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和幾乎不可聞的浪潮聲將方北山吵醒。


    方北山看了看還在熟睡的妻子,躡手躡腳地掀開被子,穿上外衣,走了出來。月色皎潔,紛紛揚揚的雪花將眼前所見之處變成銀色童話世界。方北山尋著聲音,走到自家小院背後,方慎平日修行的空地。


    眼前的一幕讓他眼眶濕潤。


    空地上,方慎穿著一件緊身短衣,雙手抓著明顯比平時大了一號的石鎖,半弓著身子,一步步前行。


    方慎緊閉著雙眼,臉色通紅,雪花還未落到方慎一尺距離就化為熱氣蒸發掉,白蒙蒙的霧氣從方慎頭頂冒出,方慎每踏出一步,地麵就會發出沉悶的聲響,而他全身也會微微顫抖,滾滾氣血化為皮膚下肉眼可見的紅色浪潮,一陣陣衝刷著方慎四肢百骸,發出如同浪潮衝刷一般的聲響,若有若無的灰光隨著浪潮聲在方慎全身浮現,那是運行《燭龍強體術》錘煉肉身,消耗氣血,凝練出來的燭龍之力。


    燭龍之力,是龍力的一種,聽起來高大上,其實就是氣血凝聚的精華,主要作用是增幅肉身,龍力修行到極致,才能勉強離體攻擊,與法力千變萬化,縱橫千裏,移山倒海的大神通相比,就是一個笑話。


    隻有無法激活血脈,溝通法力的龍族傳人,才會修行肉身,凝聚龍力。羅珂把龍力稱作武者內力。


    當然方慎已經將燭龍之力修煉到即將離體攻擊的程度,他能夠僅僅依靠肉身,與溝通法力的龍人龍將比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燭龍強體術》,凝練燭龍之力,大大增幅了他的肉身。


    “兒子,怎麽不睡覺。”方北山感覺心裏堵了萬千話語。


    方慎猛地睜開眼,喘著粗氣,看向方北山,目光寧靜,說道:“一想到父親的逆鱗扳指,我睡不著。”


    方北山歎了一口氣:“你都知道了?”


    方慎閉上眼睛點點頭,轉過身,一步一步遠去,“父親,你去睡吧。你曾經說過,你為了了卻爺爺的心願,五年未眠,日夜錘煉肉身,直到自己成為逆鱗勇士。”


    “現在該兒子,為您的期望,努力了。”


    “雖然我不能理解父親您對我的要求,但是我一定會肉身通靈,達到您的期望。”


    方慎的聲音很輕,但是方北山能感受到他的聲音中蘊含的恥辱,不甘與鬥誌,這是和他年輕時一模一樣的信念。


    方北山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方北山不由得迴想起二十五年前,自己跪在重傷瀕死的父親麵前,發誓一定會激發龍族血脈,獲得逆鱗勇士稱號。兒子和那時的自己是如此相似。


    父親種下青螭血種,我激發青螭血脈,現在,兒子,重現方家榮光的重擔交給你了。方北山心中默默想著,轉身離開。


    留下方慎在大雪中肆意揮灑血汗。


    四點半。


    “兒子,該去演武場了。”方北山叫住全身燭龍之力漸漸消退的方慎,遞給他一百兩銀子,又是遞過一瓶補血丸,說道:“六顆補血丸,補充一下氣血,待會父親把活血膏給你送來。你肉身強大,我不擔心日夜修行會對你造成負荷,但是你心智還不夠成熟,過猶不及,自己把握好分寸。”


    方慎伸出手接過銀子,緊緊握住,這些,都是父親用自己逆鱗勇士的無上榮耀換來的!


    “父親,我會為你拿迴逆鱗扳指的。”方慎努力壓抑著顫抖聲音,差點哭出來。


    家道中落,父親為了自己修行,連最後的榮耀都賣給了敖烈。想到父親這樣嫉惡如仇的勇士,低聲下氣,將逆鱗扳指賣給敖烈,忍受羞辱,方慎心裏就一陣陣絞痛。


    方北山拍了拍方慎的肩膀,笑道:“你小子,我以為你隻會為羅珂傷心呢。沒想到父親的扳指在你心裏地位這麽高。父親賣掉扳指,值了。快去演武場吧,你母親最是心疼你,她看到你傷心,又該說我不是了。”


    隨後方北山將方慎送出家門。


    方慎第一個來到了演武場。


    借著還未消散的月光,方慎盤膝而坐,將六顆補血丸一口吞下,洶湧的氣血浪潮席卷全身,補充方慎修行一晚《燭龍強體術》氣血虧空的身體。


    不過幾分鍾,方慎吸收完補血丸的藥力,感受了一下體內充盈的氣血,滿意地站起來,抬頭一看,頓時被嚇了一跳。


    延老魔一襲白袍,配合猙獰的眼角,像一隻幽靈一樣站在方慎前方。


    “教習早”。方慎趕緊低下頭,問候一下延老魔。


    延淵點點頭,說道:“還有十分鍾才到五點,你來得這麽早,看來傳言是真的,方北山把逆鱗扳指賣了供你修行,你受到刺激了。”


    方慎聞言抬起頭,眼中冒出憤怒的寒芒:“教習,你從哪裏聽到的傳言!”父親昨天才賣掉逆鱗扳指,方慎以為這個消息傳出去至少要幾天,但是沒想到僅僅一個晚上,延老魔就知道了。


    “敢和我這樣說話,看來你小子心裏很憋屈啊。”延淵卻是轉移話題,隨即露出一副心痛的表情:“方北山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情就是成為逆鱗勇士。戴著逆鱗扳指,在部落上空肆意飛行,這是何等榮耀,連我延淵都沒有得到這樣的榮譽。為了你,他竟然把逆鱗扳指賣了,還賣給敖烈這個玉螭敖氏的走狗,方北山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了。”


    方慎聽得心裏火起,卻是無力反駁,父親將逆鱗扳指賣掉,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族人們遲早知道這件事情,到時候族人的質疑嘲諷恐怕會鋪天蓋地!


    即使父親是為了自己修行,迫於無奈賣掉逆鱗扳指,但是族人們如何能夠理解。賣掉代表龍血戰士無上榮耀稱號的逆鱗扳指,還是賣給在部落聲名狼藉的敖烈,想想敖烈如此小人,從此在部落上空肆意飛行,而這一切都是父親造成的。父親幾十年忠義英明,估計不會保留半點。


    但是自己能做什麽?


    連自己的父親,身為部落第一人,都鬥不過敖烈,這些年被敖家欺壓,家道中落,自己一個血脈都沒有激發的幼小族人,能做什麽?他隻能默默地看著父親為了自己承受族人非議,什麽也做不了!


    要是珂珂在就好了,方慎突然無比想念羅珂。


    珂珂她覺醒慧根,她一定有很多辦法幫助父親。


    方慎低下頭,沉默不語。


    這時延淵突然低聲說道:“方慎,你就不想為你父親做些什麽?比如讓敖烈拿著逆鱗扳指不敢飛?如果敖烈得到逆鱗扳指卻不敢飛行,那你父親的名聲估計不會有太大影響。”


    方慎猛地抬起頭!


    “教習你有辦法?”


    延淵臉上露出與他恐懼魔王不相稱的溫和笑容,說道:“辦法我有,就是擔心你不願意!”


    方慎連忙說道:“我願意,隻要敖烈無法用父親的逆鱗扳指飛行,族人就不會對父親過多指責,還請教習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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