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六人六馬站在便橋上,石製得拱橋異常平坦,一眼望去可以望見突厥軍隊的盡頭,而在六人的後方,無數旌旗林立而起,清風吹拂竟是發出陣陣驚濤之聲。


    頡利眯著眼睛大量李二,此時的李二卻是坦然的接受者頡利的對視,半晌後才嗤笑一聲道:“不義兒焉有今日!如今我百萬大軍以臨城下,陛下可教否?”


    李二沒有說話,邊上的蕭瑀卻是策馬而前,麵帶悲憤道:“你與太上皇為兄為弟!又簽約於五龍坡,昔年給的金銀財寶還少了?如今卻敢謊稱百萬?侵我國土!擄掠百姓!爾等蠻夷!可曾長了一顆人心!安敢讓陛下可教?”


    “維死戰爾!”


    蕭瑀臉色激動,一手顫巍巍的指著當麵的頡利大勝斥責,一手則是指著遠處塵煙彌漫。


    便橋之南,全長安的兵馬皆已經被抽調了出來,府庫中的鎧甲兵器更是見人就發,基本上幾家勳貴中的仆役丫鬟也都穿上了鎧甲,手持臨時縫製的旌旗站在城頭之上。


    底下的則是皇城裏的禁軍,除了一些把手府庫的,基本上都被抽掉了出來,軍容自不必多說,嚴禁,整齊,開頭整齊,後麵稀鬆,旌旗遍野的樣子倒也唬人。


    隻是不多時,四周煙塵寄至,幾萬兵馬又是陳兵兩側,本就嚴禁的防禦更顯壯闊。


    頡利臉色有些淒慌,戰馬稍稍向後退了幾步,盯著李二看了好一陣,這才哈哈笑道:“好!好個李世民!好個大唐!”而後長歎了口氣道:“你也知我與****有情分,今我突厥連年幹旱,水草不豐,此次出兵亦是無奈之舉,本想與你借些糧草便迴草原,誰知你部下不識好歹,接連殺我十多名迄今,又折我戰馬三萬多匹,如今你等既然知錯,我亦不深究,後事如何,還請陛下給個章法才是!”


    真是臭不要臉到家了,倒不過就開始訴苦了?進了我國土,殺我百姓,辱我國都,你一句無奈之舉就解釋通了?


    李二心下暗罵,但這仗終歸還是不敢打的,看著遠處的頡利大聲問道:“可汗可有章法!”


    “百萬金!八十萬擔糧草。”


    “可汗倒是真會漫天要價!十萬,八萬擔糧草!”


    話說的是一寸山河一寸血,不過任哪朝皇帝也沒有誰將這國土看得真有這麽金貴,兩國交戰的時候自然寸土必爭,畢竟事關國運,但若沒有國運之爭的時候呢?往往還是利益優先,唐人的命金貴,李二沒有打算真的根突厥拚的你死我活,臭要飯的到了門口,惡心了自己,人家既然要錢,給他一些便是了。


    一場持續了一個月的戰爭,便在這兩天的討價還價之中漸漸消弭了下來,沒有再次爭鬥,也沒有再次流血,這個結果李二能承受,隻是今日的屈辱卻是被李二牢牢的記了下來。


    看著那幾萬大軍敗退而走,李二臉上沒有一絲笑意,隻是邊上的幾個大臣卻是鬆了一口氣,看著遠處安然無恙的長安城,心裏多了幾分慶幸。


    李二迴了宮裏已經是下午時分,心下有些鬱悶,就想著去長孫那訴訴苦,卻是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太極宮去,隔著老遠就聞見一股烤肉香氣,隻是香味很雜,魚肉的,羊肉的,還有一些說不上來的,正疑惑間,卻是看見一隻白狼夾著尾巴走了過來,遠遠的就開始伸舌頭賣萌。


    也不知怎的,竟是忽然想起頡利來,搖頭苦笑一聲,身手拍了拍白狼的腦袋笑罵道:“我喂你肉吃你還能給我撒撒嬌,你那首領卻是連個屁都不給老子放一個。”


    “畜生不聽話就得打,光養著有屁用!”李淵衣衫整齊的站在李二麵前,趁著臉色訓斥道。


    李二神色有些鬱鬱,這麽長時間,還是第一次見這個父親,隻是看他臉色不太好,施禮後話也不說便要往迴走。


    “朕養了你二十幾年,現在都養成仇人了麽!”李淵站在原地有些哽咽的說著,人就是一種群體動物,孤獨的久了,就想著找人說說話,看見不淨眼的就像訓斥幾句,這大概就是每個父親深藏於內心深處的情感,平常不表達,並不代表他沒有。


    說著說著,兩人眼裏都是有些悲傷,特別是李淵,此時的他頭上的白發比月前更多了幾分,紅著眼睛的樣子更多了幾分淒慘。


    李二轉過頭,紅著眼睛不知該說什麽,卻是一個小姑娘蹦跳的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個竹簽,簽子上穿著兩串烤的金黃的羊肉,嘻嘻笑著先是闕生生的給李淵遞了一隻,而後便是笑嘻嘻的抱住父親的大腿,幾乎是整個臉都貼了上去,在鼻端聞了聞羊肉的香味,遞給父親道:“哥哥剛烤熟的,爹爹快吃.”後來許是覺得有些不禮貌,抬頭看著李淵亦是嘻嘻笑了笑:“皇祖父也吃~”


    “哎~祖父吃!祖父吃!”此時的李淵遠比以前好和藹的太多了,看著還有些懼怕自己的小麗質,上前便拉住了他的小手,轉身就朝著側麵的花園裏走,迴頭見李二還傻站著,這才哼了一聲:“來了就進來看看!”說著便轉身進了花園,一邊走還一邊念叨著:“一個兩個都是不孝的!朕怎麽就生了這麽些糟心的東西!”


    “皇祖父~爹爹不糟心!哥哥才糟心呢,前些日子都把阿娘氣哭了。”可能是這般說法不足以表達對自己哥哥的斥責,定了定神又道:“麗質也哭了~還吃不下飯了呢。”


    “嗯?那倒是要好好罰他!讓他多做幾頓好吃的!”


    “嘻嘻好呀!好呀!不讓他在出去,就在宮裏陪麗質玩!”


    “嗯!不讓他出去,就老實在長安待著!他能打仗!要那些大臣作甚?要滿朝的將軍作甚?一群混賬東西,都不如個娃娃做的好!”


    李淵在前麵碎碎的念叨著,小丫頭奸計得逞捂著嘴嘿嘿嗤笑。轉身看了自己爹爹一眼,心裏納悶爹爹怎麽眼睛紅紅的?是不是被那個叫頡利的草原蠻子給欺負的,不行,這是得跟哥哥說說,讓哥哥給爹爹出氣,哥哥最厲害了。


    “爹爹放心吧!哥哥一定會幫你揍那個壞人的!李承德他們當年欺負我,就是哥哥幫我打跑的!從那以後就沒人敢欺負自己了!”


    此話一出,兩人都是呆愣在原地,氣氛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李淵抬頭看了看頭上的藍天白雲,想著哪天東宮傳來的慘叫,還有玄武門前的搏殺聲,漸漸的有些頭暈,等底下頭的時候,兩行清淚已是順流而下了。


    “承德小子是怎麽欺負你的?跟皇祖父說說?”


    李麗質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轉身看了身後的父親一眼,見他也是雙眼通紅,沒來由的有些委屈道:“就~就是罵麗質是馬屁精,還把皇祖父送我的小花給溺死了。”似是想起了什麽不開心的,哽咽道:“還說如果在看見我,就要把我也溺死~嗚嗚~承德可壞了還用大黃狗追我。”


    李淵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用力的閉了閉眼,一把將麗質抱起,朗聲道:“以後皇祖父給你做主!誰也不敢在用泥巴扔你!”說著對邊上的王侍道:“下旨!清寧宮李氏長孫之女麗質,珩璜有則,禮教夙嫻,慈心向善,謙虛恭順深得朕心,晉長樂郡公主為長樂長公主,封地洛陽!”


    李二聞言挑了挑眉頭,看著淚眼婆娑的麗質眨了眨眼睛。


    這一幕卻是恰好被轉過頭來的李淵看見,輕哼了一聲對他理也不理:“去!將皇後也叫來,做了皇後連問安都不會了?萬妃呢?也去叫!這個老太婆也是個不懂事的,吃齋念佛能念出個甚來。”


    李麗質趴在李淵的肩頭,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情,隻是聽著李淵罵這個罵那個的心裏有些憤憤,便是小嘴一憋,輕聲道:“皇祖父脾氣臭臭的。”


    “嗯?”


    李麗質眨了眨眼睛示意方才的話不是自己說的,掙紮著下了李淵的懷抱,朝前猛跑:“就是脾氣臭臭的。”


    “哈?你個小東西,看祖父不打你屁股。”李淵哈哈笑著,似這般的天倫之樂,李淵亦是太久沒有享受過了,心裏沒來由的一陣舒坦,也是不自覺的想,奢華的宮殿,美味的珍饈,或許都比不過這般天倫之樂吧。


    “不晚!不晚!哈哈!”隻是淚光流轉,也不知是在哭著笑,還是在笑著哭了。


    李二仰頭四處打量著這間院子,看著圍牆有些舊了,不行!得修!看著太極宮的房頂長草了,不行!得修!看著水塘裏的水都綠了,不行!得修!看著邊上宮娥長得有些老了,不行!額~這個算了,就這樣吧。


    一家人坐在一起,幾個小家夥坐在湖邊把著欄杆朝湖裏扔石子,長孫萬貴妃則是坐在一側給父子倆添酒,送膳。李承乾黑著臉負責給長輩們烤串,烤肉,看著談笑的父子倆不斷翻白眼,半晌之後,這才砰地一聲將所有東西都放下。


    看著李二跟李淵兩人同仇敵愾的眼神,李承乾哼唧了幾聲,黑著臉坐在矮凳上,繼續燒烤。


    “沒人權啦!我還一口沒吃呢!”


    “哈哈~”


    家!總是溫馨的,有些時候,隻是缺少一個合適的契機,一個放下的機會而已。


    武德九年的長安。絕對是混亂的,先是玄武門之變,在是突厥入境,後是羅藝造反,亂糟糟的沒個頭緒,李二如願以償的登上了皇位勵精圖治,李淵則是躲在太極宮裏每日含飴弄孫,而大放異彩的李承乾呢?卻是被一群老頭堵在了東宮裏,被迫去做一個八歲孩子應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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