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一字退敵】

    開玩笑呢吧?

    跟隨幾個宮女往側殿的小廚房,看著眼前清一色的貴重碗具,林妙妙還如在夢中,煮碗粥便能得塊鐲子……

    是官家不正常,還是她不正常了?

    不過煮粥於她來說,倒是再簡單不過。

    小廚房是專門給官家備宵夜的地方,材料齊全,麵粉糕點尤甚,林妙妙從陶罐裏舀了半勺米掏淨,旁邊的兩個宮女已經聰明手快的接過她手上的活計,其中一個更是順便把菜板上的一捧紅豆給淘洗了,她空出手來將棗兒切成整齊的小塊兒和進米裏,湯水裏頓時紅紅白白的可愛。

    有人幫忙就是簡單些,紅豆紅棗粥做工雖細致,但小半個時辰便已出鍋。

    宮中的米全是各地進貢的好米,顆顆粒粒都個兒大飽滿,煮在鍋裏粘著後半段下鍋的紅豆,香軟甜脆,濃度適宜。最後澆上少量加了碎桃片的蜜汁,林妙妙端起碗口嗅了嗅,果然米香撲鼻,味道想來也不差。相比起陶氏拿手的菜粥,林妙妙手藝雖比不上陶氏,但深居侯府這麽多年,後廚裏的各色菜肴卻是都能試做一二。

    小廚房的禦廚輕嘖一聲,瞧著這位肌膚白皙,十指晶瑩細嫩的模樣,本以為是個不曾沾過廚藝的官門小姐,現在看來,倒是真人不露相啊——這東西他雖做得出來,不過於官家來說,卻總不如姑娘家的心意來的美些了。

    禦廚暗搓搓的思量著官家和世家小姐的羅曼蒂情史,神情中對林妙妙更多了幾分恭敬。

    即便在宮中,也不是誰都有這般殊榮,能進得了官家的側殿小廚房呢。

    少了禦書房牌匾的禁錮,沈澤麵無表情的跟在林妙妙身後,臉色冷硬的看著這個昨晚窩在他懷裏死活不撒手的女人,正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煮粥,然後以帕子小心的擦淨碗沿,甚至如此溫柔細致的……準備去端給禦書房的男人。

    沈澤稍抬了抬下巴,眼眸微深。

    林妙妙隻覺身上莫名一寒,她擱下官家的玉碗,緊了緊布衫的衣領,直覺的往後瞧了一眼,身後並沒有人,但空氣中的冷意還是陣陣導在她身上。生生打了個寒戰,林妙妙不肯多待,嘴上催促一聲,便提著食盒走出側殿。

    外頭陽光恰好躲在烏雲裏頭,天氣並不燥熱,反而有一絲陰涼。

    林妙妙撩起耳邊的碎發掖進耳後,露出小巧白皙的耳朵,圓潤的耳垂在白日裏晶瑩淤血,也極為可愛。

    側殿離正殿也不過十幾步遠,她點了點腳尖,見禦書房外的侍衛已換了班,許公公也不在門外,便已明白現下她要進殿,定得重新尋人去通報。

    皇宮的規矩多到要命,難為還有那麽多世家女人趕著往宮裏湊,好日子不肯過,偏要找人管著才心中愉快?

    幾個公公端著拂塵沉步走過,後頭跟了一群十七八歲的宮女,梳著普通發髻,卻可見眉眼明媚,均是些相貌好的姑娘,這其中身穿鵝黃色外衫、頭梳飛雲髻的環佩少女雖端著禮儀的步子,神色卻顯見憂鬱,路過禦書房側殿外,她終於忍不住停下步子,目光一絲不漏的落在身旁之人的身上,她大膽的盯著對方的側臉,眼中暗含情絲:“頌哥哥,快要出宮門了,你……何時再來看園兒?”

    “待有賢妃娘娘傳召,我自會再來。”男人不耐煩的皺起眉頭,他目光移開,路過禦書房前卻凝了一瞬,他怔了怔,眸中卻劃過一絲驚異,這下連最基本的敷衍也不肯了,男人揮了揮手,大步朝禦書房走去:“我去麵見官家,公主先迴吧。”

    少女見他走的亟不可待,氣憤的跺了跺腳,想要怒斥卻因著心儀對方有些不忍心,隻得唿哧唿哧喘著氣,委屈道:“那本宮就在這裏等你……”

    “隨你。”男人語氣淡漠,他紫色的衣角從側殿出一沒而過,仿佛是投到海裏的一滴水花,漣漪中,頃刻間消失不見。

    避開視線後,做了一番撫袖除塵的動作,男人哂聲一笑,他不喜歡的東西,就是上趕著貼上來,他也不願多瞧一眼。而倘若是他有興趣的東西,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尋到眼皮子底下,攥進手心裏。

    他捏了捏拳頭,似乎智珠在握,沿著殿外的牆壁,他腳下生風緊走兩步,待到近處腳步聲響起才伸開手臂一擋。

    紫色的綢緞如瀑一般落在眼前,前世的記憶幡然浮現。

    林妙妙不由心中一動,僅僅隻憑一個衣袖判斷有些武斷,可這般她早已熟記在心的花紋樣式,卻已叫她心跳快如擂鼓。她沉下氣息,微微抬頭,待到看清來人後,已經漸漸平靜下來——對麵所見,果然是自己曾經再熟悉不過的人,肅寧候秦頌。

    以一種頗為複雜的目光盯著他瞧了一眼,林妙妙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暗暗思忖,這一世她不曾被叔父害到給他做妾,那麽這人攔下她的去路,卻是要做什麽?

    肅寧候雖不是前世暗害她的主謀,卻也算是迎合蕭拓的推手,她對此人可沒什麽好感。

    “果真是美人兒。”秦頌唇邊勾出一個輕佻的弧度,畢竟是見多了美人的侯爺,又是又名的調情聖手,此時秦頌看著臉色沒什麽變化的林妙妙,卻不覺得對方是蕭盈口中鄉野裏長大的丫頭。

    她膚色瑩白,這可以說是天生的,秦頌也知有些女人出生起就一身水一般的細嫩皮膚,後頭稍養一養,便可容光煥發,但對方的眼睛卻沉穩而鎮定,就連秦頌不得不承認,蕭靖安流落在外的女兒,竟是比蕭拓養在府裏悉心教導的蕭盈,還要動人些。

    “侯爺可是也要見官家?民女得了官家口諭往禦書房送些棗粥,此事可耽誤不得。”仿佛沒有聽到那句調戲之言,但林妙妙心裏卻憋著一股勁兒,她看了看眼前的手臂,不著痕跡的對秦頌點名自己責任如何重大,並身受官家親諭,延誤了便可扣對方一個蔑視皇權的罪名。

    秦頌不以為意,反而挑眉一笑,“你怎知道我是侯爺?”

    “……”林妙妙反應極快:“侯爺身上有掛金魚袋。”紫服和金魚袋是三品以上官員才佩戴的裝扮,幸而她原先聽侯府幾個妾室談論肅寧候的金魚袋乃是先帝禦賜,同旁的官員有幾處不同,侯爺也常年攜帶,以示地位尊崇。

    “蕭小姐,官家有請。”許公公從殿內姍姍來遲,站在門外通傳了一聲便轉了身往迴走。林妙妙側著身子從秦頌身旁走過,越是湊近了,才越有一道不知名的清香湧入鼻中,男人垂眸輕嗅了嗅,從眼睛眯起的縫隙中瞧見她白皙光澤的皮膚,竟仿佛被蠱惑了一般,直接伸出手要摸一摸她小巧的耳垂。

    這雙手被牢牢定格在半空中,突兀的往迴一扭,仿佛被一種超越自然的力量所脅,‘哢嚓’一聲,差點骨折。

    秦頌後退一步迅速收迴手,他低頭一瞧,腕上紅腫,手背處已被捏青。

    眉頭高高揚起,秦頌震驚的四下望了望,手臂上不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隻覺得突然間毛骨悚然,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方才他的手……分明是被另一雙大手死死扣住,動彈不得,好像青天白日裏遭了靨一樣。秦頌心下警惕一番,身上沒再發生什麽危險,他扭頭往迴看,提著食盒的少女窈窕的背影已消失在禦書房門口,朱紅色的大門緩緩合上,隔絕掉視線。

    “是誰?”秦頌摸著腫痛的手腕喃喃道,會是什麽東西……還是因為他最近太過勞累,心神耗費也過大,出現了幻覺?

    沈澤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方才林妙妙看向他的眼神,可不像是初識那麽簡單,仿佛已然認識他好

    多年,對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很,不爽。

    “我。”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他淡淡道。

    或許是長時間不曾說話,他嗓音有些幹澀,但這種磕磕絆絆沒有起伏的音調,是真的讓秦頌嚇了一跳,在他聽來,這與他對話的人好像正在耳後,秦頌倒抽了一口涼氣,“你是誰?是人是鬼?”

    沈澤沒有再說話,然而他的沉默,卻比答了對方還可怕。

    天色陰沉著,原本略帶涼意的空氣不知為何突然開始發悶,灰色的雲片兒堆疊成一團天際閃過一道悶雷,轟隆作響,秦頌身子抖了抖,後退了兩步,脊背僵硬。

    作惡多端,才越怕鬼神。

    肅寧候原本隻拜佛不信鬼的理念收到了極大的衝擊,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側殿的外院,越走越快。沈澤依稀能聽到外頭園兒公主突然爆發而出的歡欣笑語,他抿著唇角,餘光在禦書房的殿門處徘徊不定,半晌一聲不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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