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八月熱烈而煩悶,空氣都仿佛被烤焦了一般扭曲著,河邊的垂柳無精打采的耷拉著枝條,偶爾幾隻垂在池水中,被水中喘息的魚兒輕輕撩動,岸上的人亦是如此,悶熱的天氣讓人喘不過氣,李淵衣襟大敞著躺在搖椅上,沒有一絲帝王風範。


    搖椅是李承乾命人做的,盡管李淵不想理他,但好用的東西依舊是沒有推卻。


    “這鬼天氣,真是要了命了,皇祖父,咱們下河遊一水吧。”


    躺在躺椅上的李承乾,煩悶的從邊上的木桶裏拿出一塊西瓜,躺在那裏就烏央烏央的吃了起來,紅色的汁液淋在了衣領上,邊上的侍女趕緊用絲絹擦幹淨,等著他吃完,便將瓜皮放在一遍的桶裏。


    邊上的李淵亦是從桶子裏拿出一塊西瓜,吃瓜的模樣比李承乾好了不少,舒服的哈了口氣,看著邊上流動的河水亦是有些意動,白了邊上的李承乾一眼,不做置否,差點忘了,還生著這混小子的氣呢,無賴子,每日就住在這裏了,說話跟平常時候一樣,好些次都差點上了他的鬼當。


    “哼~~”


    傲嬌的哼了一聲,表示自己還在生他的氣,轉頭躺在搖椅上不再理會他。


    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朝著邊上的李淵一呲牙,起身就將自己身上厚重的衣物除去,隻留下一個短短的小褲頭,沒有了那些繁雜的衣物,果然涼快了許多,踏上木屐,朝著河邊就走了過去。


    “哎呦我的小祖宗誒!”


    王侍剛進院子,就看見李承乾脫得光溜溜的想要下河,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剛跑到河邊,就見一道花白的身子嗖的一聲就入了水,巨大的浪花一下就撲了王侍一身。


    李淵雖然躺著,但眼神卻是一刻都沒有離開過李承乾,看著他消失在水裏,眼中閃過一絲擔憂,這孩子原來可是不會水的啊。


    “殿下!殿下?您在哪啊殿下!”


    半晌每個動靜,王侍看著平靜的水麵似是有些急了,跪在河邊的石階上不住的往水裏張望著,半晌沒有影蹤之後,這才起身著急的叫人:“來人!快來人啊!”


    王侍好不作假的樣子自然落入了李淵的眼中,神色慌急的起身就朝著李承乾哪裏趕去。


    “快來人!快來人!”


    李淵剛到河邊,就看見河水中央猛然鑽出一個小腦袋,不是李承乾還是誰,此時的李承乾正咧著嘴朝他笑著,樣子要多舒心有多舒心。


    “噗~”


    還是河水涼快,李乾愜意的躺在睡上,看著天上飄過的白雲,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恨,總不能伴隨人一輩子的,老頭的心終究太軟。


    “混賬小子!”


    李淵站在河水邊上朝著李承乾一頓怒罵,但是這時候怒罵又有什麽用?想到剛才自己的樣子,嘴角亦是勾起一抹笑意,完全不避諱身後的宮人,將衣物將衣物拖了就撲進了水裏。


    李淵遊泳的樣子很醜,完全就是農家漢子常用的狗刨,在水裏一挺一挺的樣子惹得李承乾一陣大笑。


    河水不過是五尺多深,李淵站在河裏河水正好漫過胸口,看著邊上笑鬧不止的李承乾哼了一聲。


    “初春時候你是故意設計承道他們吧,將朕都瞞了過去。”


    提起那兩個家夥,李承乾重重的歎了口氣,有些時候人就不能經常迴憶,一旦迴憶就會觸及傷心的地方,李淵傷心的地方在於自己兒子自相殘殺,而李承乾傷心的地方,則在於住在了他們倆死去的那間屋子裏,即便兩個月過去,那濃重的血腥氣依舊是不斷的衝擊著他的鼻子,難受異常。


    “皇祖父聽過我們的事情吧,有些時候孫兒亦是弄不明白,大人之間的爭鬥為什麽會影響到小孩子,期初我還當是小孩子的爭執,並未理會,但後來他們用狼犬追著我咬的時候,我便知道,一味的縱容隻會讓他們變本加厲。”


    李淵有些沉默,水珠順著鬢角流到了嘴角,輕輕抿了抿,對著他說到:“為什麽從來沒有聽你說過?”


    看了李淵一眼,李承乾亦是歎了口氣:“說了有用麽?”


    對啊,說了有用麽?自己不過是訓斥一翻而已,他們該做的還要繼續做,隻要自己還疼愛他,隻要他們的父親還在爭鬥,那麽他們就會一直欺負。


    “鬼心思!那你手刃你三叔有作何解釋?”


    這是李淵的症結所在,李淵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李元吉跟李建成究竟有沒有造反,盡管自己不能再做什麽,但是自己一定要弄清楚這件事情。


    “您想讓我怎麽解釋?以侄殺叔乃是大不孝,這惡名怕是孫兒要背負一輩子了。”


    “哎~”歎息了一聲,終於還是沒有說下去。


    “明日你爹就要登基了,你不去準備準備麽?”


    李承乾嘿嘿一笑,轉頭看了一眼李淵:“有什麽好準備的,他們都準備了兩個月了,缺我一個難道還辦不成事情了?”


    若是換做常人,怕是這太極宮就成了禁地,多還躲不及,李承乾敢來,就證明他對這份親情看的還是很重要的,李淵是一個聰明的人,他自然知道這對一個孩子來說到底有多難做。


    “皇祖父,你~想做生意麽?”


    李承乾的話讓他一愣,而後轉身看了他一眼,說到:“什麽生意,說來聽聽。”


    “孫兒這裏釀了些酒,找人試了試,效果不錯,說是比滎陽有土窟春還烈。”


    滎陽土窟春,富平石凍春,這兩種酒絕對是唐朝最烈的兩種酒,波斯的三勒漿太綿柔,就算是喝也就是喝個稀罕,若是真說三勒漿有多好,那倒是也不盡然,畢竟外來的和尚好念經,這三勒漿的名頭還真就被那些,滿身騷氣的胡子吹出來了。


    “烈酒?有多烈。”


    “喝酒就跟和刀子似得,紮著心的烈。”


    “那倒是好酒,不過你要跟你爹搶生意做,你就不怕他跟你急眼?”


    釀酒就需要糧食,現在糧食連人都不夠吃,所以唐朝釀酒是需要酒引的,你釀多少,怎麽釀,弄多少糧食,都需要報備,而且收稅很高,一般商人弄不起,所以釀酒基本上是半官方性質的,所以李淵才有這麽一說,聽著李淵的話,李承乾嘿嘿一笑,對著岸上叫到:“王侍~勞煩您告訴王忠一聲,讓他把本王準備的酒拿過來。”


    王侍一愣,這小殿下什麽時候開始釀酒了?雖然疑惑,亦是朝著遠處走去。


    李淵並沒有將這件事情當迴事,也就是小孩子的玩應,自己不過是閑得慌,順便給李二添添堵而已,斜著眼睛看了邊上的李承乾一眼,心裏舒服很多,多日來壓在胸口的悶氣終於緩解了一些,不得不說這是李承乾的功勞。


    “準備怎麽賣?”


    李承乾看了老頭一眼,嘴角泛出一絲微笑,長安的有錢人很多,而且很大方,所以隻要東西好,價格絕對不是問題。


    “待價而沽~現在定價,卻是早了一些,孫兒看皇祖父的太極宮有些破舊了,不若賺了這一筆錢,將您的太極宮好好修繕修繕如何?”


    李淵先是一愣,而後翻了個白眼。


    “癩蛤蟆打哈氣,你這口氣倒是不小,幾壇子酒能賣多少錢?”


    李承乾遊到岸邊一高就竄上了石階,蹲身看著水裏的李淵說到:“皇祖父若是不信,那我們賭上一局可好?”


    “且說說?”


    裝模作樣的摸了摸下巴,而後眯起眼睛看著李淵說到:“我們就賭,在我爹登基大典之前,我能賺夠修繕太極宮的費用,若是皇祖父勝了,那條件隨便祖父提,隻要孫兒能做到一定不會反悔,但若是祖父輸了,那祖父就要答應我一件事情,不許反悔。”


    小東西有陰謀,這是李淵的第一印象,不過他自然不相信在短短半月時間內就能賺夠十幾萬貫錢,那純屬是癡人說夢一般。


    “好!朕就跟你賭了。”而後眯著眼睛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若是你輸了,就讓你大伯於三叔迴歸祖祠,這件事情對你來說不難吧。”


    難麽?自己老爹剛剛將兩人從族譜中刪掉,結果他兒子馬上就站出來唱反調,這事放在誰身上都不會舒服,特別是李承乾,他是親手將他三叔砍斷了腦袋的,若是這事說出去,怕是他也不用活了,不過他成竹在胸,自己所做的事情自然會成,烈酒是一方麵,自己的底牌,可是遠遠不止這些呢!


    “好!孫兒答應,不過事先說好,若是孫兒輸了,祖父一定要親自為我父親加冕。”


    李淵頓時怒不可遏,血紅的眼睛看著自家的好孫兒,恨不得將他生吃了,自己最後的怨念就是不為他親手加冕,可是如今他提出這種要求,自己怎麽能答應他!


    “嘻嘻~我就知道皇祖父會生氣,所以才應下這麽大的賭注,不過這對祖父來說不太公平,若是皇祖父答應做賭,那孫兒在答應祖父一件事情,三年之內,讓我大伯於三叔得進獻陵,並進族譜,且恢複平諡!”


    獻陵是李淵的陵墓,也是李家的祖墓所在之地,進獻陵就等於承認了李建成與李元吉的身份,但最重要的是恢複平諡,有了平諡,自己就能從親眷家中給他們過繼子嗣,這樣的要求,自己怎麽能拒絕。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個小東西!為了你爹,你可算是機關算盡了,如此,朕就應下這賭局!”說著朝著邊上的王侍叫到!“來人,擬旨!朕要與李承乾設一個天大的賭局!”


    看著李淵的樣子,李承乾嘴角一撇,這怕是曆史上最荒唐的旨意了吧,用聖旨立賭局,虧他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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