河邊,已成一堆枯骨。他撇嘴一笑,道:“您是大將軍夫人,又是名副其實的朱雀將軍,品階應是在我之上的。”

    蕭晴拍了拍霹靂的馬背,道:“哪兒來那般多虛禮?阿丙,你應同我差不多大罷?”

    阿丙道:“我乃元隆七年葭月生。”

    蕭晴咦了一聲:“你我竟是同年同月!你是那一日?”

    阿丙大喜,趕緊道:“頭日。”

    “唔……”蕭晴笑道:“我比你晚了幾日,當真有緣呢。”

    阿丙憨傻一笑,伸手抓了抓後腦勺,道:“是啊,有緣。”

    這關係熟絡了,蕭晴便問他:“青坡崖之事,你可有對誰說過?”

    “我知曉分寸。”阿丙道。

    蕭晴拍了拍霹靂的背脊,霹靂抬蹄兒一嘯,她將聲音壓低:“國舅罪大惡極,阿丙將軍保守這個秘密是為大將軍、亦是為了百姓蒼生。”

    阿丙微愣,一個國舅罷了,如何能牽扯的上百姓蒼生?朱雀將軍這話中有話,難道他猜想不虛,薛大將軍真打算……造反?他打量著跟前波瀾不驚的女人,總將她同前世的蕭將軍混為一談,似乎除了樣貌,其它,皆是一個模子刻畫而出的,便是連著說話的語氣,也如出一轍。

    他晃了晃腦袋,卻覺自己有些魔怔了;蕭將軍早已死於渭水河,如今這位,不過是同名同姓的大將軍夫人罷了……

    蕭晴心中頗為煩躁,師傅有難,她當如何?她騎著霹靂到了校場,薛辰逸正同幾位老將在校場練箭;見娘子一身朱雀鎧甲、騎著霹靂而來,當真被娘子這幅模樣迷得七葷八素,薛辰逸越瞧,越覺著自己著媳婦兒是一等一的漂亮。

    在諸位老將軍的打笑下,他喚人牽來自己寶馬,扔了弓箭,跨上馬背,同蕭晴一起騎著寶馬絕塵而出,如霹靂驚雷一般,齊齊駕馬駛出校場。

    待到空曠無人處,蕭晴勒馬,對著薛辰逸道:“夫君,師傅有難。”

    薛辰逸料想她會說這個,可現下局勢未定,斷然不能讓她離開,若她在路上出了什麽事兒,薛辰逸是分。身乏術,無法前去營救。礙於大局考慮,薛辰逸道:“我命莫副將帶著幾名暗衛前去營救你恩師,如何?”

    蕭晴一番猶豫,又問:“隻怕其中有所陰謀,從前的陳澤我倒是知道幾分,可如今的陳澤,時隔多載,隻怕他因身處高位而生了帝王的冷酷脾性,寧願舍棄師傅性命,也不會讓師傅被莫副將帶走!畢竟,師傅才略頗廣。”

    “你說的在理,我讓莫副將暗中行事便是。”薛辰逸覷了一眼憂心忡忡的蕭晴,又道:“子陵有為夫的細作,娘子務須太擔憂。”

    這話不僅給蕭晴吃了一顆定心丸,也讓她對將軍刮目相看。將軍背地裏的手腳,倒是不少,在她跟前看似粗魯、是個呆子,心中卻比誰都精明。

    陳澤要劉汛芳的命,隻有兩個可能;其一,早年跟著其父的一些老將軍,倚老賣老,唯恐劉汛芳仗著陳澤的庇護,勢力越發蓬勃,讓他們這些老人無所地位;其二,陳澤故意將腰斬劉汛芳的消息放出,讓東齊放鬆戒備心,讓外人覺著

    陵軍內訌,然,陵軍暗地裏便調兵遣將,蓄勢待發。

    將軍派遣莫副將暗中前去,結合細作定能探得真相,若師傅當真麵臨危險,莫副將還能救師傅一命。一顆心總算放下,父親的死因她至今無甚頭緒,她斷不可再失去了師傅。

    晌午時分,蕭晴同將軍正於營帳之中歇息,宮中卻突然遣了人來,宣他們夫妻二人參加宮宴。今日是冬至日,宮中備臘酒,行大儺,皇族貴戚、朝中重臣紛紛收到了宴帖。薛辰逸倒是無甚問題,可皇後說明了,將軍夫人也要一同前往。

    蕭晴同將軍四目一勾,心裏卻是打起了鼓;去信都之前,蕭晴女扮男裝曾得罪過林皇後,縱她今日女裝前去參宴,林皇後未必認不出。幾番思量,薛辰逸找了些朱砂,點在她臉上,乍一看,卻像是毀了容貌,原先美貌亦被掩藏在點點朱砂之下。

    ****

    宮中燈火繁華,閣樓巍峨、層樓高起,座座精致玲瓏宮殿相互環抱,宮牆經曆風雨滄桑數百年,在宮等輝映下,卻顯格外靜謐。蓬萊殿中亦是燈火通明,恍若白晝,宮女們端著紅漆楠木食盒進出不息,正殿之中朝中官臣、皇親國戚皆是兩人一張食案,按著官階排位,端正坐著。

    上位是麵黃如蠟、無甚精神的陳贏,以及掌控實權的老皇後。

    蕭晴同將軍的位置,離他們極近,因她臉上朱砂點點,不免有些引人注目,林皇後覷了一眼蕭晴,心中卻是譏笑:本宮當你薛大將軍娶了個什麽天仙迴家,不想取了這樣一個貌醜無鹽的女子。

    當然,林皇後關注的不是蕭晴容貌,而是這樣一個嬌小女子,竟能從選拔中脫穎而出,擔當朱雀將軍之位,實在詫異;老天果然是,給了這位薛夫人將才,收了她的容貌麽?林皇後搖頭一笑,卻裹著絲絲譏諷之意。

    大儺儀式開始,中黃門子弟十歲以上,皆頭戴赤幘,身穿黑衣,敲擊腰間紅鼓,聲勢浩大,驅逐十二獸,寓意驅逐病疫。

    儀式過後,宮宴正式開始;宴上陳贏未說一句話,似沒甚精神,哈欠連連;林皇後給薛辰逸敬酒,一番話說得比唱的好聽,卻是些客套之詞,沒有他意;林皇後將目光落在蕭晴身上,瞧著她那雙眼睛,卻覺有些熟悉,她道:“大將軍夫人從十名精兵之中脫穎而出,奪得朱雀將軍封號,當真是巾幗英雄,是我東齊之榮幸。”

    蕭晴輕咳一聲,頷首道:“皇後謬讚,妾,不過是個粗人,得將軍青睞,才有此機會。”

    林皇後和顏悅

    色看著她,又問:“聽聞夫人的名字,同我朝一名女將同名同姓?”

    蕭晴笑答:“家父早年聽聞女將事跡,頗為仰慕;又因我出生那日,連下一月的大雪驟停,因此取名為晴。”

    這不提倒好,一提林皇後便是想起,這位朱雀將軍之父,是陵軍叛將。她隻笑了笑,示意諸位莫要拘禮。待到晚宴吃到一半時,她見弟弟還沒來,便吩咐宮女去國舅府催促;哪知,國舅府大夫人哭哭啼啼進了宮,道是國舅爺幾日不曾迴去了,卻是連個音訊也沒有,唯恐出了什麽意外。。

    林婉蓉心中驚駭,她這個弟弟做事從來有分寸,斷不會杳無音訊幾日,莫不是……出了什麽事故?怪不得她這幾日眼皮兒老跳,心神不寧地,她在晚宴上如坐針氈,當下吩咐羽林軍去尋國舅爺。

    晚宴結束,蕭晴同將軍出宮,卻瞧見羽林軍列隊往宮外走。她看了眼將軍,低聲道:“終於發現了麽?”

    薛辰逸點頭:“必然是的,青坡崖下連著狼穀,隻怕他們找不著屍首。”

    夫妻二人心有靈犀,相視一笑,國舅爺失蹤,林婉蓉又找不著屍首,她必會胡亂揣測,亂了陣腳;如此,他們便更好謀事。

    迴將軍府的路上,蕭晴問薛辰逸:“將軍,瞧陳贏那副模樣,莫不是吃多了丹藥罷?”

    薛辰逸點頭:“前些年太醫便說活不長了,卻硬挨到了現在。聖上現在這副模樣,怕是連我是誰,都不大能記住了。”

    “也怪不得那老妖婆那般囂張,隻手遮天。索性現在陳贏還有口氣,若他當真斷了氣兒,皇後指不定會出什麽大動作。”蕭晴道。

    薛辰逸低頭看了眼她,將她圈進懷中,摸了摸她的小腹,道:“待成事之後,你便給我生一堆小晴兒,可好?”

    蕭晴臉一紅,嬌嗔著推了他一把:“生一堆?你當我是母豬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將軍:我想要猴子。qaq

    蕭晴:事業不穩定你還想要猴子!(ー`′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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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儺(danuo):秦漢時,於臘日前一日,民間擊鼓驅除疫鬼,稱為“逐除”。宮禁之中,則集童子百餘人為倀子,以中黃門裝扮方相及十二獸,張大聲勢以驅除之,稱為“大儺”。又稱“逐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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