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太上,一座圜丘壇不知什麽時候撿了起來,看著嶄新的模樣,怕也隻是最近幾天,帶著一絲涼意的輕風吹過眾人的衣袂,盡管風不大,但帶來的獵獵聲卻是傳出去很遠,小路之上,一條暗紅色的長龍奏著鼓樂緩緩而來,到了山下,卻已是朝陽初升了。


    陽光不要錢似得揮灑在了祭壇擺放的七台帷幔上,丈許高神幄在朝陽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莊重,見著眾人到了台下,隨性的仆役將帷幔撤了,露出幾個寫著燙金字的靈牌,正麵設主位--皇天上帝神牌位,其神幄呈多邊圓錐形。第二層壇麵的東西兩側為從位--日月星辰和雲雨風雷牌位,神幄為長方形;


    神位前擺列著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單是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種禮器,就多達七百餘件。上層圓心石南側設祝案。


    皇帝的拜位設於上、中兩層平台的正南方。圜丘壇正南台階下東西兩側,陳設著編磬、編鍾、鎛鍾等十六種,六十多件樂器組成的中和韶樂,排列整齊,肅穆壯觀。


    “奏禮樂~宣皇帝禪位詔!”


    原本清冷的高山卻是被禮官的一聲喝吼變得開始有些嘈雜,穿著青灰色的樂人手持輕錘開始敲打鼓樂,那是昭樂,專門給祭祀或者是大臣用的,原本的登基大典並沒有這般曲折,隻是幾家老爺子在禮部大鬧了一番,將唐儉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說他做的是小孩子的玩應,這句話倒不是作假,若說禮儀,這些人還真麽有那些老頭知道的多。


    眾人站定站在禮樂班子邊上的百名禮部官員齊聲唱到:


    “太上皇昭:


    乾道統天,文明於是馭曆;大寶曰位,宸極所以居尊。在昔勳華,不昌厥緒,揖遜之禮,旁求曆試。三代以降,天下為家,繼體承基,裔嗣相襲。故能孝饗宗廟,卜世長遠,貽慶後昆,克隆鼎祚。朕膺期受命,握圖闡極,大拯橫流,載寧區夏。然而昧旦丕顯,日昃坐朝,馭朽兢懷,履冰在念,憂勤庶政,九載於茲。今英華已竭,耄期倦勤,久懷物表,高蹈風?。釋累遺塵,有同脫屣,深求閑逸,用保休和。


    夫政惟通變,禮貴從宜;利在因民,義存靡。條章法度,不便於時者,隨事改易,勿有疑滯。昔漢祖撥亂,身定大功,群臣推奉,光宅帝位,而事父資敬,五日一朝,備禮尊崇,號稱太上。朕方遊心恬淡,安神元默,無為拱揖,憲章往古,稱謂之儀,一準漢代。庶宗社之固,申錫無疆;天祿之期,永安勿替。布告天下,鹹使知聞。”


    眾人齊聲迴唱到:“臣等遵旨~太上皇萬歲!!”


    李承乾此時卻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切,多不似眾人那般一絲不苟,隻是趁著眾人無暇顧及的時候,四處打量了一翻,許是動作大了些,禮部一個侍郎趕緊上前站在李承乾的邊上,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說道。


    “殿下莫要胡來,若是被人看見了,怕是要罵死的。”


    無奈的白了那官員一眼,隻能是學著那幫人的樣子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看著台上的父子倆演戲。


    鍾聲止,鼓樂聲起,大典正式開始。此時,圜丘壇東南燔牛犢,西南懸天燈,煙雲縹緲,倒是顯得這有些神秘了。


    李二此時已經被加冕完畢,所謂加冕,不過是李淵從身後拿過流冕係在李二的脖頸處,兩人說了一些什麽,李承乾裏的有些遠,未聽清楚,但是當兩人的目光全都注視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看見了李淵嘴角泛著的笑意,李承乾亦是咧咧嘴,卻是被李二瞪了一眼,趕緊收斂。


    此舉卻是讓李淵笑出了聲,不過瞬間止住,由於兩人站的有些高了,這些倒是很少有人看見,即便是看見的也都是趕緊低頭,這事說不得。


    一眾人直直在天台山上站了半晌,直到日上中天大典才在李二的三拜九叩中結束,隨著官員們將祭表跟一應祭品焚燒完畢,這才算是祭天完成。


    迴去的路上,由兩頭大象開路,兩虎兩豹在後跟隨,再然後,就是大臣牽著異客在後麵,異客怕是被玩壞了,此時耷拉著腦袋伸長了舌頭不斷的哈著氣,皮籟的樣子讓龍攆上的李二不住的撇嘴。


    從天台山迴到長安城,眾人這才算是鬆了口氣,李承乾跟著李家的百十人進了太廟,這個過程顯然簡單了許多,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祭祀祖宗的事情已經辦完了,搬了詔書,李二又是一陣三拜九叩,此行才算是結束。


    “這一天不幹別的,盡是磕頭了。”


    李承乾的埋怨被邊上的李淵聽了個清清楚楚,不著痕跡的擰了小東西一把,輕聲說道。


    “不信鬼神敬天地,你這皮籟小子就是欠人收拾,以後祭天的時候可不許胡來。”


    撇了撇嘴,又朝著李淵呲牙一笑,這老頭卻是答應了自己的事情,一套禪位儀事做的盡善盡美,給足了李二麵子。


    “孫兒知道,不過就是嘮叨幾句,又沒跟外人說什麽。”


    “皮猴一般的性子,誰知道你能幹出什麽事,說好了答應修太極殿的,什麽時候動工?”


    李承乾搓了搓手指,悶悶道:“現在都秋天了,明春在動工吧,正好那時候手頭寬裕些。”“也好~今年的服役已經用完了,明年多調些,修的也快點。”


    就在這時候,朝堂之上傳來百官的朝喝聲。


    “陛下萬歲”


    山唿海嘯一般的朝喝聲一直持續了很久,爺孫兩人看著端端正正坐在龍椅上的李二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等著李承乾迴神的時候,李淵早已經走遠了,看著那老人蕭瑟的背影,沒來由的心底一疼。


    “中書詔:


    朕衝繼位,上承天地諸神之眷,下得群臣百姓同心,托於億兆之上,入繼大位,日夜恭謹、勤於政務,不敢懈怠。然,朕聞,自古為賢君者必立後,所以承祖廟、裕後昆,建極於萬方者也。是以,朕親祭天地,告宗社,遵祖訓,遴選賢良之人入主中宮。今,右驍衛將軍長孫晟之女長孫汙垢,溫婉淑德、嫻雅端莊,著,冊封為後,為天下之母儀。內馭後宮諸嬪,以興宗室;外輔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賢臣。使四海同遵王化,萬方共仰皇朝。特,頒旨布告天下,鹹使宇內聞之,欽此!”


    長孫身著一襲明黃色的鳳袍款款而來,長袍及地,行走之間高貴典雅。


    “臣妾領旨。”


    李二笑著親手將手中的詔書放在長孫手裏,許是有些激動,李承乾從未見過長孫臉色如此羞紅過。


    “中書詔:風猷昭茂,宏圖夙著,美業日隆。孝惟德本,周於百行,仁為重任,以安萬物。尚書右仆社長孫無忌,進封齊國公,食實封一千三百戶,並前兩千戶~屏息如故。”


    “臣領旨。”


    中書詔:風猷昭茂,宏圖夙著,美業日隆。孝惟德本,周於百行,仁為重任,以安萬物,左驍衛大將軍,尉遲敬德,進封吳國公,食實封一千三百戶,並前兩千戶~屏息如故。”


    “臣領旨。”


    ..........


    一封封旨意下達,看著凡是經曆過那場變故的人,無不是封侯拜相,意氣風發之下,笑容也比以前大了很多,從長孫無忌到張亮,從大姐李穎一直到最小的李愔,無不是進了親王,公主,漸漸的眾人似是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眼神全都集中在了李承乾的身上,因為從一開始道現在,沒有一封是關於李承乾的聖旨。


    “尚書省:


    大赦天下,置壽宮神君。神君最貴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屬,皆從之。非死命著,悉數歸罪~”


    眾人疑惑的看了一眼高台上的李二,就連李承乾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封賞的旨意已經完了,如今就隻剩下這大赦天下的旨意,盡管不在意那些東西,但李承乾依舊是有些失落,封賞,封賞,有功者封,有功者賞,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算不上功績?還是李二覺得自己沒有封賞的必要?不管是那點,李承乾心裏終究是有些不痛快的。


    “大朗~你爹這到底啥意思,若是論功封賞,你這功勞可不低了,最少怎麽也得進個秦王吧,再不濟封賞幾畝地也成,如今這是什麽意思麽。”


    跪坐在李承乾邊上的是尉遲敬德,此時的尉遲敬德黑著臉看著笑意盈盈的李二,對著李承乾說了這麽一句話,許是心底裏也覺得李二做的有些過分。


    “您問我我問誰去,許是覺得封無可封,所幸就不封了唄,沒啥委屈的。”


    “不對勁啊,今天封賞卻是沒承乾,一天了,提也沒提過,二哥這是甚意思嘛,不行,我去問問,這事可不能委屈了。”


    程咬金也忍不住,起身就要說話,卻被邊上的徐世績拉了一把,坐在了地上。


    “你個夯貨,此時時說那些事情的時候?不怕被罵呀你!迴頭再說。”


    程咬金亦是無奈的坐了下來,悶悶的喝了口酒,看著高台上的李二悶悶的放下了酒樽。


    “都賞了,唯獨落了自家兒子,也不知是怎麽想的。”


    歎了口氣,感激的看了幾人一眼,起身對著李二說到。


    “父皇,兒臣身子有些不爽利,無奈告假,還望父皇莫要怪罪。”


    李二隻是微笑的揮了揮手,看著李承乾出了大殿,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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