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收起了傳音法螺。


    他知道接下來淩七肯定不會再和他對話了。


    老五死了,淩七重傷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得下來。


    那他在這七寶古域裏,也再沒有可以用傳音法螺對話的人。


    “真的難受啊。”


    他忍不住又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然後看向七寶古域最中心的方位。


    越是中心的地帶,惡障靈毒越是濃厚。


    再加上那條幹涸的靈脈地裂之中湧出的陰風,一股股濃稠的惡障靈毒就像是巨大的鬼怪在跳舞。


    他此時依舊沒有那名被他們稱為“黑樹”的女修的線索,迄今為止,淩七的那些部下也同樣沒有發現這名女修的蹤跡,但他有種強烈的直覺,這名被他們稱為“黑樹”的女修,或許就在七寶古域那條幹涸靈脈的某處地裂深處。


    ……


    轟!


    七寶古域的最中心地帶,一座倒置在地的殘破古殿驟然失去了平衡,轟然倒塌。


    它的倒塌激起了無數股燃燒著的煙氣一般的惡障靈毒的噴湧,但它本身卻在地麵上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它的旁邊是一道懸崖般的地裂。


    殘破的道殿順著地裂的崖壁一路滾動,一路解體,最終變成無數的碎礫跌入深邃的陰影裏,許久才響起真正墜地的轟鳴聲。


    三名修士的身影卻在距離這座殘破古殿不遠處的陰影裏顯現出來。


    這是三名很年輕的修士,他們的麵容顯得很稚嫩。


    他們身上的法衣都已經有些殘破,身上都有些血跡。


    麵對著這座驟然倒塌的殘破古殿,他們有些驚慌,但他們的眼睛裏,卻時不時的閃過倔強和堅毅。


    突然之間,他們三個又伏低了身影,盡可能的將自己的身體貼近地麵,讓落下的塵土覆蓋在自己的身上。


    天空裏劃過巨大的陰影。


    那似乎是一頭身軀異常龐大的妖獸。


    它身上的妖氣甚至將附近的惡障靈毒都遠遠的逼開,這三名年輕修士周圍的景物驟然清晰了起來。


    距離他們很近的這條地裂裏,到處都是殘破的道殿。


    這些殘破的道殿大多都以倒栽蔥的姿態填充在這條地裂裏,數量之多,甚至使得這條地裂的很多地方都被填滿了。


    很多大小不一的倒掛著的道殿就像是通往地裂底部的台階,有些則像是卡在其中的懸空殿。


    這些道殿殘破卻宏大,和這些道殿相比,這三名年輕修士的身影渺小得就像是陰影裏的沙礫。


    地裂的兩邊,地表上,也到處都是倒墜的道殿。


    當年在爭奪靈雨最為激烈時,諸多大能的恐怖空間法術撕裂了虛空,其中有些位麵搬運的恐怖法術甚至造成了天地傾覆的結果。


    很多道殿甚至如倒掛的懸空山峰在這條靈脈的上方懸浮多年,直至這些大能的恐怖威能徹底消散,這些道殿才紛紛墜落,以各種各樣的姿態撞擊著這片已經被蹂|躪到極點的土地。


    這三名年輕修士顯然並非是空中那頭龐大妖獸的獵食目標。


    巨大的陰影從他們頭頂掠過之後,在南方很遠處湧起一陣強烈的妖氣震蕩,數種不同妖獸的嘶吼聲同時響起,然後很快消失。


    感受到遠處的妖氣波動之後,這三名年輕修士才慢慢的從塵埃之中爬起來。


    他們稚嫩但閃耀著某種說不出的光輝的臉上,再次浮現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然而這種慶幸的神色在他們的臉上也隻持續了數個唿吸的時間。


    數道長長的陰影就像是殘破道殿上滋生的青苔,緩緩的出現,然後清晰的落入他們的視線。


    這是四名身穿著暗金色法衣的修士。


    他們分別在四棟道殿上露出了身影,隔著百丈的落差,居高令下的看著他們。


    他們身上的暗金色法衣上不斷湧出奇異的光暈,就像是一個個暗黃色的漩渦。


    這些漩渦裏發出奇特的咕咕呱呱的鳴聲,就像是有很多蟾蜍在鳴叫。


    “還要跑麽?”


    其中一名修士右手撫摸著自己的左手手腕,充滿嘲弄的問道。


    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個金色的鐲子,鐲子由四塊扁扁的奇特金色玉石拚接而成,每一塊玉石上都雕刻著很複雜的花紋,就像是一座宮殿上長滿了長長的異草,草尖上都長著金色的圓果。


    “早知有今日如喪家之犬般的姿態,又何必折騰什麽背經離道盟?”


    他看著三名並沒有馬上言語的年輕修士,臉上嘲諷的神色越加濃烈,“你們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妄談背經離道。”


    “那你們呢?”


    三名年輕修士知道已經無法逃脫,其中一名背上鮮血隱隱沁出的修士毫不畏懼的挺直身體,冷笑起來,“視我們為喪家之犬,殊不知誰是真正的犬。”


    “世上那麽多山,即便掀翻了一座,終究還有更高的一座。對於智者而言,自然選最高的一座作為靠山。”那名身穿暗金色法衣的修士依舊把玩著自己左手的金色鐲子,笑道:“就算是犬,也要做追殺獵物的犬,而不要做被當做獵物的犬。”


    “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人不做要做犬,而且就算是追殺獵物的犬,有什麽值得驕傲的?”三名年輕修士之中,另外一名修士鄙夷的說道:“誰都會死,從古至今,哪一個大能能夠真正永生?誰會在意一名修士能活多長,在意的,隻是這名修士一生中做過什麽事情。”


    “那我也不明白了,你們做過什麽?”身穿暗金色法衣的修士笑了起來,“所謂的背經離道盟,在所有人看來,難道不是孩子過家家般的玩意?”


    “我們抗爭過,我們不屈過,即便這漫天都是黑暗和強權,即便我們的生命隻是風中隨時吹熄的燭火,但我們的存在,至少也可以照亮黑暗一刹。”三名年輕修士之中,最先出聲的那名修士肅穆的說道。


    他說這些話沒有任何思索,所以發出這些聲音時,沒有任何的停頓,顯然這樣的話語,已經在他們的心中迴蕩無數遍。


    “照亮黑暗的燭火麽?”


    “即便漫天都是黑暗,都要讓人看到一絲光亮,讓人記住曾有光亮?”


    “太幼稚了。”


    身穿暗金色法衣的修士用看著弱智孩童一般的目光看著這三名年輕修士,道:“千百年後,誰記得誰的抗爭?誰活著不是要想想自己的將來,不想想自己宗門的將來?”


    在這三名年輕修士再次出聲之前,這名身穿暗金色法衣的修士接著說道:“等我們將你們殺死,將你們的屍身運送到你們宗門的山門時,在讓你們背經離道盟的其餘人,來考慮值不值得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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