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靖已經連著好幾日不曾強製偶遇到南衍了,這讓他覺得十分之難過,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被拋棄了。


    “帝君……可有事?”月老盤腿坐在拂塵之上,後頭站著一個臉圓圓的小仙童。像汶靖這樣的帝君,整日裏高高在上清高得很,敢問有誰會無聊到來月老司?這些人每日裏除了喝茶就是下棋,清心寡欲到孤獨一生,誰能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會在月老司前頭遇上這些人?


    汶靖也沒想到自己會來月老司,隻是走著走著一不小心就到了這地兒。於是,無比之尷尬。


    “咳咳,本君……來瞧一瞧。”汶靖假裝咳嗽兩聲,而後挑眉,“星君這是外出迴來?”


    月老點點頭,而後拍了拍昏昏欲睡的胖仙童,示意他下了拂塵,而後這才受了自個兒的拂塵:“本想找司命星君核對一些事情,奈何他不在府中。”他望了望遠處,看著若隱若現的司命星,歎了口氣,“怕是,兇多吉少了。”


    “司命星君?”汶靖想了想,“前幾日不是說是被天君請了去?還沒迴來?”


    月老搖頭,拂塵掛在了臂彎裏,像許多民間傳說裏的模樣,隻是這張臉卻是個青年模樣,與傳說裏頭的不太符合:“至今不曾迴來,司命星君府邸的仙童說自那日之後再也沒見過司命,他們也很擔心到底出了什麽事,整個司命星君府很慌張。”


    “這……出事了?”汶靖還從未見過天君找了哪個人一聊就是聊這麽久的,這肯定是出了事情了。但是……他擰眉,司命什麽性子天庭裏哪個人不知道,這樣一個膽小怕事的人怎麽可能會觸犯天君?


    “約莫……和傾洹上仙有關。”月老揉了揉鼻子,忽然覺得鼻子有一些癢,想打一個噴嚏,“迴天庭之前,司命是跟著傾洹的,那段時間據說是伏羲上神授意,至於真假,無處所尋。”


    汶靖還從未聽說過這事兒,天上這些事情,其實亂得很,誰那些心思都藏在骨子裏,要想掏一點出來對方非得扒你一層皮也不一定會告訴你。大家除非是像帝止汶靖他們這些天生生來就是仙的,那些個凡人成仙的哪一個沒有一點自己的過往?


    那些過往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光彩的,不光彩的人不光彩的事,誰不是呢?誰沒有個混蛋的過去?誰又沒有那麽幾個人?


    過往雖說對於他們來說也許有些彌足珍貴,但是成了仙的他們更加珍惜的是自己的名聲,懸壺濟世啊之類的,誰不求一個屬於自己的廟宇?誰不求能受萬人敬仰?


    月老歎了一口氣:“汶靖帝君也別猜了,這能猜出來的事情吧都不是什麽對的,天君的心思向來都難懂。從前也不覺得……”從前,指的是這天君之位還是伏羲的時候,帝止那個時候整日裏笑臉相迎,對誰都溫和得很,雖說心思也有一些,但不至於說是像現在這樣如此沉重。


    “天君那兒,合該也有他自己的想法。”汶靖琢磨著合該是該得到的,什麽樣的因就是什麽樣的果,當年的事情雖說時間長了但當年經曆過的人根本沒有誰是忘記了的,“我琢磨著呢,估計是執念難逃,整日裏想著那些有的沒的。”


    月老扯了個笑,這天下姻緣皆歸他管,當年的帝止和久目之間著實是沒有姻緣的,這……沒有姻緣何來的執念?就連他自己都看不太懂,伏羲當年是怎麽想的。他不是司命,不知道幾人的身份,他是根據司命的命格來搭線,紅線亂成一團卻依舊有根有據。


    說到這紅線……月老忽然想起了傾洹和薛的,之前薛紅鸞星動,他萬萬沒想到薛居然出現了紅線而後還和傾洹聯係在了一起,著實是可喜可賀。可惜的是,這紅線出現了短短幾年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不留一絲痕跡。


    這些日子他不在月老司倒是有些掛念那兩人的姻緣了,這斷時間裏,他最感興趣的莫過於傾洹和薛之間的情緣了。


    “汶靖帝君可有興趣?”他忽然想起,這汶靖帝君曾經下凡曆過一次情劫,正巧碰上了傾洹和薛的第三世。既然認識,何不一起瞧一瞧?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什麽?”汶靖愣了一下,難得看到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不免也有一些好奇,到底有什麽好事。


    “關於……傾洹上仙同地府十殿的故事。”月老特意把聲線壓低,他算是看好這兩人的,畢竟再這樣絕難的情況下,薛居然都能伸出姻緣線,實屬不易。


    汶靖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後仔細琢磨了傾洹這才想起凡間的事情。


    “傾洹同地府十殿?”汶靖挑眉,“傾洹難道不是同宋洵?我這不還剛聽說,傾洹硬是接了個凡人上天去了他的府邸做侍童?不就是宋洵?怎得和這地府十殿扯上了關係?”


    他委實真的不太接觸旁人的事情,於是,就連南衍都知道宋洵即為薛這件事他到現在都不知道。


    這一下子,月老立即沒了分享的想法,隻覺得十分之……不看好。


    見月老沒了興致,汶靖也是個懂眼色的,立即扯了個笑:“來都來了,不如進去瞧一瞧,從前我也覺得十分好奇,關於月老司。”


    “月老司可是很亂的,每一個人的姻緣牌都掛著,每兩個人之間有紅線牽著……哦,自然,也有三個人牽在一起的,或者……更多。”月老笑了笑,拿手揉了揉自己的臉,生怕自己笑得太可怕。


    其實月老這風工作呢並沒有很輕鬆,但是隻要從裏頭找到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就會覺得這事兒做起來也並沒有那麽麻煩了。


    “……啊,是嗎?”汶靖抽了一下嘴角,姻緣什麽的他倒沒有很感興趣,他想看的是……南衍。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想著南衍這樣的人會與什麽樣的人有情緣呢?他對自己喜歡的人又是個什麽模樣呢?這些事情,光是想象,他就覺得好奇怪……


    其實,也不盡然不知道吧?


    在凡間的時候,作為周溯沿的南衍不就是喜歡著越秦陵?好好想一想,那個時候周溯沿是個什麽模樣?


    汶靖忽然頓下了腳步,而後側臉紅了,一直紅到了耳根。


    其實,仔細這麽一想的話……那個時候,其實周溯沿無時不刻都在痛越秦陵說著喜歡,隻有越秦陵……


    嗚哇,看來他還真的是個笨蛋,蠢到一定境界了。


    “怎麽了?”月老扭頭,看著臉越發紅的汶靖,有些不太理解,“發生什麽了?”


    汶靖搖搖頭:“沒,什麽……都沒有。”他伸手捂住臉,一想到以前的周溯沿再想到南衍也許會有自己的情緣,說什麽他都覺得很不甘心。南衍的喜歡,他還沒有正式迴應過南衍,還沒有真正去體驗一遍南衍的愛情。


    越是被遺忘掉的東西,後頭想起來是難以忘懷越是想要重新抓住從前不曾重視的。但是……他伸手放在眼前,空蕩蕩的手心裏什麽都沒有,曾經滿手的幸福,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我啊……其實……”並不如別人眼中所說的那般吧?其實,他根本就是個渣。


    汶靖忽然並不想去看了,他現在一點都不想知道關於南衍情緣的任何消息。他知道的,不是他。他和他……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月老忽然開口,唇角帶著笑,“就連那個地府十殿都會紅鸞星動更何況是你呢?當年,帝止不能和久目在一起,若非要說是天注定那也不可不能這麽說。但你想一想啊,放棄的是他們自己而不是命運。薛和傾洹沒有放棄,他們一直在做鬥爭。說難聽了,陰謀詭計,步步為營,哪一步不是走的小心翼翼?”


    “可是啊……”汶靖笑,“姻緣石上有他們的名字嗎?你的姻緣冊裏有屬於他們的姻緣簿嗎?”


    這樣的質問很完美,月老抽了一下嘴角:“沒想到帝君是這麽悲觀的人嘛?什麽命不命運的,帝君還相信這些?姻緣簿始終隻是個本子,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們捏造出很多,這要看……你信與不信了。”


    汶靖聳肩:“不信。”


    是的,他不相信。他見過姻緣石,石上沒有他與南衍的名字,或者說……隻有南衍的,沒有他的。


    他想,也許他根本活不到那個時候了。


    月老抿唇……命運什麽的,實在是太可笑了。他不相信。他伸手握住了身邊胖仙童的手,很柔軟,完全不是記憶之中的手感。


    他想,他和阿雍不也什麽都沒有嗎?他隻相信自己的能力,從來從來從來……不相信別人或者所謂的命運。


    “順帶說一句……”月老看著逐漸離去的汶靖,笑,“南衍帝君的情緣是個男子,名字是……懷覃。”是的,不是汶靖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從未聽說過的人。


    懷覃?


    汶靖咀嚼著這兩個字,越想越覺得悲慟。南衍啊,從前明明是他的,以後卻要屬於一個從未聽說過的人。也許,隻是一個無名之輩。但是……有多不甘心,就有多難受。


    那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是不是比他要懂一些南衍?是不是比他對南衍要好?是不是……很喜歡南衍呢?


    那,南衍呢?是不是比當初喜歡他還要喜歡那個懷覃?


    如果是這樣,那該怎麽辦啊?他……他該怎麽辦呢?那個時候,是南衍忘記了他,還是全世界都忘記了他?還是說,是他,拋棄了所有人?


    這一切都是未解之謎,也許……到時候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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