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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清閑了第四十八天後,洛茗終於按捺不住性子,將葛亦喚了過來詢問:“怎的過了這麽久也沒聽到你們再提過楚清的消息?”


    葛亦先是一愣,繼而茫然,擰緊了眉頭:“楚清?”


    洛茗心裏明白,楚清這個名字不僅對於她自己來說是個大忌,對於子麓派裏知道當年那些事的人來說也是個忌諱,便攥緊了手上的青瓷杯,又緩言道:“我知道你們心中有所顧慮,但前塵往事已去,早該看得開了,此次你們喚我出關前,不是用傳音之術告訴我修仙界疑有楚清蹤跡再現嗎。”


    豈料葛亦的表現愈發茫然,隻能惶惶然道:“弟子愚鈍,不知師尊所言楚清是何人。”


    “啪……”青瓷杯兀自墜地,早已微涼的茶水沁濕了洛茗的裙擺。


    葛亦大驚,抬頭望向洛茗,正欲詢問何故,卻又被自家師尊的臉色驚得說不出話。


    洛茗的臉上在葛亦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就褪盡了血色,靈光一閃之間,這段時日盤桓在心頭的空虛與不安恰如那盞青瓷杯一樣沉浮、破碎。


    葛亦不可能不知道楚清的,當年她被楚清重創之時,就是被葛亦拚死相互才得以有機會反擊,葛亦容貌衰老之快亦是因為在那一戰中勞損過度。


    “你當真不知道楚清?”洛茗的嗓音中有著自己都不知道的顫抖。


    葛亦縱然不解,但師尊問話也不敢欺瞞:“當真不知。”


    一直藏於袖中的鐵片微微發熱,這四十八天來百思不得其解地千絲萬縷似被利刃斬斷,心裏頭那個模模糊糊的另一個名字也在漸漸浮出水麵。洛茗深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語調已是平穩的看不出痕跡:“好了,我知道了,你且去忙吧。”


    “師尊……”


    洛茗揮揮手:“地上的狼藉我自己收拾。”


    葛亦知道洛茗的脾氣,所以雖然還是有些擔心,但還是依言離開。


    洛茗垂眸看著地上在水漬中閃著微光的碎瓷片,眸光也冷了下來。她依然不知道現在的情形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但久居上位以來的直覺和敏銳,卻又讓她在這段時日裏時而惴惴不安。


    撚起一片碎片,毫不留情地在指尖劃過,一粒滾圓的血珠就勢低落於鐵片之上。洛茗覺得這鐵片在碰到她的血的時候,理應會發生些什麽,但是實際上並沒有發生什麽,鐵片依然是那塊鐵片,血珠將將一沾上,就自鐵片滑落至地上,不消片刻便隻餘一灘血漬。


    第四十八之後,洛茗的日子依然如先前一般過著。悠閑,無虞,受人敬仰。


    誰都知道她自打出生就是帶著萬丈光芒的天之驕子,這輩子除了遇到楚清那個混賬也沒收到其他什麽挫折。


    修仙界裏人人敬重她,凡世之中甚至還在流傳她的傳說,在世人看來,洛茗的生活就是這麽順風順水,惹人嫉妒。


    可是洛茗自己卻覺得自己的一生始終不該如此,似乎有段低到塵埃裏的日子被生生遺忘了去。自那天之後,除了葛亦,洛茗也向其他人旁敲側擊過楚清的事情,但是楚清就像是從來不曾出現過一般,不存在與任何人的記憶中。


    當年她與楚清那驚天動地的一戰,也變成了她力挽狂瀾,獨戮魔頭的英勇事跡。


    洛茗可以把自己的不安歸結於多疑,可是楚清這個名字與她的意義之重,怕是過了生生世世都不會輕易忘記。她可以懷疑自己,但不能懷疑楚清的存在。


    而且在她心裏,更放不下的是另外一些怎麽都無法記起來的事。於是洛茗愈是生活的平穩安逸,不安愈是與日俱增。


    這種感覺猶如深陷泥沼,掙紮無力,脫身乏門。


    洛茗的狀態也在感染著子麓派的每一個人,雖然洛茗極力克製,但在她第二十次跳山被門派弟子發現的時候,子麓派的人還是感覺到了恐慌。


    葛亦一把老淚拖著洛茗離開山巔,嘔心瀝血般苦苦相求:“師尊是為何想不開呀!”


    洛茗也十分無語:“為師真的沒有想不開,這點小山坡還奈何不得為師。”


    洛茗當然不會傻到想不開去跳山自盡,隻是人被一種無形的壓力束縛的久了,總得想點什麽法子去緩解緩解。


    她年輕的時候,性子跳脫,時常跟著師兄弟們在這裏打賭比試禦劍之術。發揮不佳的時候也不是每掉下去過,所以她知道這山雖兇險,但也兇險的有限。


    於是她每次都故意不運真氣就往下跳,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摔死,可是奇怪的是,不管每次她心裏是怎麽想的,到最後一刻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提起真氣護得自己周全。


    不過跳的次數多了,她也感覺出了絲毫不對勁的地方。此處山巔位於子麓派邊界,一直以來就被曆任掌門不斷加固結界,其中最大的一次改變更是出自她自己之手。


    人嘛,對自己的作品總是會有些特別的感覺,洛茗一向對自己下結界的手筆頗為自豪,對自己下的結界也多多少少會有熟悉的感覺。


    可是在這裏,她的那種熟悉感卻非常非常小,幾乎到了忽略不計的地步。


    “這裏的結界在我之後有人大改過?”洛茗開口詢問。


    葛亦本來還一臉悲戚,沉浸在師尊想不開輕聲的哀愁之中,突然聽的洛茗發問,下意識就迴答:“自師尊之後,我派之中結界之術尚無人能出師尊之右,餘輩雖有添補,但心懷敬畏,亦不敢輕易大動。”


    葛亦說話真是越來越有腔調了。洛茗在心裏腹誹了一句,點了點頭,以示自己知道了。


    洛茗沒有離開山包包,葛亦也不敢放任自家師父繼續待在這裏,於是兩人就一直站在穀風習習的山巔上,看著雨霧繚繞的山穀各懷心思地發呆。


    “你可曾怨過為師?”


    “啊?”


    “當年若不是為了救我,你如今也不會現下這副模樣。”洛茗轉過身,看著葛亦發白的雙鬢。想當年,自己這個徒弟何嚐不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少年郎,現在卻老在了自己前頭。


    葛亦微愣,旋即笑了笑:“師尊說笑了,當年要不是師尊把我從魔君手上救下,我現在哪裏還能站在這裏說話。”


    是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楚清了,也就不存在葛亦為了救她而幾乎耗盡真元這種事。洛茗苦笑一聲,沒有說話。


    葛亦看著洛茗的臉色,繼續開口:“當年我損耗嚴重,一身修為盡毀,若不是師尊苦苦搜尋藥材,為我煉製丹藥,我又如何能有今日造化。”


    洛茗沒說話,可是半晌之後卻發現了這話中的不尋常:“我?煉製丹藥?”


    葛亦這些天早就對洛茗的一驚一乍見怪不怪,點了點頭:“修仙界中誰都知道您不僅修為卓越,煉丹一術也資質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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