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小蝶忍不住流下淚來,可心裏卻是歡喜的,忙說道:“李公子,你沒有死,你活過來了。”


    “我沒死?”


    李坤眼中閃著迷茫之色,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商小蝶。


    商小蝶顧不得臉上流滿了淚水,忙衝李坤連連點頭,說道:“是的,你沒有死,你完完全全地活過來了。”


    “我真的沒有死嗎?我竟然會沒有死?”李坤索性閉上眼睛,努力地想要迴想一下當時的情形。


    然而,他一想便立刻感覺到頭疼,忍不住又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商小蝶看在眼裏,忙關切地說道:“你別想,你昏睡得太久了,腦子還沒完全恢複過來,不宜用腦過度。你還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然而,李坤現在已經基本相信了,因為頭疼,這真真切切的頭疼給了他極度真實的感覺。


    “是你救了我?”


    李坤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商小蝶,心情極為複雜地問道。


    這個自然沒什麽好隱瞞的,商小蝶忙點了點頭。莫名地,突然又想起這兩個多月來照顧李坤的情形,忍不住又是心裏一酸,眼淚越發流得歡了。


    商小蝶終於意識到自己今天有些情緒失控了,忙背過身去,擦去眼淚,然後才又轉向李坤,衝他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可那笑臉卻帶著哭像,看上去頗為滑稽。


    得知自己並沒有死,李坤絲毫沒有喜色,想起父母的慘死,現在就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突然痛不可言,心裏默念了一聲“母親”。隨即目露兇光,急切地問商小蝶道:“我們這是在哪裏?我母親呢?”


    商小蝶本想騙著李坤的,但見他可怕的樣子,便不敢撒謊了,隻得老老實實地說道:“我們現在躲在李家村的後山,你母親——”


    商小蝶心裏略微有些愧疚,因為她根本沒有顧及到李坤家人的情況,其屍骨自然也是仍其自然的。


    商小蝶雖然話未說明,但李坤自然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母親還曝屍荒野!


    李坤就此憤恨不已,但他知道這不能怪商小蝶,他忙把不善的目光從商小蝶身上移開,隨即掙紮著爬起身來。


    商小蝶知道他要幹什麽,想要勸阻的,但話到嘴邊又忍住了,連忙跑過去扶起李坤。


    這次,李坤沒有拒絕商小蝶,在商小蝶的攙扶下,咬緊牙關向山洞外走出。


    李坤太虛弱了,沒有商小蝶的攙扶,他根本就無法行走。


    商小蝶知道李坤的心思,所以,不需要李坤說,便攙扶著他向原來的家走去。


    “謝謝!”李坤輕聲說道。


    這聲意外的謝謝讓商小蝶愣了一下,隨即竟然心裏一酸,差點流下淚來。這聲謝謝讓她感覺到這段日子所受的苦都沒有白費,這聲謝謝又讓她感覺到莫名的委屈。


    當然了,李坤此時沒有心情去注意商小蝶的情緒變化,他這聲謝謝隻不過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摻雜太過的情感因素。畢竟,他並不了解這段時間商小蝶為他做的一切。甚至,在他的內心深處是排斥商小蝶的,因為她是商家堡的人。盡管他知道商小蝶早就被商家堡趕出去了。但她畢竟是商家堡的大小姐,這種血緣關係無法改變。自己怎麽可能跟仇家的人沒有絲毫心裏障礙的交往呢?


    不過,李坤現在還沒有心情去清理這些情緒,他唯一的念想便是替母親收屍,讓母親入土為安,以盡人子的最起碼責任。這時候,他需要商小蝶的幫助。


    李坤虛弱至極,完全是憑一股近乎變態的執著意誌力在支持著,饒是如此,最後也幾乎是在商小蝶的背負下才好不容易到了李家莊。


    母親的屍骨果然還在,不過已經成了一堆散亂的白骨,被厚厚的塵土遮蓋著。


    李坤又驚又痛,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力氣,一下子甩開商小蝶,撲到在母親屍骨前麵,顫抖著雙手從塵土中將白骨一根一根刨了出來。


    商小蝶站在一旁,陪著他流淚,但她沒有動手幫他,因為她知道這時候李坤是不希望她動手的。這種事情由不得外人插手。


    李坤此時已經不知道悲傷了,甚至也沒了恨,他完全麻木了。他默默地收撿著母親的白骨。這個過程緩慢得令人窒息。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李坤才將母親的所有骨頭收撿完畢,用自己的衣服包了。掙紮著要站起身來。


    商小蝶忙上去將他攙扶起來。


    李坤淡淡地說道:“扶我去後花園。”


    商小蝶默默地點了點頭,扶著李坤到了李家莊的後花園。


    後花園不大,有幾處花壇,裏麵盛開著一些漂亮的花卉。不過,此時,裏麵長滿了雜草,看上去頗為荒蕪。


    李坤走近其中的一個花壇,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像是在跟商小蝶介紹,但更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母親最喜歡這裏,她隻要身體略微硬朗一些,就會來這裏轉轉。”


    商小蝶自然隻是默默地聽著,沒有說話,也不忍打破李坤此時的心境。她知道,此時李坤的心裏是寧靜的,他的心裏隻有他的母親、那些生前美好的情景。


    詭異的是,此時李坤突然像是有了力氣,輕輕地推開商小蝶,自己走到花壇邊,仔細地拔去裏麵的雜草,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雙手插進泥土中,連上麵的花叢一起掀開,刨出一個坑來。


    然後,他又小心翼翼地將母親的白骨一根一根放到坑中。他的動作非常的輕柔,就像是生怕動作幅度大了會驚醒沉睡中的母親一般。


    骨頭放完後,李坤略微停頓了一下,隨後才又小心翼翼地埋土,最後把那帶土的花叢重新覆蓋了上去。


    這個過程非常的緩慢,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


    母親的屍骨終於埋好了,李坤默默地看著花壇,臉上洋溢著柔和的神情。他就這麽默默地站著,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商小蝶隻得耐著性子等在一旁,不敢對他有絲毫的打擾。


    不過,並沒有過多久,李坤突然軟軟地倒了下去。


    商小蝶大吃一驚,忙跑了上去,發現李坤竟然又昏睡了過去。


    對此,商小蝶並沒有驚慌。她知道李坤是因為太虛弱了,在掩埋母親的屍骨時,完全憑的是一股強行聚集起來的力氣,而且,他的心理一定是極大悲傷的,隻是麵上看不出來而已。待母親的屍骨埋好後,支持他的那一口氣終於泄了,就此不可避免地暈厥了過去。


    這不過是極度悲傷和極度虛弱而導致的結果而已,等他好好地睡上一覺,醒過來就好了。


    商小蝶朝花壇默默地鞠了一躬,隨後將李坤背在背上,慢慢地向棲身的山洞走去。


    到半道上李坤就醒了,但他太虛弱了,所以仍由商小蝶背著他。


    這時候,李坤心情頗為複雜。


    商小蝶比他還略微小一下,身體頗為單薄,背著他頗為吃力,他能夠明顯地聽到她微微的喘息聲。


    但是,商小蝶每一步都走得那麽平穩,就像生怕顛醒了他一樣。


    李坤並不是薄情寡義之人,他心裏不由一暖。


    但是,他並沒有因此就對商小蝶充滿了感激之情。因為,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搞清楚。


    讓他最為不解的是,商小蝶怎麽會救了他?商小蝶是怎麽知道他們被害的?還有,商家堡的人是否知道商小蝶救了她?難道——


    突然,一個極為邪惡的念頭從李坤心裏冒了出來。難道這是商家堡的計謀?商大奶奶並不相信靈根丹已經不存在了,特意安排商小蝶“救”了自己?然後企圖通過商小蝶來繼續打探靈根丹的下落?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李坤想到這裏,不由打了個寒顫,暗歎商家堡用心之陰險。為此,他不由心裏暗暗冷笑了一聲。


    也難怪李坤會有這些懷疑,畢竟商小蝶的身份特殊,他並不知道商小蝶跟商家堡之間的真正關係。而且,這一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一切他都不得而知。再加上商小蝶的意外出現,並偏巧救了他。這些都不可避免地會讓他心生懷疑。


    再者,商家堡為了得到靈根丹,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他已經領教,那柳士元便是例子。為了刺探靈根丹的消息,他們竟然會安排柳士元以醫治母親病症的理由,接近李家莊十餘年。這足見其耐心和決心。


    有其一,便有其二。


    既然柳士元失敗了,那麽,再煞費苦心地另外安排一個商小蝶出現在他麵前,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當然了,商小蝶確實早就被商家堡趕出家門了,如果說這是商家堡早就安排好的苦肉計確實太牽強了。但是,這並不能說明商小蝶就真的與商家堡決裂了。說不定,商大奶奶正好利用這一點,通過一些他不知道的手段迫使商小蝶就範呢?


    這世界人心太過險惡,為了利益,為達目的,一切皆有可能。


    “商家堡,商家老婆子,我李坤發誓,一定將你們鏟除,雞犬不留!”


    李坤暗暗發誓,就此,心堅似鐵。


    此時,既然對商小蝶產生了懷疑,李坤便對她所做的一切都不再有感激的情愫,他甚至冒出了一個想要報複商小蝶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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