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手臂說廢就廢了,那血肉模糊的樣子就在眾人的眼前,看得無比真切,白的肉紅的血,染在非常昂貴的橡木地板上,顯得無比耀眼,更血腥。


    馬克思說,資本來到人間,每一個毛孔都是肮髒和血淋淋的。由這句話延伸出來,資本家便也是肮髒和血淋淋的。


    翟家人過的顯然都是資本家的日子,肮髒和血腥的事,在他們往昔的生活和資本積累遊戲中自然是免不了的環節。


    作為資本家,自然有資本家的優越之處,再肮髒再血腥的東西,也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去完成,隻需要動動嘴皮子,自然就有大把大把的人把這些髒活累活幹了。


    如此近距離地直麵這血腥的場景,對翟家人來說,絕對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有一句眾所周知的話說的非常正確,越是富貴之人,就越是害怕死亡的威脅。


    上位者久居富貴久握權勢,自然而然會形成一種氣場,使人難以直麵,這是沒錯的。但是上位者的氣場卻也不是不能破解的,一旦找到破解之法,那些所謂的威嚴,不過就是紙老虎罷了。


    冷牧隻消一眼,便洞穿了翟家人此時的心態和內心活動,說實話,他非常鄙視這種外強中幹的所謂成功人士。


    他並不是一定要用如此血腥的手段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或者說強大,但凡翟家人客氣一點,哪怕出來一個人為寧先燾說幾句話,他也不至於如此。


    他沒有經曆過寧先燾他們那個年輕歲月,所以他才不會去管寧先燾和翟旗準之間有什麽恩怨,他隻知道寧先燾是寧從雪的爺爺,而他是寧從雪的男朋友。


    他和寧先燾相處可以彼此開著玩笑笑罵兩句,那是一種關係親近的標誌。


    至於翟家人,即便是翟旗準,想要對寧先燾出言謾罵,那也得問過他能不能同意。


    翟雲建這種不知所謂的東西,也想出來冒泡,那就活該他找死。


    “現在我可以進去看看病人了嗎?”此時站在巨大的客廳中央,冷牧恰似一柄出鞘的寶劍,他本沒有釋放一點兒武者氣息,但就那麽站在那兒,卻有一股睥睨的氣勢,如山一般厚重,壓得翟家人喘不過氣來。


    便是那四個宗師境界的武者,此時也是一言不發,他們倒不是攝於冷牧的氣勢不敢答話,隻因他們的雇主是翟旗準,職責隻是護衛翟家大院,冷牧雖然傷了翟雲建,但是沒有進一步的破壞動作,他們自然也不想踢這一塊鐵板。


    翟家無人站出來答話,寧從龍隻好硬著頭皮站出來,實際上,他心裏此時的震驚絲毫不淺,他完全沒有想到,冷牧的境界竟然比他高出那麽多。


    “我帶你進去吧。”寧從龍說道,臨走的時候看了翟嫝淑一眼,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竟是有點隱隱地失望。


    翟旗準的情況非常不好,八十四歲的老人,身體的器官本來就已經走向衰老,更不要說……還中了毒。


    是的,翟旗準中毒了,冷牧隻看了一眼,就已經確定了這個事實。


    房間裏隻有翟雲澤和一個女傭守在病床前,翟雲澤雖然身在病房裏,客廳裏發生的卻都沒有瞞過他,他知道冷牧是有真本事的人,所以態度非常恭敬。


    “冷大夫,我家老爺子的情況,您看?”


    冷牧看了一眼女傭,翟雲澤立刻會意,吩咐道:“你先出去忙其他的吧,告訴他們,沒其他事,就都先迴去休息。”


    女傭得了吩咐,立刻就出去了。


    翟雲澤這才道:“冷大夫,您看?”


    冷牧走到病床邊,道:“老爺子,既是醒了,就沒必要再裝睡了吧?”


    翟雲澤和寧從龍驚得說不出話來,卻是不等他們把心裏的疑問問出口,翟旗準已經悠悠然睜開了眼睛。


    “小先生果然慧眼如炬,一下子就把老頭子我這點小把戲揭穿了。”


    老爺子此時的精神狀態非常好,若非一臉嚴重的黑氣,根本看不出來像是生命垂危之人。


    翟雲澤激動地道:“爸,您感覺好點了吧?”


    “行將就木的人,有什麽好與不好的?”翟旗準身上才有一種真正的威嚴,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壓抑,反而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他示意翟雲澤扶他坐起來。


    翟雲澤不敢輕怠,趕緊按照老爺子的吩咐扶著他半坐起來。


    翟旗準擺擺手讓兒子站到一邊,就對冷牧拱拱手,道:“先給小先生道個歉,家裏的汙濁之氣沾染了小先生無瑕的道心。”


    冷牧嗬嗬笑道:“老爺子言重了,咱們還是先談談病情吧。”說著,他用餘光看了看翟雲澤。


    翟旗準道:“沒關係,我的眾多子女中,也隻有這一根木頭是無欲無求的,小先生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那我就直說了。”冷牧在心裏組織一下語言,道:“在說出我的診斷之前,我想問問老爺子,其他醫生的診斷是怎麽樣的?”


    翟旗準看看翟雲澤,翟雲澤忙道:“我來說吧。老爺子的身體早年時候還算是康健,一直沒得過什麽大病,這一次生病來的有些突然。剛發病的時候,我們請的是著名的西醫,他們診斷的結果是老爺子身體器官已經枯竭,完成了生命的使命。至於治療方法,他們隻是開了一些增強身體活力的藥物。


    之後我們又分別請了華夏著名的國醫聖手,他們的診斷和西醫其實相差不多,也都認為老爺子大限將至。”


    說到這裏,翟雲澤的臉上明顯傷感起來,這幾十年都是他親自照顧老爺子,到這樣的時候,難免會覺得悲慟。


    翟旗準最看不慣的就是大兒子優柔寡斷的性子,道:“人都有一死,有什麽可傷悲的?”


    翟雲澤眼中有淚,“爸……”


    “行了,別在這裏丟人現眼,聽小先生說。”翟旗準嗬斥一聲,歉意地看著冷牧道:“又讓小先生看笑話了,我這些女兒中就沒一個成氣的。”


    冷牧笑笑,不置可否,誰也不能說翟旗準的一生不風光,可是在子女教育一事上,確實不怎麽樣。


    這是翟家人的家事,他沒道理多嘴。


    “對了,小先生,之前那些大夫都留下了病理報告,您要不要過過目?”翟雲澤忽然想到這件事,立刻提出來。


    冷牧擺擺手,道:“不用看了,從你講的情況,我就知道他們在病理報告上會怎麽寫。”


    頓了頓,冷牧望著翟旗準,道:“我想知道,寧先燾寧老爺子是怎麽看待老爺子的病情?”


    眾人都愣了一下,顯然不太明白冷牧這麽問的原因。


    冷牧一看眾人的反應,就知道寧先燾怕是也沒有說什麽其他的診斷意見了。


    不過這卻不太正常,寧先燾除了是一位中醫聖手,同時還是一位易學大師,以他的本事,沒道理看不到翟旗準目前麵臨的真實情況。


    “翟老爺子,寧先燾老爺子他的本事你應該清楚吧?”冷牧問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翟旗準笑了一下,道:“先燾一生醉於華夏國學,對中醫和易學尤其著迷。他倒是隱隱跟我提過一句,我這是中邪之兆。但你也知道,易學的許多東西在科學上是解釋不通的。”


    冷牧微微皺眉愣了一下,翟雲澤趕緊解釋道:“老爺子在舊時代曾參加過新文化運動。”


    冷牧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麽寧先燾沒有把話說死,要讓一個無神論的人相信中邪這種事不容易,特別是寧先燾還沒有辦法解決這個麻煩的前提下。


    “讓那老不修的趕緊滾過來吧。”冷牧轉身對寧從龍沒好氣地說道,寧先燾所謂的去辦點其他事,其實就是借口,怕跟自己一起來會發生難堪。


    寧從龍尷尬地咧了咧嘴,卻依舊拿出電話撥通小聲地說了幾句。


    冷牧也懶得理會這些,對翟旗準道:“老爺子,科學解釋不了的現象,真不能當做不存在。我對老爺子的病算是有一些了解了,應該也有化解之法。”


    翟旗準不置可否,翟雲澤卻驚喜道:“小先生,這是真的?”


    冷牧點點頭,道:“等寧先燾寧老爺子來了,我再細細和你們解釋吧。”


    翟雲澤看了看翟旗準,見其沒有阻止的意思,忙道:“小先生,寧老爺子還沒有來,我先帶您出去坐坐,喝杯茶。”


    “也好。”冷牧知道翟雲澤這是有話要問,一口答應下來。


    翟雲澤立刻叫來兩個女傭照顧老爺子,他領著冷牧和寧從龍再次進入客廳。


    客廳裏的翟家人已經全部散去,地上的血漬俱以打掃幹淨,看起來就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女傭端來茶水,翟雲澤請冷牧和寧從龍入座,直奔主題,“小先生,老爺子不信鬼神之說,但我曆來覺得既是華夏祖先傳承下來的東西,就必然有其道理。寧老爺子是幾天前到的,當時私底下跟我講過這事,我托人請了一位高人過來看過,還因此改變了一下老爺子病房的布置,但是沒有什麽效果。”


    世俗界有許多人靠玄相堪輿之術吃飯,對於這些人真正懂多少玄學之事,冷牧一直抱懷疑態度,風水、氣運確實會影響許多東西,但是與翟旗準的病卻沒有太多關係。


    對方意圖靠改變風水遏製翟旗準的病,一看就隻是觸摸了一點兒玄學的皮毛罷了。


    冷牧倒也不揭穿這些東西,一飲一啄自有天定,擋人財路的事他一般不做。


    “翟先生,你家老爺子最近一年之內可曾遠遊過?”冷牧看著翟雲澤,忽然問出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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