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用心良苦(下)


    老夫人躺在刻著菊huā紋的黃huā梨榻上,鋪著青藍sè富貴紋彩緞。老夫人半支著身子,一臉的疲倦。


    薛崇義不見老夫人說話,接著道:「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我沒出衙門就聽說了。」


    老夫人這才道:「也沒什麽,不過是小孩子不明白luàn說罷了。」


    薛崇義道:「隻怕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若是沒有人在他耳邊說起,他也不會到處luàn講。」


    老夫人微微蹙起眉頭,「你也不用太在意。小孩子斷章取義那也是有的,再說安哥和常人不一樣,大家傳傳也就罷了。」


    薛崇義本來滿腔熱火一下子像被潑了盆冷水。


    老夫人道:「安哥我也瞧了就是個孩子,連容華都不認得還能聽容華說什麽不成?怕是這段時日親家太太顧不上才落得這般。」


    薛崇義一時沒了話,又提起周沖的事,「那周沖我是知道,整日除了喝酒就是賭錢,怎麽選了一個這樣的人上來,怪不得家賊難防。」


    老夫人一眼看向薛崇義,晶亮的光將薛崇義嚇了一跳。


    老夫人冷冷地道:「官府還沒有說法,到底是怎麽樣誰也不清楚,不要說一個小小的周沖,就算是十個周沖也鬧不出這麽大的luàn子,你從陪都迴來之後就沒聽朝堂裏有什麽動靜?」


    老夫人突然反過來問他……薛崇義一怔,「除了安親王爺謀反,沒有別的……」


    老夫人道:「你去陪都安排明柏的事,那邊到底如何?」


    薛崇義沮喪道:「誰知道之前答應好好的,臨時都變了卦,我們也不敢離開,又等了好些日子。」


    雪yu端了藥上來,老夫人起身喝了,漱了口。


    薛崇義道:「若是知道家裏會……我和明柏、明靄定會早些趕迴來。」


    老夫人沉著眼簾似是不經意,「你就不想想,你們在家說不定不會有這樣的事。家裏那麽多人,有誰敢隨便闖進來?」


    薛崇義聽得這話心裏不由地一緊,「母親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支開我們?」


    老夫人冷笑道:「難得你還能想的明白。這些年我將你們都養在羽翼下,讓你們受不得風吹雨打,原本以為對你們是好的,誰知道竟將你們養成這般,凡事都不想個清楚,隻糾纏在瑣碎事上,哪裏有半點男子的模樣。」


    「枉你還早早入仕,這些年白在朝廷裏辦差,這些事還要我來提醒。」


    薛崇義越聽心裏越涼,「母親的意思是……誰要針對我們家?這樣一來,又有什麽好處?」


    「好處?政事上,隻要不是同盟便是敵人。就算是同盟還有可能被捨棄成為棋子。這些年我經歷的還不夠多?平日裏不敢跟你們說清楚,生怕你們害怕,可是就算是我不說,你也該悟出些什麽,我們在這上麵吃盡了虧,你以為和宣王劃清了界限,我們家就不會被猜忌了?都說富貴險中求,別隻想著享富貴就忘了警惕。」


    薛崇義表情肅然,「母親說的是。」


    老夫人道:「和常寧伯家的這門親事你也要多想想。」


    薛崇義更沒想到會牽扯出薛明靄的婚事,「母親,這門親事是早就定好的了,知帖都已經送了……再說常寧伯四小姐知書達禮,心性又好,明靄能娶到這門親那是福氣……」


    「任四小姐在任老夫人跟前長大,說不得會如何,若是和順自然好說了,就算不能和順……」老夫人嘆口氣,「我們是什麽人家?到了這個地步怎麽好悔婚?但是有些事你也要有所防範,幸好我們家是娶媳fu迴來,俗話說的好,出嫁隨夫,娘家有什麽事那也是不相幹的。」


    薛崇義聽得這話隻覺得心神恍惚。


    老夫人道:「聘禮單子我也看了,比照容華時的,還要少一些,畢竟明睿居長,我們這種人家是更要講禮節的,不要顧此失彼。」


    薛崇義想要開口爭辯,卻看老夫人板著臉的模樣,隻吞咽了一口將嘴邊的話縮了迴去。


    母子倆又坐了一會兒,老夫人喝口茶看到薛崇義坐立難安,抬起眼來,「還有什麽事?」


    薛崇義yu言又止,半晌才道:「外麵都在說我的笑話,說闌珊被人擄去……吃了虧,我在外麵聽到了也裝作沒聽到……」


    老夫人道:「這就對了,外麵人也就說一陣就算了,闌珊心裏更是委屈,你迴來之後就勸勸她,讓她看開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薛崇義嗓子一啞失望起來,往後的話又不好說了,隻勉勉強強地道:「我想著若是能喜氣些,也能沖沖晦氣,我在外麵也能抬起頭來。」


    老夫人沒等薛崇義接著往下說,「等到明靄成親那天多放些炮竹就是了,我房裏有尚好的料子,顏sè也鮮yàn,讓人拿來給二太太做件新衣服,到時候往正堂一坐自然就喜氣了,人這輩子長著呢,哪有不經歷事的,隻有經了事才能成精,你便迴去和二太太說了,讓她寬心就是了。」


    薛崇義一時也沒了話,隻能道:「兒子知道了。」


    ……


    薛崇義離開,老夫人這才去了碧紗櫥裏休息。


    李媽媽端了糕點來給老夫人吃,老夫人隻看了看便讓李媽媽在旁邊坐下,「你說老2是什麽意思?」


    李媽媽略微怔忡,「奴婢……奴婢……」二老爺是衝著少夫人來的,就是想用親家大爺來壓壓少夫人,周沖的事自然也是想要怪在少夫人身上。


    老夫人臉sè微白,「都到了這時候,他們怎麽還不明白這個道理,我沒分家還不是想要照顧他們,他們就念念不忘那個爵位,早知道我就應該將爵位給了他。眼見別人都算計到了薛家頭上,他怎麽不知道要nong清楚害薛家的人是誰,卻還要尋自家人的錯處。他早知道周沖不行為什麽一早不提起,偏要等到出事之後才來說。」


    「再說,這次安親王爺謀逆罪論處,蔡氏一族也失了利,最大的獲益者就是莊親王,我恐怕這次是莊親王下的圈套,常寧伯家可是支持莊親王爺的,我最怕的是這門親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2果然能掌控,和誰結親那都是無礙的,我也不必擔憂。今日經我試探,老2卻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那怎麽得了,將來被人利用仍舊不自知。」


    李媽媽勸慰老夫人,「不會的,二老爺心裏應當有算計,再說咱們家是經過事的,二老爺定會小心不會輕易相信別人。就算二老爺做錯了還有老夫人呢。」


    老夫人有些倦了,用手指鬆鬆眉頭,「若是像這次一樣我病得連話也說不出呢?」


    李媽媽一時語塞。


    「我已經護了他許多年,倒不是因為別的,他未足月就生了下來,駙馬看著他小小的一團哭聲又小,格外疼他,我也是不知不覺就對他好一些。當年皇上恢復薛家世襲的爵位,我若是傳給了二房,就像明睿不是薛家的孩子一般。能繼承薛家的爵位,就能說明我更看重明睿是薛家的血脈,而不是明睿有個宣王外公。」


    老夫人從來沒解釋過這些,她也不知道老夫人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將爵位還給長房。


    薛家世襲的爵位,隻有薛家子孫才權利承繼。


    李媽媽跟了老夫人這麽多年,自然知曉老夫人的心結,「您放心吧,二老爺聽了您的話自然會迴去仔細想清楚。」


    但願如此。這樣她閉上眼睛也能心安了。


    ……


    安哥睡醒了,陳媽媽上前道:「大爺,太太和櫻桃都在家裏等著呢。」


    安哥一下子從炕上跳起來,「我母親要去看我?」


    陳媽媽笑道:「太太就在大爺房裏。」


    安哥連鞋也不穿拉著陳媽媽,「我要母親,我要母親,快……快走。」


    陳媽媽無奈地向容華匆匆行了禮。


    容華看著陶家接安哥的馬車離開,這才轉身迴府。人就是那麽奇怪,大太太極力不願意提起自己生了安哥這樣一個兒子,整顆心都放在兩個女兒身上,結果最牽掛大太太的還是安哥。


    陶家現在成這個樣子,她隻為弘哥想了後路,安哥要怎麽辦?誰能照顧安哥?


    容華迴到院子裏叫來堯、錦秀、芮青等人,「無論府裏有什麽閑言碎語,或是關於我,或是關於我肚子裏的孩子,你們都不可還一句,聽到了隻當是沒聽到,也不用到我耳邊來說。」


    無非是說她有個安哥這樣的哥哥,指不定生下孩子會如何。府裏的人再大膽也不敢在她耳邊說起,這些閑言碎語不能影響她的心情,自然傳傳也就作罷了。


    眾人都應了。容華又將堯、錦秀叫進碧紗櫥裏,「讓人悄悄看著大*nǎi,沒有大事不用來迴我。」


    堯、錦秀互相看看。也就是說要她們來分辨事大事小。


    堯低聲問,「少夫人是覺得大*nǎi有意要做出膽小柔順的樣子?」


    容華淡淡一笑,「也不一定。」不管府裏有什麽事,總是bo及不到錢氏,錢氏總是將自己藏的嚴嚴實實。


    大忠、大jiān最難分辨。她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能疏於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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