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乎意料地發展,卻又好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好像所有的災難在一瞬間降臨了一般,但又好像是有預謀的一樣,不論是哪一樣,那一刻,程釧欽覺得自己可能要結束自己短暫的人生了。


    兩個人倒在地上扭頭去看後邊漫天的火光,鳳嵐冉愣了一下而後下意識去看程釧欽,旁邊的人臉色蒼白,一副要昏厥過去的模樣。


    “你別嚇我。”鳳嵐冉說這話的時候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程釧欽……”


    “爺爺……”程釧欽鼻子一酸,眼眶熱得特別快,眼淚說下來就下來。滾燙的淚水從眼眶裏滑落,程釧欽開始撕扯喊叫,“爺爺!”


    鳳嵐冉一把抱住程釧欽的腰,扣住這個想要衝進火海裏的人:“程釧欽,別激動,別……”


    “爺爺,我的爺爺在裏麵啊!”程釧欽的理智早就在火炸開來的一瞬間被擊潰,哪裏還管不管得了什麽危險?


    從小到大,他都是由程家老太爺一手拉扯大的,對於父母他一丁點的記憶都沒有,反而是對自家爺爺感情深厚。他小時候唯唯諾諾隻敢躲在自家爺爺後麵,後來長大了和溫至殊他們胡鬧,被程老爺子罰了,就瞪著一雙大眼睛博同情,眼淚嘩嘩地掉,好似多委屈似的。


    二十多年的感情不是一句‘別衝動’就能忍住的,更不是說能眼睜睜看著程老爺子被燒死。


    程釧欽有的時候不太明白,為什麽總有人能在自己的至親死後還能那麽冷靜?是因為沒有感情嗎?可是,不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嗎?


    “你冷靜一點!”鳳嵐冉完全騰不出手去打程釧欽,光是抱住這人的腰攔住這個人就已經很吃力了。“程釧欽,你難道也想死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衝進去你非但救不了你爺爺你自己也可能會被燒死!”


    程釧欽咬牙,眼淚鼻涕一並流了下來,平日裏一張俏生生的臉此刻難看至極,卻無人也無暇管這事兒。


    “你鬆手,鬆手啊……”程釧欽平時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這個時候掙紮著就特別有力氣,“鳳嵐冉,鬆手!”他張嘴,視線模糊,也沒管是什麽地方,直接下嘴,咬了上去。


    鳳嵐冉肩頭一抽,疼得他差點沒一巴掌給程釧欽:“程釧欽,你想死,我不讓。”


    十幾年的感情,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這個人去尋死?這個人怎麽從來就不能好好替別人想一想?為什麽,為什麽要如此衝動?


    後來,鳳嵐冉知道,不是程釧欽不替別人思考,隻是當你失去至親至愛的時候,連思緒都沒了,更別提說什麽為別人思考了。人啊,再理智那也是左胸腔裏跳動著一顆心髒的生物,他們會被感情所左右。


    理智,不可能一直長存。


    “我恨你,我恨你!”程釧欽的嘴裏傳來的血腥味兒,他鬆開嘴,一嘴的血,眼淚混合著血液滴落,看著特別可怖,“鳳嵐冉,你怎麽這麽冷血?!放手啊,我要去救我爺爺。”


    鳳嵐冉都快瘋了,抱著這個人的雙手酸的要死,肩膀又被這個人給狠狠咬了一口都出血了,疼得要死。


    既然說不通,鳳嵐冉決定把這個人給敲昏了然後直接拖走,也許這樣會比較實際一點。


    “程釧欽……”鳳嵐冉忽然鬆開了手,說話的聲音也忽然變了,“你……”他話還沒說完,程釧欽就衝了出去。


    啊,這個人都不聽人說話嗎?


    事後迴憶起來的時候,鳳嵐冉覺得自己那個時候肯定被程釧欽折磨出神經病來了,不然為什麽那個時候會跟抽風一樣,覺得自己鬆手程釧欽是不會跑的這樣的事情……他怎麽可以想的這麽簡單?還妄圖來說一些什麽深沉的話題,其實,自己才是白癡。


    程釧欽體弱多病的,跑起來根本就不快,又因為慌慌張張還總是絆腳,跑了半天還沒跑進火場裏頭。


    “白癡。”鳳嵐冉拍了一下自己的臉,而後追了上去,伸手一把抓住程釧欽,“我跟你一起進去。”


    程釧欽扭頭:“不要。”


    “……你有病。”鳳嵐冉伸手給了程釧欽一腦瓜子,“走啊。”


    溫至殊聽得迷迷糊糊的,而後皺眉,直起身子:“不是,那種情況下,你們還開玩笑?”說到底,這兩個人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主要是……我自己也記不大清楚了。”鳳嵐冉‘哈哈’兩聲,他也不太明白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當時的那種情況,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程老爺子的院子已經著火了,而他和程釧欽就站在大火之中,不明所以。


    溫至殊抿唇:“為什麽?”這樣的事情不是應該記憶深刻嗎?為什麽會記不大清楚。


    “我也不知道。”鳳嵐冉搖搖頭,看著身邊眼睛都眯起來的程釧欽,這人明顯都快睡著了,“腦子裏有印象的時候就已經出現在大火裏麵了,明明之前我和他還在奇怪著為什麽會這麽安靜的原因,下一秒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火場裏了。”


    “程釧欽呢?他在哪?”溫至殊也看到了昏昏欲睡的程釧欽,“他的眼睛是怎麽迴事,還有身上還受了那麽重的傷……到底怎麽迴事?”


    鳳嵐冉搖頭:“事發突然,我醒過來的時候程釧欽並不在我身邊……你,什麽意思?”他擰眉,看著一臉高深莫測的溫至殊,整個人神經忍不住繃緊。


    “隻是問問。”溫至殊又趴了下來,纖細的手指轉動著空杯子,“你這麽緊張幹什麽?”他瞥了一眼鳳嵐冉,目光淡漠,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冷漠到鳳嵐冉覺得這個人也許就和他從未有過什麽關係。


    “溫至殊,你到底幾個意思?”鳳嵐冉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且不說這一個月來你根本就沒來看過我們,為什麽我們來了你卻還是這幅樣子。溫至殊,你的脾氣真的很難伺候。”他盡量壓低了自己的嗓音,因為程釧欽已經徹底睡著了。這段時間,程釧欽一直沒怎麽好好睡過,經常睡到一半驚醒,晚上很難睡著,一般都是白天睡。一天睡個兩三個時辰就算是很好的了。


    溫至殊抿唇:“鳳嵐冉,你又知道什麽?”他覺得有些嘲諷,怎麽這個時候反而開始吵架了?長久不見麵,不是應該先熱淚盈眶一番?為什麽會演變成現在的模樣?


    啊……其實他還是很難過啊。看著處處為程釧欽著想的鳳嵐冉,他就覺得好嫉妒,總覺得那樣的關心本來應該是屬於自己的。然後,一發不可收拾。他說話不自覺就尖酸刻薄了起來,其實,這不是他的啊。


    為什麽,鳳嵐冉就不知道呢?


    “程家為什麽會一夜之間被滅門?程釧欽為什麽會被妖怪突然盯上?盯上他的人又是誰?”溫至殊之氣腰板,“這些你都知道嗎?”


    鳳嵐冉愣了一下,抿唇看著表情快要崩潰的溫至殊。他不太明白,為什麽現在這個眼前的溫至殊如此陌生。從前這兩個人都應該是那種神經大條的人,現在一個變得沉默不願意理人一個說話這般刻薄。


    不過是一場天災,大家都變了?


    “是的,鳳嵐冉你什麽都不知道。”溫至殊站了起來,“你知道的隻是眼前的程釧欽,你隻想著你欠了他的,所以百般對他好。甚至……”他話未說完,門忽然被推了開來,兩人紛紛看向門口。


    推門的是南餘安,他不過是來看看溫至殊的情況,萬萬沒想到在門口聽到了溫至殊那番話。在他聽來,不過是在陳述事實。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很奇怪。


    “我有些乏了。”南餘安覺得,在這種安靜的情況下,他需要找個借口來說說自己為什麽要過來。


    “啊?”溫至殊愣了一下,不是,這人不是有自己的房間嗎?怎麽跑到他這裏來了?


    鳳嵐冉臉色一黑,看著那兩人的模樣,算是明白了。這一個月裏,溫至殊哪裏是為了溫家的事情,怕不是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嗬,真虧的這人說得出來?!


    “程釧欽!”鳳嵐冉推攮了一下熟睡的程釧欽,“我們迴去了。”


    “……?”程釧欽不明所以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了看溫至殊又看了看鳳嵐冉,而後視線落到了站在門口的南餘安身上。他不過是睡了一覺,都發生了一些什麽?


    鳳嵐冉笑,擠出來的笑容:“人家還有正事,別打擾了。”


    “是啊,我很忙的。”溫至殊愣了一下,而後也笑,皮笑肉不笑。既然鳳嵐冉要和他較勁,那就較勁吧,誰比不過誰一樣。


    於是,還處於昏昏欲睡的程釧欽就這麽被鳳嵐冉給拖走了。


    “交談不愉快。”南餘安坐在了溫至殊旁邊,伸手拿過溫至殊手邊的杯子,“我聽到了一些。”


    “什麽?”溫至殊的情緒到現在還處於剛剛的憤怒激動之中,完全沒有迴過神來。


    南餘安瞥了一眼還站在那裏暗自咬牙的溫至殊,歎了一口氣:“你到底在和誰較勁?又是為了什麽?溫至殊,你這副樣子我從未見到過。”還是說,你的底線露了出來?


    “我隻是……鳳嵐冉他那麽說話,我自然是要氣不過的。”溫至殊也愣住了,話鋒一轉,立馬換了自己本來想說的內容,支支吾吾地開口。


    南餘安也沒挑破,搖了搖頭:“你想知道程釧欽當初發生了什麽?”


    “不是……我當是隻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想太多。”溫至殊搖了搖頭,“我和他十幾年的兄弟可不是白當的,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說出這種話來詆毀他?”


    “那位,鳳嵐冉鳳公子可不是這麽認為的。”南餘安轉動著手裏頭的杯子,姿勢動作與溫至殊一模一樣,“他不相信你。”


    溫至殊搖搖頭:“他不是不相信我,隻是……特別維護程釧欽罷了。”他覺得有些可悲,“三個人的友誼,總歸有兩個人的關係特別好的,不是嗎?”


    南餘安眸光閃了閃:“他們倆個……”他忽然直起身子,湊近溫至殊,由下而上,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掐住溫至殊的手腕,唇落在了溫至殊的下巴上,“他們倆個的關係,和我們倆是一樣的,對吧?”


    這話,說的自信滿滿,溫至殊,無可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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