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和小心翼翼抬起頭來,隻見皇上yin沉著臉盯著他看。


    皇上不想將趙宣桓召迴京。


    崔和低下頭道:「沒有直接言及。」趙宣桓話不多,除了公務連家人也隻是淡淡問一句,一定說問的那些話裏有哪句不妥當,便是走向他問過幾位重臣的動向。


    那就是間接打聽了。皇帝冷冷一笑,「若是他能安分守己我也就將他召了迴來,既然他那麽關心朝廷就讓他接著在南方治瘟,直到瘟病絕了再說。」


    崔和忙道:「是。」


    崔和迴完皇帝的話,才說起從南方帶迴的東西來。


    「這次去南方,臣聽當地人說起一樣東西,就想著呈給皇上看一看。可是東西從浙江一帶拿迴來的,臣怕上麵帶了病氣,不敢擅自帶進宮中。」


    皇帝放下手裏的奏摺,眯起眼睛看崔和,「是什麽東西?」


    崔和躬身道:「聽說是朝廷試榫的種子結出的農物,果實大者如臂小看如拳,一棵秧苗能結出四五個果實,最要緊的是這種農物能長在鹽鹼地和沙地。」


    皇帝聽聞詫異地從禦座上站起來,「朝廷並沒有試種種子在浙江,你那果實是何人種植?」


    崔和道:「臣不懂農物,臣巡查疫情的時候遇到一人,那人將農物送到臣手中,怕臣不能相信,便煮了兩塊當著臣的麵吃下去。今年災荒,他和帶來開荒種地的人就是以此為生。


    皇帝目光漸漸欣喜起來,「朕命你立即將帶迴集的農物取來。」


    說完話又頓了頓,「那種植農物的人可在?」


    崔和見皇上高興」也微鬆了口氣,「臣從南方將他帶了迴來,就被安排在驛站以便排除被感染瘟病,今天太醫院來人給臣等診了脈」


    臣進宮向皇上稟告,他也迴了武穆侯府。」


    宴帝詫異地微皺眉頭,「武穆侯府?」


    「正是」崔和道,「那人是武穆侯家的下人,武穆侯府得了朝廷試種的種子,命人去浙江耕種,誰知到了收穫季節南方卻鬧起了瘟病,各處官路被井,也就斷了消息。要不是臣奉命一路南行也斷然遇不見。」


    皇帝轉身重新坐迴禦座。


    崔和道:「臣聽說」沈老將軍的公子沈苒田和薛家一起在南方種植試種種子,不過沈苒田到現在還沒有音訊。」


    皇帝拿起禦筆飽蘸硃砂,在手摺上快寫著,「命人去南方找沈苒田,務必要將人找到。」


    皇帝寫完手諭讓張公公將手摺遞給崔和。


    崔和恭謹地行禮。


    「還有」皇帝抬起頭來,「將從南方帶來的果實呈上。」


    崔和道:「還是請領shi衛大臣看過之後再呈上來。」


    皇帝聲音低沉,「不必了,立即就拿給朕看。」


    容華一早帶著薛亦雙去抱廈裏坐了,聽管事婆子稟告,「今天殺的公雞尤其的好,放開之後飛的老高。」


    容華微微一笑」「明天二十八要蒸供hua」點了福按照我吩咐的準備送去族裏。」


    管事婆子道:「少夫人放心吧,麵前好了,明兒一早就都能蒸了出來。」


    容華喝了些水,「多準備些麵食出來」防著年頭串客的人多。」


    薛家第一年分家,族裏會多來人陪著老夫人熱鬧。


    料理好日常瑣事」容華和亦雙去老夫人房裏看戲單。


    薛亦雙笑著道:「亦宛跟我說,七弟想要看出武戲,讓祖母給他們集兩齣熱鬧的。」


    不止是七爺愛看,四爺、五爺、六爺沒有一個不喜歡熱鬧。亦雙這時候說出來也是要惹得老夫人高興。


    老夫人聲音略微嘶啞,臉sè顯得有些燥紅,「這些猴兒,今年怎麽求到我頭上了。」


    薛家這幾日都為老夫人的病奔忙,生怕老夫人痰mi之症更重。


    容華笑著道:「家裏唯有老夫人看的戲最全,讓我們點恐怕是點不出的。」


    老夫人淡淡地笑道:「我知道的都是老戲,他們未必愛聽。」


    薛亦雙笑盈盈地哄著老夫人,「就是老戲看起來才有味。」


    老夫人嘆口氣,「你們啊,就是哄得我高興」說著拉起薛亦雙的手,眼睛越來越亮,「一轉眼,你們都要嫁人了,我們亦雙要成郡王妃了。」


    薛亦雙本是要逗老夫人開心,聽得老夫人這樣一說,不由地熱淚盈眶。


    容華悄悄地從內室退了出去。


    薛亦雙這些日子也是忐忑不安,能在老夫人麵前掉些眼淚也是好的,老夫人也會教薛亦雙許多宗室中的禮儀。


    容華剛走出院子,蘇長久家的就來道:「陶家送年禮來了。」


    昨日她才讓人給陶二太太、陶三太太家裏送去了年禮,這麽快就送還迴來了。


    陶二太太王氏進到內宅。


    容華笑著迎出去,「二嬸怎麽過來了。」按理說陶二太太是長輩,不應該還她年禮。


    陶二太太道:「也不是什麽好的,不過就是鄉下送來的野貨,你雖然不缺也是我和你二叔父的心思,順便將三叔和弘哥那份都一併拿來,這些日子沒少勞累你管家中事,難不成還不許我們送些東西犒勞嗎?」


    容華被陶二太太逗笑了。


    兩個人到暖閣裏坐了,陶二太太說了會兒家常,又謹慎地左右看看。


    容華讓錦秀將小丫鬟領下去,陶二太太這才低聲道:「外麵有些傳言,你大概沒有聽說,我這次過來是想給你提個醒,讓你心裏好有個思量。」


    陶二太太表情認真,仿佛是極重要的事,容華點點頭。


    陶二太太這才道:「外麵說侯爺不是薛夫人所生。」


    容華心中不由地一沉,她確實沒聽說外麵有這樣的傳言。薛明睿的身世怎麽會突然被人提起來。


    陶二太太目光閃爍,「是你二叔的一個舊識在京中有些本事的,昨日去看你二叔,順道提起這個。侯爺是不是最近在哪裏得罪了人,


    怎麽會有人這樣重傷。」


    薛明睿的事她不可能說給陶二太太聽「大概是因為侯爺才升了從一品少師。」


    陶二太太點點頭,「定是有政見不合的看不得侯爺升遷,不過這種事圓的不能說成扁的,傳一陣子也就罷了,你心裏有個思量就走了。」


    沒有什麽事是空xué來風的,既然有人提到薛明睿的身世就不可能會善罷甘休,當年皇上是暗中處決安國公薛崇禮,知曉此事的人甚少,現在若是用薛明睿的身世做引子將薛家當年的事揭開,薛家一定會被禦史彈劾皇上不知道會怎麽處理。


    眼下就要過年,陶二太太也是忙的不可開交,和容華說了些井,陶二太太就要離開,「也不知道你和侯爺願不願意初二迴去蒼南胡同。」


    迴陶家?陶二太太是怕她迴娘家的日子覺得孤單才會這樣安排吧!


    容華微微一笑「一定會迴去。」


    陶二太太笑著點頭,「那就好,你二叔父在老夫人墳上不迴家,你若是也不迴來這今年就有些冷清了。」


    陶二太太離開陶家,容華將陶二太太聽來的話試探著和老夫人說了。


    老夫人臉上並沒有詫異,「我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說著靠在迎枕上「你們年紀小沒經歷過改朝換代自然不清楚到了這時候誰家的秘密都會被挖出來,隻要沒和你站在一個立場上的人,會想盡辦法重傷你,所以大家才會站成黨就是要關鍵時刻彼此扶持,免得在這時候跌跟頭。


    「雖然當年我安排的早讓人都覺得是你娘生了明睿,可這世上卻沒有不透風的牆。沒有錯處都還會被人陷害,何況這件事是真的。」


    容華聽到陶二太太的話就知道這件事沒那麽容易解決,現在聽了老夫人的話更是證實心中所想,「這件事鬧到禦史那裏怎麽辦才好?」


    老夫人閉上眼睛,「關鍵是看皇上怎麽想。皇上若是被禦史勸動了,就算不嚴懲明睿,也不會再重用他,可皇上若是有別的想法,任憑禦史和言官再鬧都是沒用的」說完話老夫人看一眼容華,「從前的事想必明睿都和你說了。」


    老夫人指的是安國公薛崇禮在陪都被皇上處置。


    容華沒有反駁。


    老夫人道:「皇上雖然那時候處置了崇禮,現在卻不一定處置明睿,這就是此一時彼一時,我們家的短處雖然被人抓住了,卻不一定就是輸。」


    容華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麽,「皇上對這些手段應該更加深有體會。」爭儲君之位的手段,有誰比皇上更熟悉,這時候用什麽方法使出來都不會逃過皇上的眼睛。


    所以現在有沒有錯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薛明睿站在哪一邊。


    爭儲的過程雖然漫長,可是唯一不變的就是立場。


    說不定借著這件事還能為薛家平反,隻要皇上說沒有,以後誰還會追究。


    容華微微一笑,「那我就好好籌備過年了。」不管有什麽傳言都不去理會,才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老夫人讚賞地點點頭,「對溶月你有什麽思量?」


    容華低頭道:「我是覺得既然皇太後將馬小姐送進府,我們也不妨利用馬小姐的身份透話給皇太後。」


    老夫人不可置否,「宮裏的人都思量多,你不要大意了。」


    容華點點頭,就因為馬溶月聰明,她這才肯用這種法子。


    容華和老夫人說完話正看送出年禮的名錄,李媽媽進屋裏來道:「少夫人派去浙東的管事王寶迴來了。」


    南方官路被封了,王寶那邊就沒了消息,怎麽會突然迴京了。現在進京都盤查的嚴,王寶……


    容華簡單地向老夫人解釋,「王寶去浙東種試種田,侯爺托人找了幾次都沒能和他聯繫上。」


    老夫人看著容華臉上的笑容,「能迴來就是好事。」


    容華道:「我想也是。」


    老夫人讓李媽媽服shi著躺下來,向容華揮揮手「你去忙你的吧!


    有什麽事讓下人來迴一聲也就走了。」


    李媽媽放下幔帳讓老夫人斜著,然後和容華一起出了內室。


    容華轉頭看眼內室有些憂心,「老夫人的病也沒有好轉。」


    「誰說不是呢」李媽媽臉上也滿是愁容「從前每天還能在屋子裏走上一會兒,這些時日隻能躺在g上,飯食用的也少。」


    老夫人的病以前能用藥石控製住,現在吃什麽藥也不見有起sè,一日不如一日似的。


    李媽媽低聲道:「老夫人身體這個樣子,還想著過年進宮去。」


    初一外命fu進宮給皇太後請安,老夫人拖著病體進宮是為了薛明睿。老夫人決定的事就算她勸說也是沒用,容華思量片刻」「侯爺已經讓人去打聽民間有沒有杏林聖手」太醫院已經有兩名太醫在給老夫人診治用的藥材也是從宮中拿來的,除非找到更好的杏林聖手否則也不會有什麽轉機,「現在也沒有別的法子。」


    李媽媽道:,「老夫人整日就念叨著少夫人肚裏的小少爺,隻要少大人和小少爺平安,熬過了冬天說不得老夫人的病也會好轉。」


    就怕這個冬天不太平老夫人的病最不能勞心。


    「以後府裏有什麽事先不要和老夫人說」容華抬起眼睛看李媽媽」「我們盡量報喜不報憂。


    隻要老夫人問起來,媽媽就說一切安好。」


    李媽媽點頭」「奴婢聽少夫人的。」容華迴到自己院子,王寶已經躬身立在門外。


    容華讓王寶進側室說話。


    王寶先上前行了禮然後垂道:,「南方到集城的路一直不通1j、


    的才跟著位崔大人進了城。」


    王寶比走的時候黑瘦了許多雖然換了件嶄新的棉袍,仍舊掩不住風塵亻卜仆。


    容華讓雁翎搬來小杌子讓王寶坐了。


    王寶謝了恩坐下來,倒是比從前穩健了許多。


    「沒想到讓你去了浙東,南方就有了瘟病我讓人去南方尋了幾次,都沒能找到你們。」


    王寶想起南方的瘟病現在還心有餘悸」「少夫人說的是,我也想捎消息迴來,可是朝廷管束的嚴……」


    薛明睿也派了人去南方,到了關卡沒有文書不肯通融。大周朝曾有過瘟病蔓延到京城的先例,於是但凡各地瘟病,都一律封官路不準任何人往來,除非是朝廷派下去巡查瘟病的官吏。


    容華皺起眉頭,「你說的崔大人……」


    王寶道:,「崔大人是朝廷派來巡查瘟病的。」


    那就走了,隻是巡查瘟病的官吏為什麽會將王寶帶迴京城。


    王寶忙道:,「說來也巧了,崔大人正好從小的試種田經過,又遣官吏來查看,小的這才想起來,若是說出侯爺的名諱說不得能求官老爺帶封信函迴京,沒想到崔大人會關切試種田的農物,並將小的一起帶進京。」


    怎麽會有這樣巧合的事。


    王寶道:,「那位大人仿佛知曉沈家三爺,還問小的沈家三爺的事。


    可惜沈家三爺沒有和小的們在一起,否則這次也能迴京來了」王寶說著將手裏的包裹打開1u出裏麵的東西」「這就是咱們試種田出的農物。」


    一塊塊圓滾滾的東西1u出來,和朝廷給的試種種子相像。


    說到試種的農物王寶臉上滿是笑容」「一棵苗能結出四五個,小的和佃戶們還從來沒見過這種農物,南方受了災沒有米糧,小的和佃戶們就試著煮責吃了,不但能果腹還ting好吃。」


    朝廷既然讓試種,這果實肯定是沒問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種了幾次都沒成。


    王寶道:,「還是沈三爺想出來的方法,在種子上育苗才能種植,種到鹽鹼地也能長,沙地長的最好,我這邊種子都種好了,沈三爺才帶著人又去別的地方試種。」


    沈苒田為了試種種子真是煞費苦心。


    王寶道:,「這種農物好,不怕旱不怕土薄就是不大耐寒,咱們種的晚了否則會長的更好。」


    京裏種的農物就沒有結出什麽來,看來是因為天冷的緣故。


    容華看向王寶。她沒有選錯人,王寶果然是個做事踏實肯幹的」「你的外室給你生了個兒子,我讓人將年用送了些過去,一會兒你再去帳房支領五十兩銀子,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過了年我給你安排一個府裏的差事。」


    王寶忙跪下來謝恩」「小的女人能順利生下孩子都是少夫人照拂,小的哪裏敢不知恩,小的不求府裏的差事,隻求來年再去浙東種試種田。」


    王寶若是能去那是最好,容華道:「這樣不免辛苦。」


    王寶恭敬地迴話,「換了人去隻怕還要從頭開始,小的總算熟悉了些,說不得一年半載會有大收穫,小的不怕辛苦隻求為少夫人辦事盡心。


    是個聰明人,懂得有始有終,這樣將來她才會願意託付大事。


    容華點點頭。


    王寶去帳房支領銀子,容華將牛婆子叫來」「將這包農物送去大廚房煮來瞧瞧。」


    牛婆子在老夫人房裏見過一些番邦之物,看到桌子上的東西隻覺得稀奇並沒有多話。


    容華看著牛婆子捧著東西出去。心中不由地思量,雖然沈苒田沒有和王寶一起迴來,隻要朝廷過問了這件事,說不得就能派人找沈苒田,想到這裏容華叫來馮立昌家的」「你去一趟沈老將軍家裏。」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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