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隆冬,年關將近。


    未渠國皇城方圓百裏之內一直紛紛揚揚,人們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場鵝毛大雪從天而降了。推窗而望,房屋和樹木都籠罩在一片雪白之中,萬裏江山早已變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


    瑞雪兆豐年。


    整個皇城之內一片歡騰。


    朝堂之上,大臣們紛紛預測明年將會是一個大大的豐收年景,甚至有人玄之又玄地描繪著金黃的麥浪,滿倉的餘糧。這一切都將龍椅之上的紫光帝說得眉開眼笑,心情甚好。


    百姓之中也不乏一些生活富裕者開始殺豬宰羊,為這難得一見的好兆頭,也為辭舊迎新的年關做準備。圍著火盆大口喝灑,大塊吃肉,不亦樂乎。


    然而這一切喜樂氣氛卻與將軍府內的緊張焦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原因是左將軍郭元柏的長女郭瀠心,一個月之前莫名其妙地就掉進了將軍府內一偏僻之處,長年不用已經封凍的水井裏,並且在裏麵足足凍了三個時辰,被人找到時已經身體僵硬毫無知覺。


    在這個異常寒冷的冬天,冰天雪地,寒徹入骨。就是成年人在外麵站上一柱香的時間,都已經凍得渾身顫抖。更別說這位平時身子就十分嬌弱,而且隻有八歲的大小姐了。


    宮中幾個禦醫來診脈後都搖頭說恐怕是不行了。


    就在大家都以為沒救的時候,郭瀠心的親娘,也就是將軍府的二夫人曲素依卻沒有放棄。她將郭瀠心就那麽緊緊摟在自己懷裏一天一夜,用自身的溫度一點點將她的身體軟化。


    不知道是不是母愛之心感動了上天,兩天之後,郭瀠心真的就醒了。


    因為此事,郭元柏大怒。氣急敗壞地要打殘隨身侍候郭瀠心的兩個丫鬟。然而還沒待他命人動手,其中一個居然上吊自盡了。


    郭元柏隻好揮揮手,將另一個充到軍中做了奴隸。


    此事一出,將軍府上上下下無不謹慎自保。因為平日裏,郭元柏對這二夫人母女並不是十分關心,諸事都本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所以一幹下人們也沒有太拿這位庶出的大小姐當一迴事,包括那位雖然傾國傾城,卻也冰冷似雪的二夫人也一並如此。


    郭元柏明媒正娶的大夫人,才是這個府上的最高權威所在。


    然而通過這件事,下人們似乎嗅到了一些危險的味道。


    二夫人曲素依和大小姐郭瀠心在老爺的心中,似乎也不是那麽無足輕重。一向不太插手家事的老爺因為這件事動怒了,因為大小姐的病,老爺甚至已經驚動了專為皇太後診病的太醫。


    在院裏做事久的下人們,都長了一副狗鼻子,靈敏異常。一邊不能得罪掌家掌權的大夫人,一邊又得對二夫人和大小姐這邊殷勤一些。


    所以將軍府的氣氛,不但緊張而且怪異。


    此刻,郭瀠心躺在自己閨房裏的紅木雕花大床上,將單薄瘦小的身子在被子下麵蜷縮成一團。即便是室內燃了三個火盆,即便是蓋了兩個厚厚的被子,她仍然覺得冷。那種每個關節骨縫裏都嗖嗖冒涼風的感覺,讓她覺得每根骨頭都像是被成千上萬的螞蟻啃噬一般難受。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現在這個樣子福在哪裏?


    本是陽春三月睛空萬裏的日子,本是弟弟的周年祭日,本來隻是想到郊外墓地給弟弟送一束鮮花。哪曾想到,那種時空黑洞的離譜事兒,也能被自己攤上。


    早在十幾年前,她就知道自己估計是個短命的。因為在一次體檢中,她知道了自己的血液與眾不同。那是一種地球上罕見的血型,醫生告訴她的父母一定不能讓這孩子受傷流血,如果有什麽意外需要輸血的話,血庫裏根本找不到這種特殊血型。


    也就是說,如果出現什麽意外,她很可能因為缺血而死。


    然而事情就是這麽巧,郭瀠心不但擁有特殊血型,而且她還常年的血小板偏低,身上布滿出血點。血小板低的人,身體一旦出血,是很難止住的。


    再有就是她天生身體柔軟,雖然沒有經過特殊的訓練,但卻會讓一個柔術演員望塵莫及。這在老一輩人的眼中,也是沒福氣的征兆。


    綜合以上種種,所以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個短命的。


    然而她怎麽樣都沒想到,她會以穿越這種方式來結束之前的生命。


    對她來說,這絕對是一個意外。


    意外的同時又有點失望。因為若是穿越之後天賦異稟或是位高權重,能在這裏混個風生水起也就罷了。結果自己攤上的卻是一個每天受病痛折磨的可憐人兒。


    目前為止她已經來到這裏一個月了,沒有天賦異稟也沒有位高權重。失望之餘倒也生出幾分好奇來,因為她發現這古代的郭瀠心分明就是十多年前的自己,名字一般,長相無二,就連身體出奇的柔軟,還有左肩上的那塊扶桑花形狀的胎記都一模一樣。


    莫非冥冥之中有什麽力量在牽引著她?


    綜上總總,實在令人費解。


    唉!郭瀠心無聲輕歎後,目送著那位滿頭華發的禦醫和父親郭元柏以及母親曲素依一起離開房間,緊接著又被丫鬟端來的湯藥苦得直反胃後,這才一個人望著天花板靜靜發呆。


    發呆的同時,她隱隱約約聽到父親母親在和禦醫說話,而且隱隱聽到了母親的歎息聲。


    莫非這小身板不行了?


    郭瀠心躺在床上翻白眼,再次努力搜尋關於郭瀠心本尊的記憶。結果是雖然身子嬌弱,但也沒什麽大病,總不至於活不下去吧!


    “綠蘿,我娘呢?”郭瀠心歪頭看了一眼剛剛收拾藥碗迴來的丫鬟綠蘿。


    綠蘿原本是在外院做打掃的丫鬟,並不會做這種侍候人的細活,然而自己身邊的兩個丫鬟死的死走的走,母親曲素依看這個綠蘿眉清目秀的,人也還算機靈,就挑了來侍候。


    “小姐,二夫人送走禦醫之後,就去書房和老爺說話了。”綠蘿微微一笑,上前將溫好的手爐塞給郭瀠心,又細心地為她揶了揶被角,最後又輕聲問:“小姐可還覺得冷?”


    “說話,和我父親嗎?”郭瀠心愣頭愣腦地看著綠蘿,以為自己聽錯了。


    確定綠蘿點頭後,這才緩緩迴過神兒來。在她印象中,母親似乎很少和父親說話,更別提主動說話了。在別人眼中,母親應該是不被父親寵愛的妾氏,在郭瀠心眼中,他們也是一對感情淡漠的夫妻。


    “在咱們院子裏小書房?”思索片刻後,郭瀠心還是想問個究竟。


    “是,小姐。就是咱們的院子裏的小書房。”


    他們會說些什麽呢?還要躲到書房去說。難道自己這副小身板在冰井裏那麽一凍,真的就病入膏肓了?


    如果是這樣,那麽自己是不是還可以迴去?這個郭瀠心倒是蠻期待和好奇。


    “把我的棉袍拿來,再披一個鬥篷。”郭瀠心掀被而起,自己彎腰去穿鞋。也不顧綠蘿在她身後說著一些外麵天冷還在下雪之類的話,穿戴完畢後匆匆出了門。


    八歲的郭瀠心帶著十歲的綠蘿,二人都是瘦瘦小小的身子,邁著小碎步頂著細細碎碎的小雪花,穿過庭院來到書房前。郭瀠心惦起腳尖,想透過窗紙看清裏麵的狀況。


    綠蘿明白了她的企圖後,笑著拉了拉她的衣角,指著不遠處的小門,小聲道:“小姐,咱們去隔壁房間。那與書房是相通的。”


    綠蘿之前就是在院子裏做打掃的,自然對這裏地形十分熟悉。郭瀠心朝她讚賞一笑,二人貓腰溜過窗前,輕手輕腳地進入隔壁的一間房。這時她們與書房之間僅有一個厚重的帷幔間隔著。


    其實郭瀠心也不是想聽他們談話。主要是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既然自己能穿來,是不是還可以穿迴去。畢竟前塵還有太多放不下的牽掛。


    屏住唿吸,靜了片刻,側耳聽了半天,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郭瀠心以眼神詢問綠蘿。


    綠蘿一臉茫然地搖頭。


    郭瀠心一咬牙,輕手輕腳地彎腰脫掉鞋子,以免厚重的鞋子發出聲音,而驚動隔壁的人。然後才大著膽子湊近帷幔,準備一探究竟。


    綠蘿很想提醒小姐,隻穿襪套會很涼,但同時又佩服小姐的機智聰慧。為免露出麻腳,猶豫一下後,她也跟著脫掉了鞋子。


    郭瀠心輕輕撥開帷幔一角,視線之內頓時出現一男一女兩個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媚骨生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夏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夏川並收藏媚骨生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