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服!”


    塵璣蒼白無力地叫道。


    界域之主冷冷地說道:“你身為昆侖境的修煉者,便注定了無法突破分神境境界,這殞命也是命定之數。你借助本仙培育的靈力之精,多活了幾百年。本仙現在取迴自己的東西,理所當然。你有什麽不服的?”


    塵璣直著脖子道:“我就是不服!你是真仙,神通廣大,想要我的性命,我也沒辦法。但是,你收複不了我的心,我就是不服!”


    塵璣其實也是個老人兒了,可外形看上去也不過是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此時直著脖子說著這些話,就像一個玩賴的孩童在長輩前麵撒嬌耍賴,極具喜感。不過,李坤卻絲毫沒有想笑的感覺。


    界域之主說道:“本仙不須收複你的心,本仙要的是靈力之精。好啦,該說的本仙都說了,你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為了昆侖境的前途和未來,本仙可由不得你。現在,兩樣重要的丹材都齊備了,本仙可要開爐煉丹了。你是自己進去,還是本仙親自送你進去?”


    塵璣不語,弱小的身軀微微有些發抖,一雙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宛如天物的巨大丹爐,閃爍著驚慌與畏懼。


    突然,塵璣的小小身軀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束縛著,直直地飛向丹爐。


    李坤知道,塵璣一定是被界域之主控製了,身不由己。他這是被界域之主強行送去丹爐了。


    眼睜睜看著一個分神境極境的強者就這麽成為丹材,被送進丹爐。李坤不忍直視,慌忙移開視線,不敢看他。


    “等等——”


    塵璣連忙驚聲尖叫道。


    李坤忙又抬頭看去,隻見塵璣的身形懸停在距離丹爐之門不足十丈之處。


    “你還有何話要說?”界域之主略顯不耐煩,但還是給了他說話的機會。


    塵璣忙扭頭看著李坤,竟而問道:“仙人,你打算怎麽處置他?”


    李坤萬萬沒想到塵璣臨死之際,竟然會突然攀扯自己。他這是何意?是要拉自己陪葬嗎?


    李坤詫異地看著塵璣,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


    不等界域之主迴答,塵璣忙又說道:“他還隻是個金丹期的小子,應該跟仙人煉丹無關吧?仙人是否可以放他出去?”


    原來塵璣是在關心自己,想要保全自己。李坤不免為自己剛才對他的懷疑感到慚愧,同時心裏頗為感動。


    便聽界域之主說道:“難為你還記掛著這小輩,你應該是有什麽遺言要跟他說吧?”


    塵璣說道:“是的。”


    界域之主淡淡地說道:“本仙成全你,你有什麽要交代的就趕緊跟他說吧。”


    塵璣看著李坤,眼神中流露出無奈的表情,說道:“李坤,如果你有幸能夠活著出去,希望你把我的事跡告訴謫仙門的弟子。”


    李坤不解地問道:“你要我告訴他們什麽?”


    李坤嘴裏這麽問,心裏卻道:“難道要我告訴他們你是被逼犧牲的?這還有什麽意義呢,難不成還指望謫仙門的人替你報仇不成?”


    塵璣看著李坤,突然仰天一笑,過了好一會兒,才止了笑。


    李坤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隻能疑惑地看著他,等著他的進一步交代。


    經過這麽一笑,塵璣就像突然換了個人一般,剛才的絕望、不甘與憤懣的情緒竟而蕩然無存,神情就此變得坦然了起來。


    塵璣朗聲道:“我雖然是被逼的,但我終究為昆侖境做出了貢獻。謫仙門是我一手創建的,雖然我之前從未想過要為他們犧牲自己,但事實上,我還是犧牲了自己,成全了他們。你要讓他們知道,我塵璣作為他們的老門主,對得起他們,當得起他們的膜拜。”


    塵璣說著,又笑嘻嘻地看著雲崖,竟而說道:“老怪物,我不像你,默默奉獻不留名。雁過尚且留聲,你我身為一代強者,為昆侖境做出如此大的犧牲,豈能如此甘願做個無名英雄?”


    “你清高,默默犧牲而不留名,以後有誰知道你的偉大?我塵璣可不這麽傻,我雖然並不是自願的,但我做了,就要留名,要讓後世都知道,是我偉大的塵璣的犧牲,鋪就了他們的修仙之路。以後,整個昆侖境修仙界都知道我塵璣的偉大。這樣,我才不枉犧牲了性命。”


    李坤沒想到塵璣向他交代的竟然是向後世揚名之事!


    李坤略微愣了一下,雖覺這塵璣沽名釣譽有些尷尬,但不失坦蕩。況且,為結果論,他也確實為昆侖境修仙界的前途和未來做出了巨大犧牲,無論如何,也確實當得起後世銘記。


    李坤想著,心裏自是感慨良多,竟而愣愣地看著塵璣。


    塵璣說完,見李坤傻愣著,即刻朗聲道:“小子,你可記下了?”


    李坤這才迴過神來,忙朗聲真誠道:“請前輩放心,晚輩如果真有活著迴到昆侖境的那一天,晚輩一定替您揚名,讓大家都知道,是您們二位前輩的偉大犧牲,才給整個昆侖境修仙界帶來了新的希望和前途。”


    塵璣滿意地點了點頭,卻嘻嘻笑道:“不用提老怪物,他想要當無名英雄,你替他宣揚,反而是對他的侮辱。”


    “對吧?老怪物。”塵璣說著,竟而看著雲崖,問道。


    雲崖隻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如此一來,反而是李坤頗覺尷尬,也跟著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不再說話。


    塵璣突然將手一揚,一道符印煥著青光直奔李坤麵門而來。李坤不及反應,那符印已經沒入李坤的印堂。


    雲崖看在眼裏,臉上微露驚容。


    李坤不知是何物,大吃一驚,慌忙揉著自己的額頭,卻並無異樣之感。李坤自然不放心,忙驚疑地看著塵璣,連忙問道:“前輩,這是何物?”


    塵璣臉色肅然,鄭重說道:“李坤,我剛才給你的是謫仙門的令符。”


    李坤驚道:“令符?這令符有什麽用?”


    雲崖接口道:“李坤,那是謫仙門門主的身份之符,他這是把謫仙門的門主之位傳給你了。”


    李坤大吃一驚,忙說道:“謫仙門不是有一位姓尹的門主嗎?”


    塵璣沉重地說道:“尹天正不過是代理門主行事而已,本門主尚在,豈有傳位之理?李坤,這門主令符是謫仙門門主身份的唯一憑證。我現在殞命於這界域之中,自然是迴不去了。這門主令符卻不能湮滅與此,所以,傳給你。”


    李坤忙問道:“那你是不是要讓我把它代傳給尹門主?”


    塵璣說道:“謫仙門的門主令符是一件法器,它與門主同命,交出令符就會殞命。”


    李坤驚訝地看著塵璣。


    塵璣微微一笑,說道:“你不用這麽看著我,我並沒有要害你性命之意。這令符就是給你的,不是讓你代傳他人的。你以後就是謫仙門的門主。”


    李坤更是吃驚,忙說道:“我怎麽能當謫仙門的門主?”


    塵璣說道:“有了門主令符,你就是門主。”


    李坤麵對這意外,一時之間,哪裏接受得了?忙推辭道:“這萬萬使不得,晚輩不過是一個金丹境的小子,哪裏能夠擔當如此重任?再說了,謫仙門高手如雲,他們又豈會服我,認我這個門主?”


    塵璣不屑地說道:“如果你隻是擔心他們不服你的話,你盡可放心,這門主令符對謫仙門弟子擁有無上法力,你就是要他們死,他們就得死,誰也不敢違抗,即便是尹天正,也不例外。”


    聽塵璣這麽說,李坤竟而心裏一動,莫名地,就此想起霧影長老來。如果這門主令符真的有如此大的權力,那以後是不是要殺霧影長老報仇就十分容易了?直接“賜死”他,倒也省事。


    李坤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雖然略微有些心動,但還是覺得這門主之位來得有些荒唐。可是,這門主令符已經融進自己的身體了,如果真的跟性命同在的話,那就注定不能推辭了。


    這——


    李坤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誰知,雲崖卻說道:“李坤,昆侖境以後注定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你有此仙緣,事成之後,別說謫仙門的門主當得,就是這昆侖境之主都當得。自古英雄出少年,你難道連這點氣魄都沒有嗎?”


    雲崖這話竟而激起了李坤的豪氣,李坤看著塵璣,略微沉吟了一下,鄭重道:“前輩,我知道,你傳門主之位給我是情非得已。不管怎樣,既然已經如此了,那晚輩隻好勉為其難了。”


    塵璣竟而嘻嘻一笑,說道:“別的我不管,我剛才交代你的事,你務必要辦好。否則的話,我死不瞑目。”


    李坤知道他說的是替他揚名之事。


    李坤看著塵璣,心裏竟而泛出一絲苦澀,沉聲道:“前輩放心,隻要晚輩能夠活著迴到昆侖境,一定不辱使命。”


    塵璣衝李坤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李坤一眼,隨即衝雲崖道:“老怪物,走吧。”


    塵璣說完,仰天一笑,就此縱身一躍,跳進丹爐,遺下一串笑聲,漸漸湮滅在無盡域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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