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剛忙迎上去扶住薛老夫人,關切地說道:“母親,您怎麽來了?”


    薛老夫人肅然道:“事關我們薛家的安危,老身豈能不管?”


    薛成剛還想要說什麽,卻被薛老夫人擺手止住了。


    薛老夫人便看著丁大。


    薛老夫人雖然修為不高,但以前跟著薛丁山,見摜了丁大做小伏低的嘴臉,所以,此時麵對丁大,自然而然地顯露出了高高在上的威儀。


    而丁大竟然下意識地有些躲避薛老夫人的眼睛。


    薛老夫人穩住了身形,在身形不顫抖的情形下,還真有那麽一點威嚴氣勢。


    “丁先生,好久不見,今日怎麽有興來我薛家莊了?老身忙於替亡夫守喪,未能及時出迎,還望丁先生見諒。”薛老夫人不冷不熱地說道。


    丁大臉上帶著尷尬的微笑,說道:“不敢驚擾薛老夫人,老夫此來,是為了保護靈火鳳凰。”


    “哦?”薛老夫人故作驚訝地說道,“那真是多謝丁先生的好意了。”


    丁大忙麵帶微笑道:“不敢,不敢,我們同為濟州人,這是老夫該做的。”


    薛老夫人微笑著點了點頭,便又看向燕飛天。


    “這位是——”


    薛老夫人偏頭問薛成剛。


    不等薛成剛介紹,燕飛天忙主動含笑道:“老夫人,在下中州七星派的燕飛天。”


    薛老夫人微露驚容,說道:“久仰大名!七星派乃我們昆侖境修仙界的大門派,燕掌教今日竟然親臨鄙莊,真是讓人意外。”


    燕飛天也不免有些尷尬,卻沒有說什麽。


    薛老夫人又掃視了一下周圍,臉上依然帶著平靜的微笑。


    “母親——”


    薛成剛不知母親來意,見母親神色怪異,不免有些不安,忙輕聲叫了母親一聲。


    薛老夫人沒有理會薛成剛,卻朗聲對眾人說道:“我們薛家好久沒這麽熱鬧了,老身記得,就是亡夫最後一次壽辰大宴賓客,也沒這麽多人。想必大家都是衝著靈火鳳凰來的吧?”


    眾人沒想到薛老夫人突然提到靈火鳳凰,都不免有些尷尬,均不說話。


    薛老夫人便看向薛成剛。


    薛成剛忙說道:“母親,是的,他們想要我們交出靈火鳳凰,說是要提供給那些真正需要的人。”


    薛老夫人點了點頭,竟問道:“那你是什麽態度?”


    不等薛成剛作答,薛謙忍不住憤然道:“祖母,那靈火鳳凰是祖爺爺用性命換來的,豈能隨便讓給別人?況且,這靈火鳳凰對於我們薛家來說,更有另外一層意義,那就是時刻提醒我們,是李坤害死了祖爺爺,我們不能忘了這血海深仇。”


    薛老夫人竟而沉了臉,搖頭道:“謙兒,老身已經說過了,你祖爺爺不是李坤殺的,他是死於心灰意冷。你以後不許再提‘血海深仇’這四個字。”


    李坤萬萬沒想到薛老夫人竟然已經不記恨他了,不由百感交集,心裏越發自責。


    薛謙隻得說道:“是。”


    薛老夫人又微笑看著薛成剛,平靜地說道:“你不說,老身也知道你心裏所想。”


    薛成剛恭聲道:“孩兒的心思自然逃不過母親的眼睛。”


    薛老夫人歎道:“兒啊,老身知道你心有不甘,舍不得那靈火鳳凰,甚至還指望著靠那靈火鳳凰重振薛家。但老身不讚同你這麽做。老身覺得,這靈火鳳凰此時對我們薛家來說,不是福,而是禍。”


    薛成剛臉露不解之色,疑惑地看著母親,恭聲道:“請母親賜教。”


    此時,薛老夫人和薛成剛當著眾人的麵,絮絮而談,就像在家中話家常一般,竟當大家不存在。而眾人也不急不躁,耐心地聽著。


    薛老夫人不急不緩地說道:“你想啊,且不說你父主便是因此而死的,單就現在的情勢而言,這靈火鳳凰我們薛家也無福消受。現在,整個昆侖境靈力資源已經枯竭,僅剩這麽一隻靈火鳳凰。這靈火鳳凰在大家眼中、心中,就像萬千餓漢麵前的一隻肉餅。你說那些餓紅了眼的人,能不惦記著它嗎?能不來搶嗎?”


    “比如今日之情形,這丁先生和燕掌教,還算客氣的,多少還給我們薛家留了一些顏麵,沒有對我們用強,還說要尊重我們的決定。”


    聽薛老夫人當眾直言,丁大和燕飛天都頗為尷尬。


    而薛老夫人壓根當他們不存在,繼續開導自己的兒子。


    薛老夫人含笑搖了搖頭,又繼續說道:“就算你今日留住了靈火鳳凰,丁先生和燕掌教也信守承諾,自行退去。可你難保日後不會有別的人,甚至更多的人來謀取這靈火鳳凰。到那時,你還能指望所有人都能像丁先生和燕掌教這麽有禮節,會克製嗎?”


    薛成剛額頭上冒出汗來,苦笑著搖頭道:“隻怕不能。”


    薛老夫人冷哼道:“不是隻怕,是必然。”


    “是,是必然。”薛成剛忙唯唯諾諾地點頭。


    薛老夫人又說道:“所以,老身說這靈力鳳凰現在對於我們薛家來說,不是福,而是禍。是留不得的,不如今日就交了出去吧,以此給我們薛家換來安寧,豈不是好?”


    一旁的薛謙依然有些不甘,忍不住說道:“祖母,真要交嗎?”


    薛老夫人用和藹的眼神看著薛謙,略微沉默了一下,又歎道:“看來你們還是沒看破啊。那老身就換一個角度跟你們說吧。”


    “拋開這靈火鳳凰是福是禍的問題不提,老身覺得它現在對於我們來說,也不過是雞肋而已,並沒你們想象中那麽珍貴。”


    “雞肋?!”


    薛老夫人竟然說靈火鳳凰是雞肋?這不僅讓薛成剛和薛謙頗為不解,就是在場的所有人都頗為不解,無不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薛老夫人,想要知道她為何要這麽說。


    隻聽薛老夫人緩緩說道:“你們應該都知道,這靈火鳳凰其實是靈力之眼孕育出來的,而靈力之眼是我們昆侖境修煉資源的源泉。自從靈力之眼被李坤取走後,所有的修煉資源都已枯竭,這靈火鳳凰沒了靈力之眼的給養,早晚也會耗盡。就像疆州徐家的那隻靈獸一樣。”


    “另外,就算我們薛家能夠獨享這靈火鳳凰好了,它又能讓我們修煉到什麽境界?退一步說,就算能夠滿足我們修煉到分神境,像那父主那樣的強者,又能怎樣?到頭來,不一樣——”


    說到這裏,薛老夫人不願往下說了,聲音略微有些哽咽。


    薛成剛和薛謙都不由低下了頭去,暗自神傷。


    薛老夫人略微穩了穩心緒,又繼續說道:“這些都還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昆侖境已經沒了靈力之眼,修煉的路已經斷了。就好比你隻有一碗飯了,就算你今天吃了不會被餓死,可明天呢?後天呢?你依然逃不掉被餓死的命運。這便是宿命,是我們整個昆侖境修仙界的宿命。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跟命抗爭呢?不如放棄了這個原本就沒有出路的東西,安安心心做一個普通人好了。就此一家人其樂融融,安享天年,豈不是好?”


    薛成剛聽了母親這一番話,頓時醒悟過來,說道:“多謝母親點化,兒子明白了。”


    薛老夫人看著兒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母親話說完了,也該迴去了,這裏就交給你善後吧。”


    薛成剛恭聲道:“是。”


    薛老夫人便在薛謙的攙扶下,徑直去了,甚至都沒向丁大和燕飛天道別。


    薛老夫人這一番話,不僅點化了薛成剛,還點化了在場的很多人,整個場麵寂靜無聲,都默默地目送著薛老夫人離去。然後,竟然有人搖頭歎了口氣,也就此離去了。


    燕飛天和丁大也被薛老夫人的這一番話說得情緒低落了下來,兩人情不自禁地相互看了對方一眼。


    其實,薛老夫人這一番話同樣也讓李坤頗為感慨,他知道真正讓薛老夫人如此消沉的原因,不在大家對靈火鳳凰的爭奪,而是昆侖境靈力之眼的失去,讓他們看不到修煉的前途和希望。


    很顯然,這不是李坤願意看到的,他不希望昆侖境修仙界就此消沉下去。昆侖境修仙界其實是有希望的,隻是現在還不能讓大家知道而已。


    眼看著越來越多人開始默然離去,李坤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沉默。


    於是,李坤顧不得多想,忙朗聲道:“薛老夫人太悲觀了!”


    李坤的突然發言,頓時引來所有人的注目,就連那些正打算離去的人,也下意識地停了下裏,詫異地看著李坤。


    而燕飛天和丁大更是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李坤。


    薛成剛忍不住問道:“閣下為何這麽說?”


    李坤淡淡一笑,說道:“請恕晚輩無禮,晚輩並無對薛老夫人不敬之意,隻是覺得,她老人家說的話,未免太悲觀了一些。這或許跟她老人家的心境有關,我們要尊重她,但不能真的受到太過消極的影響。”


    丁大忍不住歎道:“薛老夫人說得確實有道理,現在,我們昆侖境沒了修煉資源,便注定了修煉沒有未來。這個道理其實是顯而易見的。老夫糊塗,之前竟然沒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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