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心裏想著不由自主地緊了緊手指。


    皇太後果然問起昨晚的事,「……本宮聽說了……昨晚到底是怎麽迴事?長公主怎麽樣?」


    容華想著掉下眼淚來,拿起手絹擦了,「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人,就闖進府裏,長公主正病著,府裏又有大半家人跟著二老爺、三老爺去了陪都,幸虧有四老爺在,這才護得長公主周全,即便如此長公主的病也一下子重了,今天禦醫去府裏看了,囑咐長公主千萬要小心養著,再出岔子就不得了了。」


    朝廷上的事她不能妄加猜測,特別是在宮裏迴話,寧可一概不知,最忌說錯話。萬一皇上不想讓人知道安親王謀反的醜事,又或者另有安排呢?


    皇太後聽了不禁皺起眉頭,「怎麽會有這種事。」


    容華搖搖頭,「府裏傷了不少的家人。」輕重緩急還是要說清楚,畢竟出了人命是怎麽也遮掩不住的。卻沒提薛二太太被抓走,薛亦娟受傷的事,這樣的事宮裏早晚知曉,既然皇太後沒問她幹脆不提。


    皇太後嘆口氣,「現在府裏怎麽樣了?」


    容華規矩地道:「總算已經安穩下來。」


    皇太後道:「這些事官府會查清楚的,我聽了也嚇一跳就是擔心長公主出什麽差錯,要知道長公主未下嫁之前和哀家經常在一起說話,與皇上的情分也不同。」


    容華忙點頭道:「太後教諭的是。」


    皇太後仔細地看武穆侯夫人薛陶氏,巴掌大的小臉,尖尖的下頜,氣sè並不是很好,除了掉了幾滴眼淚,再也沒有別的表現,說話有度該說的不該說的掌握的恰到好處,並不像宗親家的幾個女孩子,每次來迴話都主次不分。


    皇太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皇上是不想將這件事鬧大。畢竟是謀反,有些事隻好一筆帶過不能說的太清楚,現在是盛世,皇上是明君,牽扯太多不免luàn了朝綱。


    容華又看向那琉璃簾子後,皇太後叫她過來就是要提點她,不要出去luàn言語昨晚的事。


    見容華恭謹地握住手不再說話,皇太後滿意地點點頭,拿起茶來喝一口,似是想起了什麽,「聽說你娘家也出了些事。」


    容華心裏不禁一驚。沒想到皇太後會問起這件事,這是給她機會讓她為父親求情?顧瑛的案子和安親王手裏的百官密檔有關,皇上不可能追究百官密檔裏所有官員的過失,趙信和陶正安的案子就不能借著密檔的事由處理,朝廷要嚴辦這案子還是不了了之?她並不關心陶正安如何,隻怕會牽連到弘哥,要知道大周王朝有因犯官罪重累及三代子孫不能入仕的律例。


    容華想到這裏立即跪下來。


    皇太後低頭看薛陶氏,畢竟是十幾歲的女孩子,娘家有了事豈有不著急的道理,自然是要趁機為父求情。


    容華低下頭道:「妾父如今被都察院帶走問話,果然辜負了朝廷萬死難辭。」


    皇太後微微詫異,沒想到薛陶氏沒有半點求情的樣子,說完話更是誠惶誠恐地跪在那裏。要知道以薛家的關係,就算娘家出了事薛家幫忙出頭也不是難事,現在話已經提到這裏,薛陶氏仍舊沒有試探的意思……這薛陶氏還真和別人不同。


    過了一會兒,皇太後和藹地讓容華起身,「哀家不過是隨便問問,這些朝廷裏的事咱們女人是不懂的。」


    容華重新坐迴座位上,點頭道:「太後說的是,父親的事妾並不知曉,妾這幾日隻是迴去幫忙侍候母親照顧幼弟。」


    皇太後道:「你還有個弟弟?」


    容華道:「妾是有個未及冠的弟弟。」


    氣氛又重新恢復往次般平常,皇太後問些不打緊的,容華仔細在一旁迴著,不一會兒皇太後讓宮人呈上些藥和補品,「給長公主帶迴去,日後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來宮裏要,這些年長公主跟哀家也太客氣了些,打小的情分在那裏,哀家和皇上都惦記著。」


    大概是安國公的事出了之後,薛老夫人和宮裏的關係就越來越疏遠了,就算是進宮問安也是小心翼翼恐再被猜忌,皇太後今天這樣說,意思是不是隻要薛家盡心盡力為朝廷辦事,皇上有意不再追究以前。


    這樣的恩寵是要薛家感激涕零地報恩,隻是當年的事容華不能表現出她完全知曉,於是自然而然地道:「長公主也總是念著皇恩浩dàng,妾迴去定將太後的話與長公主說了。」


    皇太後笑著揮揮手,「好了,你去吧!」


    容華站起身又謝恩,這才讓女官帶著出了宮。


    每次入宮都難免會緊張,走出宮門的瞬間被風一吹才發覺早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正在等馬車,身上忽然覺得一暖,一件披風披在她身上,容華以為是錦秀幾個來了,剛要轉頭笑著說話,卻不料看到一雙如流淌的溪水般閃爍、清澈又讓人難以捕捉的眼眸,「侯爺。」


    薛明睿細長的眼睛一眯,上上下下將容華看過兩遍,板著的臉才有鬆開,伸手拉起容華的手,「走,迴家。」


    薛明睿拉著容華手上馬車,進了車廂手也沒有放開。


    容華側頭看向薛明睿,薛明睿將容華另一隻手也拉過去,讓容華舒服地靠在他肩膀上。


    之前明明想好了等薛明睿迴來有、許多話要跟他說,沒想到突然見到他,靠在他懷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容華幹脆閉上了眼睛聽著薛明睿的心跳聲,沉穩有力,堅韌剛強,官服有些硬又紋理清晰,她靠在上麵卻覺得異常安穩。


    薛明睿幫她暖著手,幹脆解開官服的扣子將她另一隻手塞進了懷裏。


    「看過禦醫了沒有?」


    容華搖搖頭,「還沒來得及。」


    薛明睿細長的眼睛一眯有些深沉,「怎麽不讓禦醫先看看。」


    容華輕鬆地笑,「覺得累就睡了會兒,禦醫來了丫頭們也不敢叫醒我,這才拖下來,我隻是睡得少了些,也沒有別的事。」


    薛明睿將容華身上的鬥篷又裹緊了些,「家裏也請了不少郎中,給祖母看過給九妹都診過,就不知道給你自己瞧瞧?」


    很少能聽得薛明睿說這樣的話,淡淡的聲音裏似是有怒氣,卻難免氣勢不足尤其是眼角那少有的溫軟沒有半點說服力,嚇不到她,容華隻是微微拉了拉薛明睿的手指瞧瞧笑了,半晌才問,「侯爺的差事辦的順利嗎?」


    薛明睿低頭看著容華,「你以為我隻在乎這次的差事?辦的好如何?辦不好又能如何?就算輸了我也輸得起,至少還有機會重頭來過。」


    「你太小看我了,以為我看不出輕重。」


    容華隻覺得握著她的手一緊,「一個小小的勝局換不來一個陶容華。我算的出來。」


    容華胸口一暖眼睛也跟著微微發熱。


    「你,我輸不起。」


    容華揚起頭來。


    薛明睿目光流轉,清亮的如同池裏的一彎月兒,「不信?」


    容華半晌才搖搖頭。


    薛明睿低下頭吻在容華額頭上,「那就記在心裏,永遠都別忘記,不能再有下一次。」


    ……


    給老夫人、薛夫人請過安,老夫人怕容華太勞累,讓薛明睿和容華迴到自己院子裏用飯。


    容華院子裏的小廚房不經常用,聽說侯爺、少夫人都在房裏吃,頓時忙碌起來。


    容華換好衣服,薛明睿吩咐錦秀,「將貴妃榻收拾出來,放上幔帳,讓禦醫過來給少夫人把脈。」


    錦秀幾個忙下去安排。


    容華執拗不過薛明睿躺在軟榻上休息,忽然想起安親王世子來,容華道:「安親王世子怎麽樣?」


    薛明睿抬起頭來,「在宮裏隨時等傳召。」


    容華將進宮的情形又說了一遍,剛才屋裏人多她沒有完全說明,「皇上可能在皇太後宮裏。」皇太後所說的話其實都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不可能傳她一個小小的誥命夫人見駕,卻能通過皇太後來看她的表現。


    「八皇子沒了,皇上身體一直不適,太醫院的人每日都要去請脈。」


    皇上不想輕易將安親王謀反的案子了結是不是因為皇上身體不佳,朝堂的情形又複雜,萬一不慎就要顧此失彼。


    容華正想著,錦秀已經找了禦醫過來。


    薛明睿親手將幔帳放下來,讓禦醫進內室診脈。


    那禦醫坐在錦杌上,擺好了引枕,錦秀上前將容華的手蓋了隻露出手腕,又鋪上一層鮫紗,禦醫方才伸出手去細細診來。


    邊診脈禦醫邊問起來,「少夫人近來有什麽不適?」


    旁邊的錦秀迴道:「這幾日cào勞,少夫人也沒有休息好,昨晚……」


    容華知道錦秀要說她昨晚暈倒的事,昨晚她不過是一時頭暈罷了,哪裏用得著這樣小題大做。


    錦秀道:「……暈過去好一會兒才醒過來。」


    容華抬起頭,看到幔帳後的薛明睿人影綽綽,幾乎能感覺到薛明睿皺著眉頭向她看過來。想起在馬車裏薛明睿板起臉問她讓禦醫看了沒有,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昨晚將一丈青刺向自己的那瞬間,她不是覺得薛明睿輸不起,而是知道她輸不起。


    隻要想想薛明睿再次被皇上猜忌和宣王聯繫在一起,可能還會想宣王一樣鬱鬱而終,她就不敢壓上賭注,她怕輸,因為輸不起。


    ……


    錢氏從老夫人院子裏出來,迴到自己屋子裏看帳冊。


    這次各房損了多少物件容華已經讓人填好,凡是受了傷的家人都給了二十兩銀子,也有兩個重傷不治的各自給了五十兩銀子。每年拿出去的打賞薛家都有帳目可循,幾年前有家人因給府裏辦事沒了性命的,老夫人做主給了四十兩銀子,這次事大拿出五十兩銀子也是合情合理的。


    錢氏身邊的大丫鬟yu瑟道:「少夫人真是不簡單,這麽快就將所有事都安排好了。」


    錢氏點點頭,「容華雖然年紀小卻是個能幹的,不然昨晚她也不敢自己留在府裏。」昨晚想想還讓人心驚rou跳,難得的是容華經過昨晚還能妥善將一切安排妥當,她陪著老夫人迴府的時候,見府裏井然有序還有些吃驚,就算是讓娘在府裏主持中饋也就如此。


    「我讓廚房煲好的湯給少夫人送去了嗎?」


    yu瑟道:「剛送過去,侯爺讓人叫了禦醫去給少夫人診脈呢。」


    錢氏道:「少夫人這幾天臉sè是不好。」


    yu瑟端了茶給錢氏,「我聽下麵嬤嬤說,應該是累的,再說nǎinǎi之前懷小少爺的時候,氣sè是很好的,那段日子nǎinǎi還熬夜做針線呢也沒見累倒。」


    錢氏笑了,「那是不一樣的。我堂姐有菱姐的時候還不是容易累,在家宴上還暈過一次,嚇得家裏忙買了保胎藥來吃。再說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我在家的時候身子養的好,容華在娘家就心思重自然就不如我,若是趕在這時候,自然會身體不適。」


    yu瑟笑道:「所以剛才nǎinǎi才和老夫人說了。」


    錢氏點點頭,「老夫人忽然病重,家裏又經了事,也沒人敢將容華暈倒的事說給老夫人聽,老夫人自然一時半刻也想不到。」


    yu瑟目光一亮,「還是nǎinǎi心細,院子裏還沒有人看出來呢。」


    錢氏將帳本一頁頁仔細看好,「我隻是這樣說,到底是不是還要等禦醫診脈出來,不過日子短容華身子又虛,禦醫也不一定能看得準。」


    yu瑟道:「我還是去外麵聽聽消息,說不定一會兒禦醫就把完脈了。」


    ……


    老夫人在屋子裏叫李媽媽說話,「容華暈倒的事她們不說也就罷了,你怎麽也跟著糊塗起來,容華真的有個閃失那可怎麽得了。」


    李媽媽忙道:「都是奴婢的錯,隻顧得房裏的事,竟沒注意下麵人說起少夫人。」


    老夫人嘆口氣,「我這把年紀了倒是小事,容華那邊耽擱不得。」


    李媽媽躬身應了。


    老夫人道:「還是初芳這孩子心細,否則我還被蒙在鼓裏,」頓了頓又接著說,「怪不得這次我讓初芳幫著管家初芳一口就應下來,原來是怕容華身子受不住。」


    李媽媽道:「大nǎinǎi是個細緻的人。」


    老夫人讓李媽媽攙扶著靠在迎枕上,「你現在去容華院子裏看看,聽禦醫怎麽說。」


    李媽媽道:「奴婢這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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