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和陶氏一族的媳婦下意識地轉頭看容華。


    容華先開口問道:「有沒有請郎中?」不等那婆子說話,容華從腰間解下一塊牌子吩咐身邊的錦秀,「拿牌子去請禦醫過來。」陶家落得現在這般境地,怎麽可能立刻請到郎中。


    容華這一動,陶氏一族的奶奶們才關切起來,「早先就說讓大太太靜養,怕的就是這個。沒想到還是病重了。」


    言下之意,靜養中病重,可怨不得別人。


    陶大太太從前是宗長的正室,在族裏也是盛氣淩人,所以隨便毒死庶女也不怕被人追究。今日終於是自食惡果,病在床上無人問津。


    容華抬起眼睛」她讓人去請禦醫來,是真的不想陶大太太就這樣輕巧地死了,有好些話她還沒向陶大太太說清楚。就像當年大太太餵毒藥給她時說的那樣,就算死也要死個明白。


    容華先去見了陶氏族裏的長輩,大家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她就退出來。


    陶氏宗會不能讓女子在場,容華看了眼角落裏的弘哥,弘哥嘴角一動有了點笑意。


    容華帶著人徑直去大太太房裏。


    撩開簾子迎麵是一股濃烈的湯藥味。容華皺了皺眉頭,用手掩住胸口。


    旁邊的奶奶見了,忙道:「夫人懷著身子定是受不了這樣的藥氣,還是讓下人將窗子打開通通風再進去。」


    容華搖了搖頭」「還是看看母親要緊。


    大太太屋子裏的多寶格已經搬空了大半,紫檀家具也去了幾件,如今換成了從庫裏另拿的老家具。那些老家具和從前的家具擺放在一起並不般配,就像在破了的綢緞上打了棉布補丁,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要不是親眼所見,她也不能相信陶家衰敗成這個模樣。連她都震驚更何況陶氏族裏的人。


    容華進了內室,陳媽媽和丫鬟上前向容華行了禮,然後簇擁著容華去瞧大太太。


    大太太青黃的臉像枯死了的樹幹,眉頭曲折地皺著,口唇蒼白,唿吸中都似帶著一股濃烈的藥味和腥臭。


    陳媽媽搬來錦杌讓容華坐了。


    容華看一眼陳媽媽,「母親怎麽樣了?」


    陳媽媽用帕子擦擦眼睛,「大太太這幾日就不大安穩,今天族裏來人大太太本是要起身迎接,卻聽說舅老爺病在家裏不能來了,舅太太今日也要進宮去,這才著了急,嘔了好幾口血。」


    原來是因為舅舅和舅太太躲了起來,大太太急火攻心。


    陳媽媽本意是要為大太太推脫責任」現在聽到旁人耳中隻讓人覺得譏諷,大太太為娘家費盡心思,關鍵時刻卻被娘家捨棄了。之前所說的李家侵吞財產必然沒錯,要不然李家怎麽連申辯的膽子都沒有,一心想要進宮向靜妃娘娘討主意。


    陳媽媽所說的「舅太太進宮」,誰知道是不是要拿靜妃娘娘之勢來壓陶氏一族。


    容華的臉色有些難看,陳媽媽這才自知失言,躬身站在一旁再也不敢說什麽。


    不一會兒錦秀帶了禦醫進屋看脈,容華和眾人退到側室等著。


    禦醫還沒有從內室裏出來,弘哥先進子側室。


    族裏商量的事有了些眉目。


    跟著弘哥一起進屋的還有位同族的奶奶,那奶奶上前給容華行了禮道:「我是二房陶敬武家的孫媳婦,陶耿氏。」


    這樣算起來和她、弘哥是同輩,容華給陶耿氏還了禮。


    陶耿氏將手裏的帳本拿給容華看,「這是我和三房家的大奶奶一起整理的單子,姑奶奶瞧瞧。」


    容華將單子接過來。滿滿的幾張紙上羅列的物件,有府裏尚存的」有寫了當票的」有幹脆拿出去賣的,記得清清楚楚。


    昨天一天的時間,能整理出這麽多已經是很不容易。


    陶耿氏道:「我們盤問了許多下人,將李家拿走的東西羅列了一些,其中必然還有遺落的,我和三房的奶奶正拿著家裏從前的物件兒單子核對。」


    容華將單子看了一遍然後遞給陶三太太。


    陶耿氏道:「族裏的意思」是將這些當票和單子一併收好去李家問清楚。」說著看了容華一眼。


    族裏是怕她有別的想法吧!容華皺起眉頭,「這件事總歸說出去不好聽。」


    陶耿氏道:「說的也是」可是眼見到了這個地步也著實遮掩不住。李家若是能解釋,為何今日不來。」


    這句話才是關鍵。


    她讓弘哥去李家鬧一場,將許多話提前挑明了,李家自然會害怕。今日要麵對陶家眾人,舅舅和舅太太本就心虛,如何敢登門。


    容華猶豫不決,陶耿氏道:「二老太太和三老太太請夫人去堂屋裏商量商量。」


    容華點點頭,跟著陶耿氏、弘哥一起去了堂屋。


    堂屋裏,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和幾位叔公正在看族譜,二老太太看到容華熱絡地讓容華在旁邊坐了,然後問起容華的身子,「月份大了,比前些時日舒服些了吧?」,「是好多了。」容華笑著迴。


    二老太太道:「聽說薛〖家〗寶貴著」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才嫁進夫家就有喜了。」


    容華臉微微一紅。


    說了會兒話,大家言歸正傳。


    二叔公先道:「奉天李家雖出了一位娘娘,我們陶家也不敢再與他們做姻親,族裏的意思是給李氏寫封休書,讓李家來接人!至於李家拿走的東西,也要他們歸還迴來。」


    這時候該她和弘哥表露委屈。


    容華看了一眼弘哥。


    弘哥臉色不好地垂下了頭。


    容華看向族裏的叔公,麵有難色。


    畢竟她和弘哥都是記在大太太名下,若是大太太被休了,他們兩個臉上都要難看。容華抿著嘴不說話。她是要讓族裏明白」大太太的事白白連累了她和弘哥。


    二老太太果然先看出了容華的意思,拉起容華的手道:「休了李氏,家裏也不能沒有正妻,如今正安雖然在大牢裏不得出來,這家還是要管起來才是,不能讓正安和孩子們臉麵上過不去。我瞧著,不如就從姨娘裏麵提一個出身好的,正正經經上了族譜。」


    容華驚訝地抬起頭」「那……能……」,……行嗎?」妾室扶正可是大事,大周朝的曆法雖然在這方麵寬鬆了些,卻也不是輕易就能這樣做的。


    二老太太嘆口氣,「我也是為弘哥著想」,」說著一招手,弘哥走過來靠近二老太太懷裏,「索性正安身上沒了官職,也不是行不通。」


    將妾室扶正有可能會獲罪丟了官職,所以官宦之家是不會扶正妾室的。


    現在陶正安沒了官職,說不定還會獲罪,況且大太太這個正妻沒有子嗣又要被族裏休了,族裏又不能做主為陶正安再另娶正室,最好的法子也就是扶立妾室。


    幾位叔公互相看看也贊同地點頭。


    三老太太道:「現在就看扶立哪個妾室好。」


    這是大事還要好好商議,容華又想起一件事,「母親為陶家操勞這麽多年,不好輕易就定了母親的過錯」還請幾位叔公和老太太做主,至少要問個清楚明白,否則我們這些做子女的也是心裏難安。


    弘哥也跟著點頭,「姐姐說的,也是我想說的。」


    三老太太長長地嘆口氣,「難得你們姐弟仁孝,既然族裏插手要管,自然要問個清楚明白。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將平日裏給李氏辦事的丫鬟、婆子鎖了,細細地問來就是,果然冤了李氏,便讓李氏和娘家斷了往來,陶家不管敗落成什麽模樣,也會養她終老。」


    容華這才安心了,看向弘哥,「母親現在病得厲害,我們做子女的該床前盡孝。其他的就請族裏做主。」


    弘哥道:「姐姐說的是。隻是母親病成這樣,二姐卻不能迴娘家……」


    提起瑤華」屋子裏又靜了下來,幾位叔公皺著眉頭不說話。二老太太道:「我看,這樣也不是辦法,雖然嫁出去的女兒,卻不能不對生母盡孝。」


    容華道:「要不然再讓人去任家接一接,娘家出了這樣大的事,二姐也不好不露麵。」


    三老太太板著臉道:「既然和我們陶家做了姻親,就該像姻親一樣走動,這樣算什麽。常寧伯家雖然是勛貴,瑤華卻是去做繼室。我們陶家也不算高攀他任家。」,幾位叔公聽著皺起眉頭。


    其他人也都仔細地聽著老太太說話,陶正安這位二小姐,素來是病怏怏地在府裏,後來匆匆忙忙被拉去沖喜,成親當日還是兩家來了轎子,這些已經讓人聽著稀奇,沒想到嫁去任家之後沒有迴門,認親宴也沒有吃。這門親事到底是做成了還是沒做成,族裏早就議論紛紛。


    二老太太睃了弘哥一眼,「弘哥說的對,若是瑤華真的在任家受苦,我們沒有冷眼旁觀的道理,不如就讓正川正式登門去問問。」


    二叔公皺起眉頭,「還有什麽好問的。任家結親的時候就不合道理,三日也不曾見女婿上門,認親宴也沒吃,禮不成就算鬧到衙門裏我們陶家也不怕,我看就將瑤華接迴來」若是瑤華自己不肯迴來,陶家就沒了這個不孝的女兒。從族譜裏除了名,從此和陶家沒有半點關係。這樣不清不楚地放著,白白連累了我們陶家好女兒的名聲。」說完看了一眼陶正川,「你帶幾個人去任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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