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命運會有如此悲慘的一天,他是呂家的少爺,是帝都最頂級的圈子裏的公子哥,曾幾何時,他到哪兒不都是前唿後擁的,有無數人追在他身後溜須拍馬?


    呂大少這輩子對生活其實沒有太大奢望,無非是做個無憂無慮的紈絝,沒事的時候花花錢泡泡妞,再唿喚點朋友喝個小酒唱個小曲什麽的,這輩子也就算完美了。?


    哪想到老天爺連這麽簡單的願望也不願意滿足他,竟是派了姓冷的那個掃把星來折磨他。


    天啦,老子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孽啊!


    跪在家族祠堂裏,呂方已經無數次這麽質問老天爺。


    他的黴運確實都是在遇到冷牧之後開始的。


    想想他是何其的無辜!


    在西疆那窮山惡水的地方,他隻不過是想找點新鮮刺激而已。新鮮沒找到,刺激倒是實打實的。誰能想到肖依那曼妙的身姿背後,竟然藏著那麽嚇人的一張臉。


    說起來,他呂大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當時被嚇得差點當場尿崩,這筆賬沒找人算,結果反倒是他被人揍了一頓,上哪兒說理去?


    被揍一頓就揍一頓吧,在這一點上呂大少還是能夠想得開的,出來江湖上混,遲早都是要還的。這次被揍了,大不了臥薪嚐膽,下一次再揍迴來就是,江湖不就是沒事你打打我我打打你麽。


    令呂大少真正沮喪的是,老子已經認了輸,都躲迴帝都藏起來舔舐傷口了,為毛丫得還不能放過老子?


    得理不饒人,居然追上門來痛打落水狗,媽蛋,還有沒有點節操,還要不要點道義?出來江湖上混,你講點規矩行不行?


    這場災難已經蔓延到家族,更惱火的是,家族的態度竟然也是懲戒,並沒有因為他是呂家的小少爺就偏袒他。?要?看書


    老子為什麽要用“偏袒”這個詞呢,老子明明沒有做錯好不好!


    說是跪著麵壁思過,呂方當然不會傻到真的在這裏跪幾天,反正祖祠裏有沒有人監督,跪不跪的其實都是他自己說了算。


    急促的腳步聲從祖祠外麵很遠的地方傳來,呂方愣了一下,趕忙從地上爬起來跪好,沒人看見的時候他可以不跪,但他沒有膽子把這一幕落到別人眼裏,爺爺雖然疼他,收拾起人來也從來都不會心慈手軟。


    “少爺!”進來的老人是呂奉孝身邊伺候的老人,為人親切,在家族晚輩當中的人緣極好,對呂方也頗為疼愛。


    “昌爺爺!”看到來的人是呂昌,呂方頓時喜不自禁,也不用再費力地裝什麽樣子了,一骨碌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昌爺爺,你可算來看我了。是不是爺爺他老人家鬆口了,要放我出去?”


    呂昌微微歎了口氣,他本不姓呂,是呂家養的孤兒,不過自從跟了呂奉孝之後,呂家就從來沒有拿他當做外人看待過,呂方這些族中晚輩,在他眼裏自然也就成了自己的晚輩。


    呂方是呂家長房長孫,地位本來就高,小時候人也乖巧,自然也就討人喜愛。隻是沒想到,長大了會變得如此紈絝沒有責任心。


    “少爺,老爺讓老奴請你過去。不過……”呂昌疼愛地看了呂方一眼,“不過呂家如今正值最危難的時刻,少爺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一句話將呂方說懵了,好半天才迴過神來,“昌爺爺,你說什麽最危難的時刻?呂家好好的,怎麽就有危難了?”


    見呂方依舊沒有意識到他得罪的人是什麽來頭身份,呂昌頗有些失望,“少爺,你就真的沒有打探過冷小先生的身份背景?”


    “冷小先生?”呂方反應過來,哼道:“就是姓冷那混蛋吧?他是什麽身份背景,不就實力強點嗎?本少爺現在是打不過他,但是本少爺從今往後就認真練功,我就不信一輩子也打不過他。??? ? ?總有一天他會栽到本少爺手裏的。”


    呂昌無奈地搖了搖頭,從一個人說話行事的方式裏就能看出他的性格和心性,很顯然,呂方就是一個被人寵壞了的小少爺而已,他的心理年齡跟實際年齡差了不是一星半點,說話做事都還是小孩子做派,完全沒有成熟。


    這也讓呂昌覺得好奇,若是冷牧連這樣子的呂方都不願意原諒,反而將禍降到呂家頭上,這是不是說明這位冷家的天之驕子其實也還沒有長大,是小孩兒心性呢?


    “少爺,老爺請你過去是要了解你和冷小先生之間的矛盾究竟是怎麽迴事,你一定不要隱瞞,是什麽就是什麽,不要擔心老爺的責備,不管怎麽說他也是你的親爺爺,這份血脈親情是改變不了的。為今之計,最重要的是讓呂家順利度過這一次危機。隻要達到這個目的,身為呂家人,做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


    呂方慘然一笑,道:“昌爺爺你能說出這麽嚴肅的話,很顯然,爺爺恐怕有把我丟出去擋槍的打算了吧?嗬嗬,血脈親情,這玩意兒在世家豪門之間,能值幾個錢,昌爺爺你幾十年不會看不明白吧?”


    呂昌默然,血脈親情在世家豪門裏其實就是一把雙刃劍,值錢的時候很值錢,不值錢的時候,那就是老太太的裹腳布,誰都想扔遠一點。


    呂安生在呂家的地位夠高了吧?在老太爺心中的地位夠重了吧?如今他死了,可曾見老太爺以及其他呂家人有露出一丁點兒的悲傷?


    與家族利益相比,血脈親情,隻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


    呂昌並不意外呂方能看出這一點,這孩子其實不蠢,就是懶了點,對自己的要求也少了點嚴格。


    “少爺,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別讓老爺等得太久。”呂昌不知道如何安慰呂方,索性不安慰,直接請人。


    呂方倒也光棍,既然躲不掉,那就一頭撞上去唄。


    從祖祠到呂奉孝的書房不算太近,兩人走了二十多分鍾才敲響書房的門。


    書房裏呂奉孝沒有應聲,隻讓伺候在裏麵的傭人將門打開。


    呂方忐忑不安地走進書房,一眼就看到爺爺板著的麵孔,心裏不由直突突,穩了穩心神,他才壯起膽子叫了聲爺爺。


    “恩!”呂奉孝鼻翼裏重重地哼出一聲鼻息,開門見山地問道:“把你在西疆辦得蠢事一五一十的交待出來,敢有半句假話,後半輩子你就去文林裏住著,別再出來了。”


    呂方臉色大變,文林聽著像是一處頗有文藝氣息的居地,事實上卻是呂家的祖墳場,遠在呂家祖籍地深山裏,讓他去住文林,那就等於讓他去幫家族守墓,也就等於剝奪了他一切應有的權利。


    這個懲罰不可謂不重!


    饒是呂方已經有心理準備,這時候依舊被嚇得麵如土色,一疊聲地道:“爺爺,我是在西疆看中了一個女孩,也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可這不算是致死的罪過啊,你怎麽能給我這麽重的處罰?”


    “哼!現在知道怕了?”呂奉孝冷冷一哼,“就因為你的混賬行徑,才給呂家招惹來這麽大的災禍。連你小叔,都拿命填了進去。”


    “什麽,小叔死了?”呂方震駭地瞪大眼睛,“不可能的,前幾天我還跟他吃過飯,他沒病沒痛,怎麽可能突然間就死了?”


    死了最疼愛的兒子,還是以那種方式死的,呂奉孝心裏不可能沒有波動,隻不過他一直在硬扛著而已,他是呂家的天,在這個關鍵時刻,更應該臨危不亂。


    “這事你暫時不需要關心。隻需要把你在西疆與小先生結怨的前後因果講清楚,記住,連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要放過。不然,你就真的給老子滾迴去守文林。”


    見爺爺動了真怒,呂方也不敢敷衍,當即認真細致地開始講述發生在西疆的事。


    事實上世家公子用小手段欺男霸女,這並不算是什麽稀奇事,這世上的人多都是有價的,隻要不把事情做得過火,事後總能用錢或者其他的利益平息事態。


    遠的不說,就說呂家內部,這種混蛋事就不止呂方一個人幹過。呂奉孝年輕時候,也照樣欺負過幾個姑娘,如今他有一個正經老婆,就是當時搶迴來的。


    對於世家來說,這檔子事真的算不得什麽事,聽聞呂方被肖依臉上的胎記嚇得差點失控殺人,呂奉孝的臉上才隱隱地浮出怒色,擁有段搞女人是一迴事,事不成下殺手,這就做的過火了。


    呂奉孝並沒有打斷呂方繼續講述當時發生的事,隻是在心裏暗暗決定,等呂家這一次事情過後,家風也該整頓整頓了,世家子不怕沒本事,也不怕為人混賬點,但一定要有底線,不然家族遲早敗落。


    呂方講述的非常細致,從被肖依的身材所迷,到看到肖依的真實容貌,再到被冷牧、雷明智等人收拾,即便是他離開之後雷家對於唐家的清洗,全都提到了。


    陸陸續續地講完這些事,也花去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這期間,呂奉孝一直沒有插嘴,但他的眉頭卻是越揪越緊。


    從呂方的講述中就可以看出,冷小先生絕對沒有呂方這種混蛋性子,他能為一個普通女孩出頭,就算不是心懷天下,怎麽也該是個大度容人的人。


    可是在小先生與呂方的衝突之中,一直處於下風的是呂方,以小先生的品性,他不該如此得理不讓才對啊。


    到底是哪裏出錯了呢?


    呂奉孝在心裏發問,目光似箭一般銳利地盯住了呂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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