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她們離開之後,我忽然覺得很累,徑自對著那兩匣子的銀錢發呆,我同爹爹尚且在為生計發愁,辛辛苦苦,勤勤懇懇,起早貪黑也賺不了幾個子,如今,這麽多的銀錢就放在我的跟前,我隻要將它收下,它就是我的。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人不能活得太正經,太正經得活活餓死。


    可是,這些銀錢,同那些個公子哥們送我的那些金釵玉鐲,又有什麽區別呢?它們都是用來買我的,隻不過是前者買我的身體,後者買我的尊嚴。


    我的身體可以換錢,尊嚴也可以換錢,我想,當我快要餓死的時候,我或許可以將自己的手指一根根的切下來賣,我竟不知自己何時這樣值錢。


    我的腦子裏亂糟糟的,對於蘇墨讓我等他這件事情,第一次產生了動搖,蘇墨的母親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著草芥蟲蟻一般,我在她的眼裏,或許根本算不上是一個人,我知道她容不下我。


    我很累,我覺得銀子很髒,我用力的抬手一揮,匣子瞬間掉落在地上,我靜靜的看著滿地的銀錢失神,良久,又蹲下去將它們一點一點的撿起來,放迴匣子裏。


    唐若的娘才找過我,唐若便又上門來找我,好在爹爹這次正巧外出而沒有在家,不然唐若估計又得挨揍。


    唐若看起來很是憔悴,我不知他是因為上次的傷還沒有恢複得好,還是旁的,我隻知道他看起來就像是隨時都會倒下一般沒有精神。


    我猛然記起那個雨夜,我將唐若趕了出去,那時候唐若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又再淋了雨…….


    我覺得很內疚,我因為無法迴應唐若的感情而內疚,因為害得唐若受病痛之苦而內疚,我發現自己欠了唐若太多,我不僅無以為報,也無法以身相許,我還讓他難過痛苦,我簡直是個混賬。


    長痛不如短痛,我得讓唐若記起來,這世上還有那麽多美麗善良的好姑娘等著他,我粗鄙而平凡,還是個啞女,我不是他的良人。


    不過,唐若是這麽好玩樂的一個人,他同蘇墨不一樣,唐若做什麽事情都不怎麽上心,我相信唐若也沒有那麽死心眼,他會對我產生奇怪的念頭,或許隻是一時想不開,他同我相處久了,我對他來說確實不同於旁人,所以他便將這份不同,誤認做了男女之情。


    若是唐若真的得到了我,我或許同旁的女子,便也沒有什麽不同了,唐若看不清楚這一點,並不是他的錯,唐若素來不是很了解自己,但我卻是了解他的。


    所以這一次,我打定了注意要跟唐若將話說個清楚,我尋來了紙筆,我要將我同蘇墨的一切都告知唐若。


    我告訴唐若,我腹中懷了蘇墨的孩子。


    我看見唐若的笑容緩緩的從嘴角收攏,他好半天沒有同我說一句話,隻是安靜而沉默。


    最後終於好不容易開口了,唐若也隻是沒有什麽表情的問我,蘇墨對這件事情是否知情?


    我告訴唐若,蘇墨說會娶我,而我,也願意等蘇墨。


    唐若再沒說什麽,他安靜的離開了,我同時也將唐若他娘給我的錢匣子,原封不動的還給了唐若,我看著唐若悄然離去的背影,我想,我同唐若之間再無法簡簡單單的做朋友,他走了,從我的生命中離開,不會再來見我。


    我同唐若迴不到從前,沒有誰能夠迴到從前,我們都不再是從前的自己,唐若不是,蘇墨不是,我也不是。


    歲月在每個人之間劃下了深深的溝渠,所有的一切都分崩離析,支離破碎,撕裂成為單獨的個體,再也觸摸不到彼此。


    可是我不能難過,我得好好的,我要安心的等著蘇墨。


    像是命運弄人,屋漏偏逢連夜雨,我的身子剛好一些,爹爹的舊疾卻發作了,爹爹年輕的時候幹活曾經傷過腰,這些年一直時不時便會嚷著腰疼,如此,便隻能臥床休養了。


    其實原本爹爹的這個舊疾,也便隻是休養一段時日便能好起來的,並不會要了爹爹命。


    可就在這個時候,錢家老爺突然請了媒人到我家裏來說媒。


    若不是不想給爹爹惹麻煩,我險些當場就將那媒人給趕出去。


    那錢家老爺是個什麽人?那就是一個想兒子想瘋了的老流氓!錢家老爺的年紀幾乎與爹爹相差無幾,這媒人,也不知收了那錢老爺多少好處,竟然好意思昧著良心,說我同那錢老爺之間如天造地設一般般配,是天定的姻緣?


    她居然好意思說,我同一個老頭子般配?我就算是個啞巴,口不能言,也絕然還沒有淪落到這般不堪。


    我即使他日為奴為婢,也會靠我自己的雙手養活我自己。錢家老爺敢在我身上動這番歪心邪念,也不打聽打聽我平日裏的作為,怕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長?


    爹爹的怒氣應當不會比我少,自然也不會同意這樁親事,沒等那媒人將話說完,草草便將那媒人給打發走了。


    媒人臨走之時十分不屑的罵我不識抬舉,我很想迴她,我不識抬舉的地方多了,有本事別非上趕著來抬舉我不是?可惜,我啞了,罵不出來,這讓我覺得十分憋屈。


    而就在媒人被趕走之後的第二日,錢家老爺卻帶著十幾個兇神惡煞的家奴來到了我的家裏。


    媒人跟在最後邊,一副皮笑肉不笑準備看好戲的模樣。


    家奴的手裏都拿著木棍,他們這哪裏是上門來說親,分明是上門來打算逼良為娼。


    錢老爺滿是橫肉的臉上,泛著在陰影裏都能看見的油光,一身的膘肥肉厚,雙眼活似兩枚銅錢一般,又小又圓,錢老爺見了我就惡心的笑起來,露出滿口的大黃牙,還從牙縫中透出了讓人反胃的酒肉惡臭。


    當錢老爺再一次被爹爹拒絕以後,便露出了他醜惡的嘴裏,陰陽怪氣的說,他娶我是看得起我,若是我敬酒不吃吃罰酒,他便是直接將我買走,不過是想點法子讓爹爹在賣身契上按個手印的事情,對他來說,簡單得很。


    我十分上火,可是無奈我沒法動口,便隻能動手了,我沒能攔得住自己,抬手便掄起手邊的水瓢朝那錢老爺砸了過去,


    水瓢砸在錢老爺的大黃牙上,而錢老爺的大黃牙好似同錢老爺一般老了,不經得動,一碰就掉下一顆在地上,錢老爺瞬間便滿嘴是血,疼得是齜牙又咧嘴。


    錢老爺被我的水瓢這麽一打,當場便發起狠來,揮手讓幾個家奴將我捉住,當著我爹爹的麵,就要輕薄於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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