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請恕末將來遲一步。”一身戎裝,英姿勃發的青年武將磯野員昌如此說道。


    淺井長政擺了擺手:“不必多禮,員昌大人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六角家多年,整個尼朋都屬罕見了。”


    雖然鎮守佐和山城,擁有多年的戰鬥經驗,但實際上現在的磯野員昌也不過是年約三十的青年武將而已。


    在淺井長政看來,對方和遠藤直經、淺井亮親二人相似,都是本家非常值得大力培養的家臣,原因無他,隻在於他們的年紀尚輕。


    海赤雨等三名老將雖然也擁有極為豐富的戰鬥經驗,可是他們早已經年老力衰,身上又有多處舊傷,這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他們的實力發揮。


    坐陣小穀城指揮還行,但要讓他們這些老胳膊老腿出兵遠征,乃至於上陣殺敵什麽的,那可就實在有點強人所難了。


    甚至這次如果不是赤尾清綱強烈的要求,民間又有傳言說對方和本家有些血緣關係,淺井長政也未必肯讓對方親自出陣的。


    老將雖老,不能提刀砍人,但留在家教授一些年輕武士軍法,還是非常不錯的事情。


    磯野員昌再一拱手:“末將愧不敢當,都是本家在背後全力支持。”


    雖然說本家的上任大名淺井久政為人懦弱無能,但是有一點還是值得稱道的,那就是他對於後勤方麵還是有些心得,而且也還算慷慨,該給佐和山城的物資絕對沒有克扣過,所以磯野員昌也就勉強忍耐了對方的種種缺點。


    隻是當他決定臣服於六角家的時候,磯野員昌卻再也無法忍耐了。


    外人隻知道他常年對抗六角家,並且一直保持佐和山城沒有陷落,可誰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熟悉的麵孔死於敵人之手?讓他臣服於六角家,怎麽可能!


    不過幸好,現在是新任大名上任,而且他剛剛在城上看得十分明顯,那些鐵炮,以及那些精銳的士兵,擁有這等力量,主公大人的野望絕對不會僅僅局限於北近江一地,也許自己終於有了真正的用武之地了!


    旁邊的老將赤尾清綱則一臉欣慰的看著正片戰場,尤其是那一千多名精銳的步兵,已經有多少年了,本家都沒有像這麽酣暢的勝利了?


    相信在主公的帶領之下,這將僅僅是一個開始,也許等此戰結束之後,自己也將一同推進主公大人的法令!


    命令島左近所帶領的步兵們暫時休息一下恢複體力,由後續跟上來的遠藤直經和淺井亮親等人帶著足輕們打掃戰場,收降俘虜,淺井長政則讓人把被俘的地位較高的三雲賢持單獨叫了過來,打算問點情報。


    至於那位六角家的少主六角義治,因為剛剛反抗的過於激烈,所以被木造雄利和拜鄉家嘉聯手胖揍了一頓。


    雖然他們克製住了,沒有殺對方,但受傷卻也是在所難免的,現在正哀嚎著接受臨時的包紮治療,至少不要讓他因為流血而死才行,活著的他可比一具屍體的價值要高得多了。


    被押過來的三雲賢持一看到一圈的武士都雙眼放光的看著他,他頓時就嚇了一跳,不過當淺井長政給他賜座的時候,隨即他也明白過來了,對方這是看上自己的剩餘價值了,看起來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的確引起了對方的關注。


    可是沒辦法,當兩位大將先後被討取,當意識到那種強大的武器是和紀伊國雜賀眾所用的武器同類,再加上那麽多過分精銳的足輕時,他就知道這一戰也許本家勝負還未定,但在這裏的自己是絕對有危險了。


    所以他也隻能無奈的做出了選擇,是戰死在這裏,然後讓本家迅速衰落下去,還是犧牲一下武士的榮譽,得以讓本家繼續維持下去?


    這根本就不是個特別困難的選擇,自己還想著等弟弟下月元服之後,兄弟倆一齊縱橫戰場呢,怎麽能死在這裏!


    略微客套了幾句之後,雙方都知道了對方的心思,所以在淺井長政試著詢問一下六角家的兵力布置時,三雲賢持故作扭捏了一下,接著很快就把情報全部透露出來了。


    “淺井殿下,義賢大人目前兵分兩路,由他親率主力進攻高宮城,另一部分則在蒲生賢秀大人的帶領之下圍河築壩,準備水淹肥田城。”


    一邊說著,三雲賢持一邊還偷眼看著淺井長政。


    那兩位城主對義賢大人的不滿,他多少都是有所耳聞的,可要說他們膽子真的大到了敢公然反叛,他還是不太相信的。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淺井家許諾了什麽,所以才讓他們敢在義賢大人召集了兩萬五千大軍之後,仍然敢於反抗。


    不過這對自己來說倒並不一定是件壞事,能夠讓兩位城主在這種情況下都敢於反叛,淺井家許諾的報酬必定極為豐厚,現在自己第一個投靠對方,也許同樣能受益匪淺呢...


    一聽到這裏,旁邊的軍師沼田佑光不由得眼睛一亮,而淺井長政則對蒲生賢秀這個名字稍微來了點興趣。


    蒲生家也是六角家譜代家臣了,現任家主蒲生定秀和其子蒲生賢秀都算得上是不錯的武士,主要是有腦子、讀過書,這就已經勝過大多數武士了,不過最厲害的還是蒲生賢秀的兒子。


    那個現在應該隻有幾歲的小蘿卜頭,未來將展現出遠超其父的能力,甚至被好事者稱讚為“尼朋麒麟兒”,如果對標三國的話,這就是個小薑維,他也是個真正文武兼備,而且還都非常出色的武士。


    再次注意到旁邊軍師的目光,淺井長政心思一轉:“好,多謝三雲大人的情報,早就聽說三雲家有兩位兄弟極為出色,不知道三雲賢持大人可願出仕於本家?”


    在知道一定會開戰之前,淺井長政就讓寧寧和小奈等忍者收集了大量關於六角家傑出武士的情報,其中三雲家當然也不例外。


    三雲家原本是甲賀五十三家之一,原本是代表著甲賀諸多勢力而出仕六角家的,因此上代家督也成為了六角家的六大宿老之一。


    隻不過六角義賢很快就憑借自己的力量和手腕壓服了甲賀的大多數勢力,並且選擇了一部分豪族賜予了所謂的感狀,分化拉攏了不少人,直到最後,甲賀成為了隻為六角家服務的忍者。


    因此三雲家的作用無疑就要少了很多,尤其在前任家督去世之後,三雲家就越發的衰弱了。


    所以當三雲賢持在之前的戰場上做出了那樣的詭異舉動之後,淺井長政也隻是有些意外,卻並沒有真的特別震驚,因為三雲家其實在六角家那也是受了不少欺壓的。


    隻能說六角義賢和自己對待臣子的方式相差太多,他太過於執著那些土地和農民了,一旦哪個武士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就立刻就變得刻薄了許多,這是因為他們所站立的高度截然不同。


    所以三雲賢持一見形勢不妙,直接臨陣投降,並且十分果斷的出賣了自己的少主,也並非完全不能理解的。


    三雲家現在的家主是三雲賢持,他還有個未曾元服的弟弟三雲成持,這兩兄弟也不算是什麽特別知名的武士,可能比拜鄉家嘉還要遜色一些,但起碼指揮幾百人還是沒問題的。


    而且他們畢竟是甲賀五十三家之一,將其收為臣子,怎麽也不會浪費糧食的。


    三雲賢持聞言頓時一驚,他雖然知道自己弟弟的力量,還是弟弟還未元服,之前也向來低調,在本家都沒有多大的名聲,沒想到眼前的淺井殿下卻一口道出,而且還似乎非常有把握,而非單純的吹捧?


    這可真是令他太意外了。


    再聯想到之前本家安插在小穀城的忍者,悄無聲息的就全軍覆沒了,三雲賢持忍不住就浮想聯翩了。


    也許淺井家也早已經有了真正的忍者,隻不過一直沒有展露出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對方必定所圖甚大!


    想到這裏,三雲賢持也不再猶豫:“是,在下本就是落敗之將,能被殿下饒恕性命,實在感激不盡,在下願意效忠於淺井家,效忠於主公。”


    “隻是在下的家族和弟弟都還在六角家境內,如果在下公然出陣的話...”


    淺井長政忍不住嗬嗬一笑,這家夥見風使舵的倒是快,這麽快就直接叫上主公了。


    這樣的話,也許他的實際能力可能比自己之前預估的還要更強一點啊,至少足夠聰明,一般來說,聰明人不管做什麽都要更具優勢一些。


    “好,賢持你能夠棄暗投明,我也感覺十分欣慰,暫時就先授予你本家步兵大將之職,統領百人。”


    “此戰你就負責在後麵打掃戰場,收攏俘虜吧,等戰勝了六角家之後,你還有更多出戰的機會。”


    三雲賢持頓時即將又喜,連連拜謝不已,然後就先行告退了。


    當然了,因為他之前還是敵對一方,現在雖然投降了,但淺井長政也沒這麽輕易的信任他,他派出了一些名為副手,實為監督的武士,這點三雲賢持也是心知肚明,並且沒有任何異議,這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在戰國時代,為了方便統治,哪怕大名征服了一地,通常也會繼續使用本地人統治,所以那些投降的武士一般來說並不會遭受特別苛刻的待遇,但他們仍然需要用時間去證明自己的力量和忠誠。


    淺井長政轉頭看向了軍師:“佑光,你有何想法?”


    自從剛剛三雲賢持說六角家圍河築壩,試圖水攻肥田城的時候,對方就看起來十分的興奮,似乎有了些特別的想法。


    果不其然,沼田佑光還真的有想法。


    “殿下,臣下曾經仔細研究過六角家的諸多地形,肥田城附近的宇曾川和愛知川固然可以被利用來施行水攻,但是此時正值夏末秋初,一旦遇到大雨,導致秋水泛濫,六角家所修築的堤壩,可不一定能夠攔得住。”


    “甚至如果我們做些手腳的話,也許反過來還能對六角軍施行水攻!”


    說到這裏,沼田佑光的眼睛越發亮了。


    自古以來,兩軍交戰,水攻和火攻都是威力極大的,隻不過大多數情況下,很難獲得施展它們的機會,畢竟沒有人能準確的預測到什麽時候刮什麽風,什麽時候下多大的雨。


    而且火攻的話,除了幾乎必定會留下惡名以外,城內儲藏的諸多財富也會因此而被白白損失掉,所以如非必要,幾乎沒多少武士願意這麽做。


    可是現在,有主公大人在此的話,也許事情就變得完全不同了啊...


    雖然出仕的較晚,因此接觸時間相對較較短,並沒有看到多少主公親自發威的時候,可是結合民間的種種傳言,沼田佑光還是很快就做出來大膽的推測,並且提出了這樣的計策。


    畢竟,傳說之中的陰陽師,可不僅僅是禦使式神、畫符製咒而已,他們更能唿風喚雨!


    淺井長政聞言頓時忍不住輕笑起來:“你這家夥,竟然想把我當苦力嗎?”


    沼田佑光頓時低頭連稱不敢,但實際上他心裏卻已經有譜了,看起來在自己提出計策之前,主公就已經率先想到了這個辦法啊!


    的確,淺井長政也已經想到了這個辦法。


    除了戰馬和兩名優秀的內政人才以外,藤吉郎還帶迴了一些純淨的靈石,再加上已經逐步開始在北近江區域推行的信仰,橋姬的力量得到了相當程度的恢複。


    如果與自己合力的話,雖然目前還無法直接召喚出一場洪水,但尋找合適的天時,降一場豪雨還是非常有可能的。


    雖然名為橋姬,但實際上她也是來自高天原的神明,她並不會如同地縛靈一般受到活動區域的束縛,她能在琵琶湖裏待著,也能來到宇曾川。


    不過要想更加順利的以水攻對敵,還需要一段時間,先讓六角軍積蓄出足夠多的河水吧,也算是為他們自己送葬了!


    他剛想說點什麽,就在這時,他突然間感受到了異動,有個熟悉的人在迅速接近著。


    於是在對方正式通報之前,他就率先開口了:“寧寧,看起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嘻嘻,當然,寧寧的忍法是最厲害的!”


    隨著一聲嬉笑,一身黃衣的寧寧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盡管神色略微有些疲憊,但她小臉上的笑容卻是怎麽都遮掩不住的。


    “寧寧已經成功從觀音寺城救出了高宮勝義的兒子,並且派人通知了他,目前小奈正在帶著那個小子朝這裏趕來,寧寧是提前迴來匯報情報的,六角家正在兵分兩路...”


    寧寧語速飛快的說出了她得到的最新情報,大體上和剛剛三雲賢持所說的保持一致,不過要更加詳細一些。


    肥田城處大概有五千人正在圍城及築壩,六角義賢目前正在親自率領一萬五千大軍圍攻高宮城,不過盡管他在兵力上占據了絕對的優勢,但高宮城的抵抗卻相當的強烈,目前雙方僵持不下。


    尤其是在接到自己兒子已經被成功救出,並且正在朝安全地方轉移之後,高宮勝義的鬥誌更加昂揚了,因為那是他他們高宮家唯一的血裔。


    盡管對方完全沒提援軍的事情,但是掃視了一圈之後,淺井長政知道自己的諸多家臣們都渴望著前往高宮城,不單單是要援助高宮勝義這位英勇的武士,更是要與六角義賢決一死戰。


    在被六角家持續壓製了數十年之後,他們太需要一場堂堂正正的勝利,來洗刷本家的屈辱了。


    隻不過六角義賢也未免太過於無能了,高宮城不過是座小城,雖然算是對抗淺井家的前線,所以兵力應該不少,但是根據之前的情報,撐死了也就是一千二到一千五。


    就算有城牆可以抵消一部分兵力上的差距,那座木製小城所起到的作用其實也是非常有限度的,但六角義賢以十倍兵力攻之,卻仍然隻是打了個僵持不下?那些足輕也未免太會劃水了吧?


    “看起來你們的鬥誌都很旺盛,很好,那就讓我們先去擊破六角義賢,然後再去掃清肥田城外的雜兵。”


    “傳我命令,除清綱大人、安養寺氏種、三雲賢持留守佐和山城,繼續收降戰俘以外,


    以島左近、宮部繼潤、拜鄉家嘉、木造雄利領兵兩千為先陣;


    磯野員昌、遠藤直經、淺井亮親、百百成政領兵兩千為二陣;


    新莊直賴、新莊直忠、今村氏直、阿閉貞征領兵兩千為三陣;


    其餘淺井政澄、淺井政元、淺井政之、上阪刑部、大野木茂俊、中島直賴、多賀貞能等,與我一起領兵兩千,為後陣。”


    其實按照本家的法規,他們很多人並非侍大將,隻是步兵大將,是不能統領幾百名軍隊的,可是沒辦法,誰讓現在是本家剛剛轉型的時候,許多武士都還沒來得及立下足夠的功勳呢?


    而且家中得力的武士數量也著實是有點少,所以淺井長政也隻能破個例了。


    不過等到此戰結束之後,相信不少人都會得以晉升吧。


    所有人都沒有插嘴,隻是滿臉激動的看著自己的主公,因為他們都知道主公必定還有話要說。


    淺井長政再次掃視了一圈:“從此戰過後,我要讓世人都清楚,我淺井家,才是是南北近江的真正主人!”


    六角家總數也不過是兩萬五千大軍,在此地折損了五千,另有五千被分出去試圖水攻肥田城,剩下的一萬五千大軍又在高宮城下士氣受挫,他到底能抵抗自己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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