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井長政笑著收起了這把太刀,左右巡視了一下,確認沒有任何活口之後,他們才再次出發。


    雖然一旦事實被公開,此舉算是徹底的得罪了長島城,的確會為他甚至是為淺井家帶來相當大的麻煩,但他卻並不後悔,不殺了這些家夥,他實在是念頭不通達啊!


    由於無法在長島城休息,他們開始繼續向西前進,等到了傍晚時分,當天色逐漸昏暗下來之時,他們也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地方,一座被廢棄的寺廟。


    如果是在幾年之前,也許露宿野外僅僅是對身體不好,以及可能會存在野獸的襲擊,但是到了現在,淺井長政還得考慮更多的問題,那就是可能存在的來自妖怪的偷襲,所以找個地方休息絕對比野外強。


    盡管被廢棄了,但是依稀可見此地屋舍連綿不絕,起碼有一兩百間,其全盛之時恐怕足以容納上千僧眾了。


    雖然許多房屋都因為年久失修而受到損毀或者幹脆倒塌了,但是這麽大片區域,還有不少完好的房屋留存,就算再來十倍的旅人也可以棲身其中,這可比在野外強多了。


    不過由於這間寺廟損壞的很嚴重,山門、牌匾,乃至於曾經接受供奉的神佛的雕像都已經殘破不堪了,所以淺井長政一時間也看不出來原本是哪家派係的寺廟。


    雖然在這個艱難的時代,由於佛教宣稱此世的苦難是為了在來世得到幸福,所以他們很受歡迎,所以各地的寺廟都香火鼎盛,很少會出現寺廟被廢棄的情況,但是有一種原因,還是會導致這種情況發生。


    那就是因為佛教內部也分出不少的宗派,在一個佛門宗派的信仰占據了某地的絕大部分之後,當地其他派係的寺廟,往往就很難繼續發展下去了。


    如果是碰到那種友善的宗派,也許僅僅是香火不好,但如果遇到些兇惡的宗派,有可能連性命都不保。


    在諸多大名中臭名昭著的一向宗,毫無疑問屬於後者。


    自從幾十年前,一向宗占領了此地,並在隨後建立起了長島城之後,其他宗派的信仰就很難發展下去了,寺廟被廢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香火雖好,但性命卻更加重要。


    而在整個尼朋來說,一向宗在其他宗派的心目中,風評也同樣很差,這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盡管內中殘破,看得出來曾經明顯被刻意破壞過,不過淺井長政還是找了兩間房間,稍微打掃了一下,寧寧又在上麵鋪上了一些幹草和床單,算是勉強搭出了一個臨時的床鋪。


    當小女忍開口詢問他要不要她守夜的時候,淺井長政隻是拿出了一疊紙人:“你忘了它們嗎?”


    雖然被三目八麵破壞了不少,但現在他手裏還有十來個,用來守夜可是太富裕了,就是需要稍微布置個簡單的法陣,否則光憑它們身上攜帶的能量,可遠遠不夠這一整夜的。


    不過也不必太著急,因為他還沒打算這麽早就休息,他在小穀城的那幾天可是每晚都隻睡不到兩個時辰,而隨著他實力的不斷提高,他覺得自己還可以進一步的減少睡眠時間。


    如果當睡眠已經不再是恢複體力和休養精神的唯一方法時,他又何必去浪費時間呢?


    “嘻嘻,那就多謝啦,寧寧可以好好睡上一覺啦。”


    小女忍屁顛屁顛的拉著阿秀跑到隔壁去睡覺了,並且很快就發出了極其輕微的鼾聲。


    正在地上畫著法陣的淺井長政不由得失笑,就算再怎麽古靈精怪,再怎麽表現出不符合年齡的成熟,說到底,她也隻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而已。


    將得自三目八麵的魂核徹底淨化,新製作了一些備用的符咒之後,整理好了用過的物品之後,算算時間,淺井長政覺得現在大概差不多淩晨一點多了,也是時候該休息了,隻不過他對於在清洲城裏得到的那枚金屬係的魂核,仍然沒想好該如何處理。


    說起來這枚魂核還真是給了他不小的驚喜,因為不同於他以往所見到的,在將其徹底淨化之後,他十分驚訝的發現,在這枚魂核之中,赫然有一個白色的虛影,看起來像某種大型的山貓,這是被拘束的獸魂!


    如何處置魂魄,向來是幽冥地府的權柄,即使陰陽師們通曉法術,在某種程度上也能化死為生,乃至於溝通幽冥。


    但是他們通常既不能,也不敢對魂魄做些什麽,不止是因為但凡涉及到魂魄的法術都極為高級,更是因為那往往會得罪幽冥地府。


    也許百年也難得在世上現身,但越有能力的人,往往就越發的敬畏,所以涉及到魂魄的事情,哪怕是陰陽師們也極少參與。


    可是現在這枚魂核中卻赫然擁有一頭極為完整的獸魂。


    如果說魂核中蘊含著妖怪們生前的一部分能量和記憶,是死的,那獸魂,則蘊含著它們的一部分意誌,有了自我意誌,它們才是活的。


    隻要有足夠的資源和法力,淺井長政完全能把那頭白色的大貓召喚成他的式神,失去了許多肉體的弱點之後,說不定它的實力比起生前隻高不低。


    可惜淺井長政現在的法力還不太足夠控製這樣的式神,而且他手頭上金屬性的材料也不足夠,隻能以後再找機會了。


    就在這時,他懷中突然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及低低的叫聲,淺井長政頓時一愣。


    他的大部分東西都被收入了封靈匣之中,懷裏現在隻有那根青色的竹筒以及棲息其中的小狐狸了,阿秀雖然很喜歡它,但她也不會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把它抱在懷裏的。


    因為自從被他找到之後,那隻小狐狸大半時間都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隻有在白天才會大概兩三個時辰的清醒狀態。


    由於他察覺到對方體內有靈力在湧動,知道這不是件壞事,所以最後也就沒管,沒想到它這次竟然在夜晚中醒來,它這次徹底完成了蛻變嗎?


    果不其然,拿出竹筒之後,他就看到小狐狸那漆黑眼珠裏,明顯多出了一些靈動,完全不像是隻普通的小動物了,換而言之,它現在變得更具智慧了。


    在看到淺井長政之後,它立刻就討好的蹭了蹭他的手背,接著主動的側身躺在地麵上,露出了自己的白花花的小肚皮。


    這種毫無防備的姿態,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它的態度,看起來在被淺井長政喂養了這麽多天之後,它已經徹底認定了他為主人。


    淺井長政也很高興,撓了撓它的小肚皮,又拿出一點肉幹投喂給對方之後,他伸手按在對方的腦袋上,稍微輸送了一些法力。


    然後他就驚喜的發現,正如他之前所推測的那般,在被青色竹管的靈力滋養之後,小狐狸已經不再是普通的野獸了,它不僅擁有了智慧,而且體內也擁有了極其微薄的火屬性靈力。


    僅僅是一段被斬斷的竹管,就能擁有這樣的效果,那它曾經在完整之時,又會擁有何等的力量呢?


    再聯想到主管上那某種大型猛獸留下的爪痕,淺井長政不由得有了更多的猜測,也許這根竹管,原本就是某種強大的法器,甚至幹脆就是妖怪的一部分肢體。


    在尼朋,不止是動物,沒有生命的物體也同樣有可能在特殊的條件下被轉化為妖怪。


    燈籠、泥牆、木梳、紙傘,幾乎所有的一切都能成妖,再多一個竹子也沒什麽稀奇的。


    這樣的話,竹管身上的爪痕也就能解釋得通了,這很可能是兩頭妖怪在對戰,其中敗者把自己的一部分肢體留在了荒野之中,最終便宜了這頭小狐狸。


    不過不管這背後到底有什麽隱情,現在的它,已經非常適合被轉化為式神了。


    自己的法力已經足夠,更有新到手的靈石以防萬一,正可謂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但是還要稍微參考一下當事人,不,是當事狐的意見,基於陰陽師和式神們之間的特殊關係,除了實力以外,最重要的還是忠誠度。


    “小紅,你是願意經過漫長的修煉,然後尋找那微薄的成妖的機會,還是願意被轉化成式神,與我在一起?”


    一般來說,式神很難被尋常的刀劍所傷,而且被轉化成了能量之身後,式神也脫離了普通生物的壽命限製,除了在和妖怪或者敵對的陰陽師們交戰中有生命危險以外,限製它們存活時間最大的因素,還在於它們的主人。


    因為在被轉化成式神之時,陰陽師們為了保證式神的忠心,通常都會將自己的一點印記刻在式神的靈魂之中,這樣他們就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掌控式神的生死了。


    不過這也因此導致了一點,在陰陽師們因為種種原因死亡之後,那些侍奉他們的式神往往也難得善終,因為那些陰陽師們都不想這些式神給自己的親朋好友帶來禍患。


    這些常年跟隨在陰陽師們身邊的式神,在徹底脫離了束縛,往往比野外的妖怪要更加難纏得多,因為它們擁有更高的見識,真正在主人死後還願意侍奉其他陰陽師的,實在是太少了。


    盡管被開啟了靈智,但小狐狸還是很難聽懂人類的話語,耗費了好半天的功夫,它似乎才慢慢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先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接著它又主動的拿著小下巴蹭了蹭淺井長政的手。


    “嗬嗬,你是同意要轉化為我的式神嗎?這很好,放心,你絕對不會後悔的。”


    撓了撓小狐狸的下巴,淺井長政轉身拿出種種法術器具,準備開始布置法陣。


    不算那些小妖小怪的,他現在手中有櫻花樹妖、馬頭鬼,以及得自三目八麵的三枚大妖級別的魂核,再加上得自織田信行的那枚靈石,足以讓他將小狐狸轉化為真正的式神。


    布置好了一大一小兩個桔梗法陣之後,示意小狐狸踏入其中稍小的那個,並且在最中間的區域,和那段來曆神秘的青色竹筒一起待著,淺井長政自己則進了稍大的那個,然後掏出了靈石以防萬一法力不足。


    這兩個法陣是成套的,看起來非常相似,但實際上功效完全不同。


    他所在的法陣是接下來的行動中是屬於輸出法力的一方,同時兼有防護、預警和安定心神的作用。


    小狐狸的法陣則是屬於接受法力的一方,同時在關鍵時刻,也能發揮出困縛的作用,這全都是為了防止式神失控,為了更好的保護施法中變得脆弱的陰陽師。


    沒有怎麽猶豫,淺井長政直接拿出了來自櫻花樹妖的魂核。


    三目八麵體內的魂核是金屬係,和小狐狸火屬性並不匹配,而且其中有隻大貓的獸魂,交給小狐狸可就太浪費了。


    馬頭鬼的屬性嚴格來說是凡間難得一見的幽冥係,就更加不匹配了,而且現在他手中還留有全套的召喚牛頭鬼的材料,牛頭馬麵向來出雙入對,用馬頭鬼來召喚牛頭鬼,那才是最合適的。


    相比之下,櫻花樹妖這枚木屬性的魂核,和火屬性的小狐狸搭配起來,以木生火,正是相得益彰。


    再加上那明顯不一般的竹筒,雖然小狐狸的年紀幼小,但是當式神轉化成功之後,它所能發揮出來的實力,絕對將超越九成九的同類式神。


    眼看著淺井長政拿出的材料也來越多,孤零零的蹲在法陣中間的小狐狸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它很是不安的低聲叫了起來,聽起來和小貓的叫聲很是相似。


    淺井長政不由得低下身體,輕輕撓了撓它的小下巴:“放心吧,你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小狐狸有些緊張,他又何嚐不是呢?


    雖然他的法力已經足夠,材料也十分充分,但他畢竟在此前並沒有轉化式神的相關經驗,這對於他來說同樣是個考驗。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進入了這座殘破的寺廟之後,他心中總是隱隱有一絲不安,就像是他漏掉了什麽似的。


    難不成是長島城的事情發生了紕漏?可是在那場短暫的戰鬥中,他明明已經殺死了視線中的所有敵人,不可能有人活著迴去才對啊?


    而且就算他們活著迴去了,自己也不應該有這種不安才對啊...


    但是很快,他還是靜下心來,開始按照腦海中的知識,一步一步的引導著靈石中的法力。


    在殺死了願證寺和尚之後,他毫無疑問的徹底得罪了長島城,甚至連帶著得罪了一向宗,但他卻並不後悔。


    隻要他的實力足夠強大,強大到一人可敵萬軍之時,就算是尼朋最大的佛門勢力找到他麵前興師問罪,又能如何?


    更何況,一向宗的敵人可是一點都不少啊,侵占了大片土地的他們,固然因此富得流油,但是也得罪了太多的大名了,因為那原本是屬於他們的土地。


    比如說淺井家幾十年的鐵杆同盟朝倉家,就已經和他們的鄰居加賀一向宗,持續了數十年的戰鬥。


    盡管長島城的一向宗和朝倉家之前沒有任何瓜葛,但如果淺井家向長島城開戰的話,朝倉家絕對會大力支持的。


    因為在他們看來,天底下所有的一向宗都是一路貨色,隻是他們沒有能力去對付,否則他們一定會通通宣戰的。


    一向宗固然是人多勢眾,一唿百應,但反過來想,占據了廣袤土地,收斂了無數財富的他們,又何嚐不是一塊兒超級大的肥肉呢?


    一向宗雖然能以宗教信仰忽悠著他們的信徒去衝鋒陷陣,為他們送死,但這種沒有經過任何正規訓練的農民,在同等數量下,是絕對打不過由武士所帶領的足輕的,和他們搶奪土地,總比和其他大名搶奪土地來得更容易些。


    唯一的麻煩就是那些僧官,以及一些武僧,在被收編之前,許多武僧都有著強盜或山賊之類的身份,他們的威脅要比普通無知的愚民高了許多。


    所以在朝倉家和加賀國的一向宗交戰時,他們往往會優先攻擊其中的僧官和僧兵,隻要為首的和尚一死,剩下的一向宗信徒就像是無頭蒼蠅一般,戰鬥力下降了不止一個級別,一百足輕追著兩三百名一向宗信徒到處亂跑,然後再逐個殺死,那都是十分常見的事情。


    現在淺井長政也持有同樣的看法,隻有死了的一向宗和尚,才是好和尚,反正他們佛門整天宣稱死後即可前往西方極樂,如果還趕來惹上自己的話,那就正好讓自己以刀槍和法術為其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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