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高照。


    “在你們這裏最好的酒樓,是什麽啊?”一身黑衣麵若儒雅書生的男子行走在街上,逢人便問道。可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發問得過於莫名,街上的行人竟像是沒有看見他一樣,自顧地走著,一個人也沒有理他。


    “百花深處百花謝,應龍台下入夢台。”直到有一個白衣書生低著頭,與他擦肩而過。


    “入夢台?”黑衣男子眼睛一亮,“阿濋曾與我說過,應龍台乃是洛陽城最高所在,而這入夢台便在應龍台下,應該很容易找得到。”說完後他就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可黑衣男子沒能注意的是,與他擦肩而過的白衣書生也停下了腳步,幾乎是與黑衣男子剛踏出第一步的同一時間發生的。白衣書生看了眼手中的書,隨後轉身看向了黑衣男子離開的方向。


    容貌竟與那個黑衣男子一模一樣。


    “你剛剛,去天獄前攔人了?”庭院中,莫問東不經意間問道。


    “鈺旌身在陛下之側,得到消息後理應去天獄前探查,以防有什麽閃失。”鈺旌垂首道。


    “看來傲陽並沒有將全部告訴你啊。”莫問東笑了一下,“你記住。萬事俱備,隻有等到顏淵傑握住了那柄槍。那非人力可挽的覆水,才能夠挽迴。”


    鈺旌眼神微微恍惚了一下。


    “他想要讓一人迴來,那便迴吧。”莫問東沉聲道。


    “師父,為何?”鈺旌仰頭猛地問道。


    可還未等莫問東有所迴答,就被另一個突然而來的聲音所打斷了。


    “見過老爺,鈺旌公公。”有一名道袍女子跨過門檻,輕聲喚道。


    “你迴來了。”莫問東喃喃道。


    似乎對“迴來”這兩個字有極深的觸動,道袍女子長睫微微顫抖,鼻子一酸。是啊,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迴來過了。


    “你受苦了。”莫問東站起身,看向了女子的懷中,那裏躺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嬰兒。在女子輕輕的搖晃下,正歡悅地笑了起來。


    “是你的孩子啊。”莫問東喃喃道。


    道袍女子笑著點了點頭,看著孩子的眼神裏滿是寵溺。


    “也是他的孩子。”莫問東忽然接了一句。


    道袍女子笑容一僵,急忙點頭道:“是。”


    “初為人妻,十月懷胎後再為人母,這種感覺,應該很微妙吧。”莫問東笑著問道。


    “至少在以前,從未想象過這樣的生活。”道袍女子迴道。


    “你完成的很好。隻是我再問你一句,你是願,還是不願。”莫問東抬手一抹,那小孩頓時就沉沉睡去了。


    “阿濋願!”道袍女子急忙道:“若無老爺,阿濋早就已經死了!”


    “他既然也來了,那就讓他故地重遊吧。”莫問東緩緩轉身,看向了他早已布好的棋盤,“也讓你的孩子好好睡上一覺吧,並且去告訴他,說這孩子已經死了。”


    “畢竟美好的東西忽然破碎之後,便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一旁的鈺旌聽言心中一驚,冷汗沾濕了額前的白發。


    忽然,春雨落下。


    “師父,下雨了。”鈺旌強行鎮定下來,看向了雨絲。


    可莫問東依舊在看著前方的棋盤,沒有絲毫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我進去拿傘。”鈺旌作勢便要起身。


    “不必了。”莫問東抬手製止了他。


    鈺旌一愣,“師父?”


    莫問東冒雨捏起了一顆棋子,輕輕敲在了棋盤之上。


    這也是布局階段的最後一子。


    剩下的,便要等那個客人來一起下了。


    他就這麽晾著棋盤經受春雨的洗禮,而盤上的棋子卻沒有被密集的雨水所撼動分毫。


    “棋局如雨,若以天下作子,可不是隻靠一柄油紙傘便能躲開的。”莫問東仰起頭,看向了傾盆而下的春雨,“哪怕是公孫劍器樓那柄藏了名劍的傘,也不行。”


    滴答,滴答,滴答。


    洛飛羽站在山野間的一座亭子裏,慵懶地靠在柱子上,同時還執著一柄傘,看著自亭簷滑落下的雨簾。


    而公孫詩瀲就在他的後方,麵朝洛陽城的方向吹笛。


    很快,山穀間就流淌滿了若有若無的笛聲。


    “花城洛陽,便是這裏了。”洛飛羽也忽然轉頭,看向了那座城。


    “小時候,我曾隨母親來過這裏。”公孫詩瀲收起了笛子。


    洛飛羽看向了她的笛子,“你為何要吹笛?”


    “自然是在告訴一個人,我已經到了。”公孫詩瀲衝著他微微一笑,“準備好進去了嗎?”


    “當然。”洛飛羽也看向她,“進這座城之前的我雖然滿身罵名,但等我出來的時候,定是名揚天下。”


    “走吧。”公孫詩瀲走了過去。


    “不過在此之前,進城的第一件事。”洛飛羽將傘遞到了公孫詩瀲的手裏,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是得先找到我的那個兄弟。”


    禦書房。


    “陛下,顏統領從天獄裏出來了。”方才傳聖諭的小太監小許子叩首道。


    “退下吧。”景陽帝令道。


    待到小太監退下之後,紅袍女子才走上前說道:“陛下,您這一步,是險棋。”


    “險了便險了吧。”景陽帝露出了難以察覺的笑容。片刻後他忽然抬頭,看向了紅袍女子。


    “陛下?”紅衣女子一愣。


    “你說你這般貌美的女子,當天機樓樓主著實是可惜了。”景陽帝歎了口氣,“就應該去當一個花魁。”


    “師兄,你是想要見盛世,還是亂世。”洛陽的浩然台道觀裏,正在自己與自己對弈的蕭皓琛忽然朝前方的慕容皓月問道。


    “祖師爺以道劍入紅塵,隻為斬斷亂世。”慕容皓月喝了口茶,“吾道,自然是求那盛世。”


    “是嘛?”蕭皓琛收起了棋子,攤開一直緊握著的左手,看著掌心那被他攥得生潤的銅幣,搖了搖頭。


    這銅幣乃是武當的道生之子,自張三豐祖師爺立派以來傳承至今,是用來算卦的,可卜兇卦吉。


    可當他用道生之子算卦,就從未得到過自己想要答案。


    蕭皓琛收起了道生之子,閉上了眼睛。


    “既然在盛世裏尋不到答案,那我便,踏入亂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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