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宮寢殿內的氣氛驟然變冷。


    蕭敏芝的話無疑是在質疑方才雲離所言。


    連太後的臉上都染上了幾分懷疑之色。


    心有猜忌,便終歸無法坦然視之。


    雲離抿了抿嘴,隨即開口道:“如此的話,那還請蕭女官好好調查一番才是。”


    蕭敏芝微微俯首,似是意味深長道:“微臣自當竭盡全力。”


    出了羲和宮,雲離沒有返迴華清宮,而是心血來潮的跑去了玄央殿。


    容沉還在上朝,玄央殿內一個人都沒有。


    外麵守著的太監見是雲離,雖未謀麵,卻也深知王上對她的隆寵,自然不敢阻攔。


    雲離走進玄央殿,九重薄紗輕掩著,折屏隔開床榻與書案,殿內清冷,散發著燃盡的熏香之味。


    雲離環顧一圈,猶記得新婚之日在此處的肆意歡快。


    她忍不住輕笑著搖頭,食色性也,自己果真是對容沉的美色難以招架。


    雲離忽的撇及床榻邊的一物,目光一定,拾步而去。


    那是一個十分精致的錦盒,讓雲離倍感熟悉。


    她坐在床榻上,拿起錦盒打開。


    錦盒之中頓時露出兩株珍稀藥材,還有一封信。


    這些,分明就是當初自己交給少辛,讓少辛轉交給容沉的東西。


    當初她也以為容沉遇上了什麽變故,希望這兩株藥材能為他做點什麽。


    信裏滿滿當當的全是她對容沉的思念之情。


    如今看來,竟是恍如隔世。


    雲離心底澄明一片,細細想來,他派人保護自己不假,為自己大敗戎狄也不假。


    事情總有兩麵,或許真的是自己過於偏執了。


    事到如今,她居然又生出了一些為他解釋的心。


    真是心不由自己,理智無法主宰感情。


    她還未將信放下,便聽著外麵傳來腳步聲聲。


    雲離起身踱步走到折屏處,方想出聲,卻見一聲玄色龍袍的容沉麵色冷然地走向書案。


    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個年紀頗長的南翎老臣。


    雲離頓住腳步,站在折屏之後沒有吭聲。


    待容沉坐定,其中一個老臣便上前一步語重心長道:“臣等皆是為了陛下著想,眼下朝中風言風語頗多,連民間都有關於雲妃娘娘的傳聞,妖妃禍國,陛下千萬不能感情用事。”


    “放肆!”容沉冷喝出聲,眉眼間帶著凜冽的寒意。


    幾個老臣顯然被容沉的怒意驚駭到了。


    他們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大聲道:“陛下息怒。”


    “妖妃?你們還能想得再荒唐點嗎?她是本王的女人,還由不得你們指手畫腳。”容沉冷冷說道。


    雲離心下微怔,不過轉瞬嘴角又邪邪一扯,妖妃?還真是抬舉她。


    “陛下為了此女一連小半月不曾上朝,甚至還不顧南翎禮法納她為妃,如今更是常住華清宮,您這樣置賢妃娘娘於何地,她可是北霽送來和親之妃,關乎兩國交好啊。”跪在左側的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臣懇切道。


    容沉眯了眯眸子,眼底幽黑一片。


    “老師這是在教訓本王?”容沉涼涼道。


    “老臣萬萬不敢,隻是實事求是。”那老臣微微俯首,沉聲道。


    “不上朝不過隻是顧及天氣嚴寒,讓爾等大早入宮太不人道,每日本王也會派人去各府取閱奏章,爾等將此事怪罪在雲妃的頭上,未免有失公平。”容沉耐起性子,解釋道。


    他也明白,在有些方麵他隻能放緩態度,才有機會打消他們對雲離的偏見。


    “至於賢妃,本王自有分寸。”容沉斂了斂心神,又道。


    “況且如今雲妃有孕,她腹中之子是本王的血脈,本王絕無可能讓她受到半點委屈,更不可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容沉掃了跪在地上的眾臣一眼,淡然開口。


    那話語,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然。


    折屏之後的雲離微微攥起了拳頭,許是她在華清宮安逸了太久。


    適才絲毫不清楚外麵對她的存在已經到了如今這個不死不休的份上。


    一個來路不明的妃子,霸占著南翎王的獨寵。


    被冠以妖妃之名,大抵也不為過。


    雲離眸間染上一絲輕蔑的笑,她鬆開手撫了撫微隆的小腹。


    他們有他們的固執,左右不過是擔心容沉因為她而荒廢朝政罷了。


    出發點毋庸置疑,隻是這勸誡的方式卻是踩了容沉的尾巴。


    容沉堅決的態度讓幾個老臣臉色皆是不太好看。


    其中一人似乎也被容沉給逼急了,他堅持說道:“陛下血脈固然重要,可陛下的一世英名卻也不可不顧,民心不可不顧,流言蜚語更是不可不顧啊!”


    “說夠了?”容沉淡淡開口,“說完了就退下吧,本王乏了。”


    那老臣頓時啞口無言,他重重歎了口氣,與周圍幾人交換了眼色。


    幾人皆是搖了搖頭,行禮告退。


    見所有人離開,容沉才倚靠在椅背之上,抬手揉了揉微微發疼的腦袋。


    透過折屏,雲離望著容沉眉眼低垂,眼底落著厚重的陰影。


    渾身上下籠罩著難以言說的凝重之色。


    她從來不曾見過如此憂心忡忡的容沉,是她,終歸給他帶去了麻煩。


    雲離薄唇輕抿,鳳眸之間陰雲籠罩。


    終究還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他是南翎王,有他無法拋卻的責任。


    而她會來到南翎,也絕非是為了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雲離吸了口氣,自折屏後緩緩走出。


    容沉餘光所及,抬起眸子,墨黑的眸子陡然一深。


    他眉頭微斂,從椅子上起身踱步來到雲離跟前,緩緩道:“都聽到了?”


    雲離點了點頭,“你不用介懷,我權當沒聽見就是了,別人的話,我從來都不在乎。”


    容沉鬆了口氣,這才是他深愛的雲離。


    萬事不放在眼裏,灑脫隨性,也有屬於她的驕傲與偏執。


    “都是些迂腐的老頭,本就無需理會。”容沉嘴角微扯,抬手捋過雲離鬢角輕垂的一縷青絲。


    雲離不可置否,卻也能從容沉眼底看出一抹故意。


    她沒有拆穿,可她明白,容沉終歸是顧忌的。


    所以才會去解釋,又在解釋無用之後索性擺起了南翎王的架子。


    “怎麽想到來玄央殿了?”容沉見雲離笑笑不語,伸手攬過她的腰際,將她帶到一側的軟塌邊。


    “來,坐著,別累著。”說著又扶著雲離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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