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這衣裳不該這樣難脫,常言道,近水樓台先得月,唐若既同雨蟬是青梅竹馬,這抱得美人歸嘛,也該是比旁人多了些機會的。


    然,青梅竹馬的可悲之處,在於一枝青梅同時有兩個竹馬。


    而更可悲之處,則在於這枝青梅分明比較喜歡另外一個竹馬。


    另一個竹馬的名字叫做蘇墨,是落難的世家公子,在唐若的眼中看來,這蘇墨除了長得還湊合,會舞文弄墨以外,別的啥也不如自己。


    可是這個啥也不如自己的人,卻很有本事的將他心目中傲骨嶙嶙的女英雄,漸漸變成了一枝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至少,是看上去像是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一個人要突然改變自己多年以來形成的習性,是非常困難的,一個人要徹底的從根本上改變自己的性子,是基本不可能的。


    哪怕隻是最淺顯的言談舉止。


    雨蟬卻做到了,她為了一個人,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雨蟬再也不同他一起瘋玩?再也不與他一同上樹掏鳥,下河摸魚?再也不跟他鬥百草,不跟他點爆竹?


    雨蟬漸漸收斂了性子,不再扯著嗓子說話,不再咧著嘴仰天大笑,不再大步流星的走路,更不再成日裏同男孩子們玩兒在一起。


    當然,即使雨蟬想同他們玩兒在一塊,也是不大可能了,因為昔日裏天真活潑的男孩們,已然長成了瀟灑少年郎。


    而少年郎們的玩樂,卻換了新花樣。


    除了玩樂的方式,成長,也讓門第與身份之間的落差越發的明顯起來,雨蟬,本就與這些個公子哥,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長大後,雨蟬就隻是一個麵館老板家裏的窮丫頭而已,隻配給他們這些公子哥們為奴為婢,多看一眼,都是跌了身份。


    昔日裏的玩伴,很自然的,疏遠了,就是偶爾大街上見著麵,公子哥們也會目不斜視的從雨蟬的身旁漠然的走開。


    唐若,卻從未用這樣的眼光看待過雨蟬,雨蟬小的時候是他心中的英雄,長大了,是他所傾慕的少女。


    即使這個讓他為之傾慕的少女,正在逐漸的將自我抹殺,她原本,並沒有什麽不好。


    雨蟬本應不識字,唐若曉得,雨蟬的字是蘇墨教的,蘇墨教得極好,雨蟬的字寫得越來越漂亮,甚至比唐若的字還要漂亮。


    可唐若卻認為,字的好看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口袋裏的銀子好看才是道理。


    唐若本是出生書香門第,卻因唐若的哥哥太本事,所以唐家所有的人便都認為,唐若不需要很有本事,唐若的娘親本就想要個女兒,即使唐若乃是個男兒身,唐若他娘竟也仍舊將唐若當做女兒養著。


    嬌慣著,寵溺著,唐若他娘,似乎就從來就沒有用看兒子的眼神看過唐若。


    當然,這並不影響唐若自己將自己當做男人看,畢竟,他曾經為了證明自己是個男人,差點付出了血的代價。


    隻不過唐若的生長環境,也是真的漸漸讓唐若打從心底的認為,自己不用有什麽本事,反正他無論做什麽,唐家的人都不認為唐若會比他的兄長做的更好,他也就索性當起他快活的唐家二少爺。


    麻煩的事情,還是讓給有能力的人去做好了,他便可尤自快活逍遙,何樂而不為?


    而做人要做得快活,首先最重要的一個準則就是,做什麽事情都不能太認真,做什麽事情都不認真的後果,就是唐若什麽都會一些,又僅僅都隻會一些。


    唐若的身上是帶著書香,但是無奈香的比較委婉,乃為暗香,明眼人著實瞧不大出來。


    比起書籍文墨來,唐若實則更好玩樂,玩樂最益改善身心,倒是將他小時候便從娘胎裏帶出來的那身病弱骨架子給玩得結實了許多。


    唐若打小就知道雨蟬有一副好嗓子,他也一直最愛聽她唱,唐若認為隻要是從雨蟬嘴裏哼出來的調子,無論是什麽,都是無比的好聽,他原本,是這樣認為的。


    雨蟬喜歡唱曲子,雨蟬從小就愛唱曲子,長大了,曲子裏就都是蘇墨的詞。


    蘇墨的詞,從雨蟬的口中唱出來,無論詞有多好,無論雨蟬唱得有多好,唐若聽著隻覺得心裏泛堵,那詞曲調子,如何聽,都隻覺著難聽得很。


    唐若心中不服,便打算自己也寫一些,讓雨蟬今後再不唱那蘇墨的詞,而是唱他唐若作寫詞。


    可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唐若昔日裏的光景,幾乎都用在玩樂上了,若是問他哪裏有好吃的好玩的,唐若絕對立馬能如數家珍般的全給抖落出來,保證誰家的公子哥都不如他明白。


    隻是這詩書文墨嘛,他自小便是很少在詩書上真正的下功夫,先生自是用心教過,無奈先生的心意他不甚懂,素來都隻是對付對付,就過去了。


    這會兒子,不要說是寫出同蘇墨一般好的詞來,就是讓唐若完完整整的寫一首詞出來,他拿起的筆都是好久都落不下去的,即使落下去了,那宣紙上也就隻得一個黑色的墨跡,旁的什麽也不會有。


    蘇墨,落難的世家公子,十分不巧,落都落難了,偏生還落了個才子。


    而蘇墨的才名,也漸漸的越來越大,大到街頭巷尾人們口口傳誦,孩童婦孺、目不識丁者,無人不會詠蘇墨作的詞。


    蘇墨仿佛是唐若天生的死對頭,唐若最不濟的,乃是蘇墨最善長的,唐若最擅長的,乃是蘇墨最不屑擅長的,偏偏蘇墨最不屑擅長的,同樣也是雨蟬所不屑的,即是雨蟬所不屑的,他這擅長,又有何用?


    唐若開始擔心,擔心再繼續這樣下去,自己心目中的女英雄,就已經走得離自己太遠,眼中再也看不到他,同時也擔心她即使離自己不遠,他即使就站在她的跟前,她卻也仍然是看不到他。


    於是,唐若開始變著法子的表達自己的心思,他不敢太直白,他怕嚇著她,將她推得更遠,直接推到蘇墨的懷裏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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