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起,天上的白雲將陽光迅速的遮蔽起來,從光明到黑暗的轉變太快,李承乾的眼睛有些不適應,也讓李元吉的臉色顯得更加陰沉,三萬貫多麽?對於一個親王來說真的不多,但是這三萬貫對於現在的李元吉來說,已經是一筆足以讓自己傷筋動骨的錢財。


    李元吉長得不是很好看,兩撇胡子斜斜的朝著臉頰上揚,兩根眉毛又粗又短,皺在一起的樣子就仿佛長在了一起,加上一雙環眼,這麽一眯的確有些攝人心魄的味道,不過隨著白雲的陰影漸去,李元吉的神色漸漸恢複了正常,現在終究不是撕破臉的時候,況且李承乾隻是一個七歲的小孩子。


    “多了些。”


    李元吉的嗓音有些低沉,就像是在威脅李承乾,隻見李承乾嘿嘿一笑,看著李元吉莫不做聲,手中的馬鞭輕輕的敲打在跪在地上的校尉身上,馬鞭敲擊著鎧甲發出噠噠的聲音,像是催促,又像是有些不耐煩。


    思索了片刻,展顏露出自己覺得最舒適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李元吉,好看的大眼睛讓李元吉有些厭煩,更有些羨慕,隻聽李承乾委屈巴巴的說到:“侄兒最近總是擔驚受怕的,總是覺得興慶宮有些不安生,所以想在藍田縣修座宅子,以後就住在藍田縣,到時候就是我說什麽也不會有人聽見,您說是不是,三叔。”


    李元吉笑了,笑的有些得意,他一直以為李承乾隻是一個孩子,但是他發現自己錯了,錯的很離譜,這樣的話就不是一個孩子能說出來的,威之以力,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讓他有些難以拒絕,什麽叫擔驚受怕?就是說李元吉嚇到他了,興慶宮是你家,哪裏來的不安生?還不是因為自己嚇到他了?總歸隻有一句話,你家的下人做的事情,那就該你這個主人來承擔,你若是不承擔那麽這事情就是你指使的,若是那天我心血來潮,指不定就講那些話說出去。


    看著李承乾的模樣,李元吉將臉色一怔,他從來不會接受任何人的要挾,特別是一個孩子的要挾,就算是與尹德妃**有如何?難不成李淵還能殺了他?亦或是將那件事情傳的滿天下都是?倒是後吃苦的未必是自己,李淵記恨的,終究還是將此事泄露出去的人。


    “你知道三叔的性子,三叔說過不答應的事情,那就一定不會答應。”


    李元吉的聲音有些大,大的離著老遠就能聽清楚李元吉話中的怒氣,但是李元吉不知道,就在那塊白雲的陰影飄過來的時候,一同過來的還有兩個老人。


    “今日你不答應也得答應!既然三萬貫不想給,那就給上四萬貫!”


    李淵的聲音從人群之中傳出,隨之出現的是一身常服的李淵,李淵身材修長,一染白須隨著嘴唇的張合輕輕抖動這,一邊說著,一邊朝著二人這處走來。聲音帶著不可置疑的霸氣,還有一絲悲涼。


    這件事情由不得李淵不悲涼,李淵不傻,當他知道李承乾帶著兵將來齊王府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結局,但是猜到歸猜到,他終還是想親眼見識見識自己這個一直懂事的兒子,想要問問他,為什麽會對一個七歲的孩子行此卑鄙手段,你真的猜不出我這是為的什麽麽?當他親眼看見的時候,他的心裏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孫兒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孫兒,但是孝子,如今卻是換了一副模樣。


    李淵的到來讓李元吉有些詫異,更有些惶恐,他心裏剛剛產生出了一絲殺意,但是在李淵出現的那一刻,這絲殺意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盡管李元吉隱藏的很好,但終究還是被李承乾察覺到了,李承乾心裏一陣冷笑,本來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多一些仇恨,又算得了什麽?


    “兒臣參見父皇。”


    “孫兒參見皇祖父。”


    李淵的到來讓整個齊王府的門前為之一靜,而後就是山唿海嘯般的朝賀生從人群中傳來,聲音之大,在王府上空久久迴蕩,宛若潮汐。


    李淵看了看李元吉,又看了看自己李承乾,眉頭一皺,朝著眾人嗬斥到。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若是再有一個人敢提此事,朕定不輕饒。”


    李元吉終究還是有些害怕李淵的,低眉順眼的看著李淵,眼神中漸漸的多了些戾氣,不過也隻稍稍一露,而後又被深深的隱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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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淵坐在車架上,看著正在**手指頭的李承乾,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今天的出行讓李淵收獲頗豐,他從來不知道這些人竟然都會這麽演戲,而且演的都這麽逼真,一個個在自己麵前做出父慈子孝的樣子,但是背後搞得什麽也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承乾,祖父今日有閑暇,陪著祖父出城看看如何?”


    李承乾抬起自己的腦袋,疑惑的看著李淵,隻見李淵哈哈一笑說到。


    “幹嘛做出那副樣子,隻是好長時間沒有出宮,有些煩悶,想出去轉轉。”


    車架除了長安城,陪同的是李承乾帶來的三百多天策府的侍衛,侍衛們將馬車團團護在中間,他們將自己的身子挺直,左手牽住韁繩,右手死死的抓住橫刀的刀柄,眼神銳利的就像是刀子,掛過每一個他們看似可疑的人的臉上。


    春日的長安陽光明媚,偶爾吹過一陣涼風讓李淵感覺自己的精神又好了許多,李淵去的地方是長公主李秀寧的封地,隔著村子老遠,李淵就執意要下車,踩著腳下崎嶇不平的道路,李淵心裏有些詫異,隨後又是搖了搖頭。


    “平暢的長安城走的多了,今日這阡陌之路走起來卻是有些不適應。”


    李承乾一直在抓著李淵的胳膊,看著李淵有些意興闌珊的老臉說到。


    “皇祖父就該長出來走走,就在長安城邊上就行,多看看您治下的百姓,看看您治下的河山。”


    李承乾的話讓李淵的眼神有些飄然,就像是一個在思索今年收成的老農,眼神中有些向往,但更多的則是無奈。


    “河山?朕富有四海,可是朕覺得朕擁有的,隻能是朕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還有那些~朕能觸摸到的,朕除了這些還有什麽呢?”


    當我們的所熟悉的認知,遭遇到我們親眼看到的真相的時候,我們還能保持一顆平常心看待這一件事情嗎?似乎是不可能的,李淵也是這樣,他總是在大臣眼裏,在自己眼裏看見那些父慈子孝,看見國泰民安,看見這朗朗盛世,而最終當他自己觸碰真相的時候,他會覺得,原來他們所說的,跟自己所見到的,完全是兩迴事。


    李承乾的小手緊緊的抓住李淵的大手,將李淵從悲傷中漸漸的抽離出來,而後用一種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說到。


    “這紅塵就是如此,不管是在宮裏還是宮外,朝堂還是民間,我們想要活下去就需要帶上麵具,除非是到了萬不得已,誰都不願意摘下那層偽裝,就如大伯,就如我爹,就如三叔,亦或是所有皇祖父身邊的人,我們希望您看到的是我們好的一麵,看到的是我們善良的一麵,而不是我們的那些齷齪。”


    李淵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這個道理他又何嚐不知道,坐上那個位置之後自己就忘記了,自己接觸的,聽見的,碰見的,永遠都是那些讓自己開心的,所以他漸漸的忘記了,原來自己也曾帶過那張假麵。


    李淵不在說話,李承乾的一切都是他看在眼裏的,他的坦誠,天真,聰穎,還有那副天生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他相信這不是做作,更不是偽裝。


    遠遠的就看見李秀寧帶著一大幫子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李淵哈哈一笑,看著遠處的李秀寧說到:“哼~又來一個。”


    李秀寧氣喘籲籲的走到李淵的身邊,單膝下跪施了一個將軍禮:“兒臣參見父皇。”


    李淵看也沒看李秀寧,反而是越過李秀寧走到的農田那邊,看著遠處高高聳立的大水車,滿意的點了點頭,朝著邊上的裴寂說到:“看見沒?這就是朕封承乾為賢王的理由。亂世當獎以武,盛事當將以賢,可是那幫混蛋就是看不出來,他們看不出來朕的一片苦心。”


    說著李淵的臉色變得有些漲紅,而後又是輕輕的歎了口氣說到:“傳旨!齊王吉,遇下不嚴,致使賢王乾受冤,至其名聲有損,特罰銅四萬以儆效尤,中其所獲,盡歸賢王所有,又於藍田縣三百畝於賢王所需府邸,盡又齊王府所出,其餘犯戶,梟首示眾,但賢王乾不懂尊卑,有違孝道,罰禁足十日以示懲戒。”


    這件事情隨著李淵的乾綱獨斷而落下帷幕,一場鬧劇弄得整個長安風雨飄搖,李承乾輕輕一歎,果然還是兒子比孫子吃香,李淵這是明顯在偏袒李元吉,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是事到臨頭,還是有些不舒服。


    李淵好似察覺到了什麽,看著李承乾的模樣嗬嗬一笑說到:“身在皇家就要有生在皇家的覺悟,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難道非得讓朕看著你們叔侄倆刀兵相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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