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夫人冷哼一聲:“怎麽,難道我古家還怕她不成?”


    古承昭一臉沉穩的說道:“自然不怕。”


    虞家有四時軍的底氣,古家也有科研成果的底氣。


    “隻是母親,古家與虞教授定下的婚約,本是秘密,虞家怎會得知,難道虞教授真的……。”


    古承昭平時一心撲在工作上,從不關心那些大家族之間的勾心鬥角,但虞逸森教授、乃是物理學界裏程碑式的人物,古承昭對他由衷的敬佩,平時也有派助理打聽虞逸森的下落,可惜,均是石沉大海。


    他心中隱隱有預感,恐怕已遭虞家毒手。


    虞家行事獨霸狠辣,古承昭對此早有不滿,如今又拿婚約來逼婚古家,簡直喪盡天良。


    虞家知不知道,這個婚約,不是因為虞這個姓,而是叫虞逸森的這個人。


    古老夫人歎了口氣:“我之前有派人秘密打聽,當年實驗室那場爆炸之後,逸森他傷到了腿,被虞家幽禁了起來,這麽多年過去,不知道怎麽樣了。”


    兩人內心都知道,恐怕不太好,不然虞家不敢這時候跳出來,她們一定是篤定了虞逸森無後,拆穿不了她們的謊言。


    這是虞家一貫的無賴手段,仗著權勢我行我素。


    “母親,不管怎樣,我們要救虞教授出來。”


    有句話他沒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樣做,勢必要與虞家為敵,你準備好了嗎?”古老夫人認真的看著他。


    古承昭正色道:“母親,我一直在等這一天,是時候了。”


    當年實驗室爆炸一案,疑點頗多,這麽多年他一直在私下搜尋證據,當年那些隱藏在迷霧中的齷齪算計,是時候重見天日了。


    古老夫人點了點頭:“你有主意,母親就不再多說了,隻記住一條,母親和古家永遠是你最堅實的後盾,放手去做吧。”


    說這些話,古老夫人也沒避著古璧塵,他慢慢大了,也該知道一些事了。


    這時門外傳來女子誇張的大喊聲:“我要見姨婆,你攔著我幹什麽?”


    古老夫人一聽這聲音,氣血就往腦門湧。


    管家走進來,恭敬道:“老夫人,徐夫人吵著要見您。”


    “讓她滾。”


    那阿茉挑了挑眉,老夫人以前最疼這個妹妹留下來的外孫女了。


    管家轉身要離開時,老夫人忽然說道:“讓她滾進來。”


    “姨婆。”姚慧雅急匆匆跑進來,看到古承昭和那阿茉也在,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喊了聲舅舅舅媽。


    那阿茉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有個年齡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表外甥女,張嘴閉嘴喊舅媽,把自己都叫老了二十多歲。


    姚慧雅沒有主意那阿茉的臉色,她慌忙走到古老夫人麵前,張嘴就是幾乎刺破耳膜的尖銳聲音:“姨婆,虞家騙的我好苦……。”


    站在古老夫人身後的少年靜靜的看著她,看的姚慧雅心底發慌,說出口的話下意識帶著心虛。


    古老夫人老神在在的問道:“騙你什麽了?”


    姚慧雅還以為古璧塵沒來得及跟古老夫人說,內心一喜,趕忙說道:“是虞家的大夫人,她騙我說虞家跟咱們古家有婚約,隻是需要一個契機對外公布,於是她就慫恿我在虞家的梅花宴上起個頭,我心想虞大夫人這種身份的人不至於跟我撒謊,二話沒說就答應她了,要不是璧塵當眾說出真相,我還被她蒙在鼓裏,差點害了璧塵,我有罪啊姨婆……。”


    古老夫人抓起手邊的茶杯就朝姚慧雅砸了過去,姚慧雅來不及躲,茶杯砸中額角,疼的她慘叫連連。


    古老夫人指著她鼻子就罵:“姚慧雅,你捫心自問,說這些話你良心痛不痛?你不就是覺得我冷落了你,從我這裏得不到好處,就另外找條大腿抱,蔚珠嬅利用你,你倒是眼巴巴的湊上去當人家手裏的槍杆子,指哪兒打哪兒,絲毫不管這麽做會不會置古家於險地,我知道你蠢,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麽蠢。”


    古老夫人氣的胸膛急促起伏,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古璧塵一隻手輕撫古老夫人的後背,為她順氣。


    “祖母,切莫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姚慧雅捂著額頭、疼的呲牙咧嘴,她忍不住反駁道:“虞家有權有勢,璧塵娶了虞若歡,我們古家豈不是如虎添翼,姨婆幹什麽要阻攔?我真不知道您是怎麽想的……。”


    古老夫人擺擺手,她那副蠢樣子多看一眼都是一種殘忍。


    “你走吧,以後別來了。”


    “姨婆……。”


    “別叫我姨婆。”古老夫人是真的動怒了,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姚慧雅內心不由得恐慌起來。


    “姨婆,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古老夫人語氣沉痛:“你是阿文留下的唯一的血脈,一直以來,我對你諸多照顧,可惜你太讓我失望了,我也不再強求什麽,你走吧,以後是生是死,跟我跟古家再沒有絲毫關係,在外也別再打著古家的旗號行事,否則後果自負。”


    古老夫人越說語氣越平靜。


    姚慧雅愣了愣,顧不得額角的疼痛,撲過去跪在古老夫人麵前:“姨婆,我真的知錯了,您不能不管我啊……。”


    古璧塵擋在古老夫人麵前,目光清寒,直看的姚慧雅頭皮發麻。


    “看來你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真的知錯,就不會不顧廉恥的求饒。


    人都是有自尊的,而沒有自尊的人,也同樣沒有下限,做事不擇手段,心中沒有是非、隻有利益。


    比如眼前這個女人。


    姚慧雅愣愣的抬頭,視線裏是少年如玉的臉龐。


    以前她總覺得古璧塵還隻是個孩子,本來他年紀也不比自己兒子小多少,自家那小子事事還需要跟著擦屁股,這小子又能好到哪裏去。


    然而這個她看著長大的少年,此時此刻、露出了她從未見過的一麵。


    古璧塵沒有看她,“管家,把人請走。”


    古家人,教養是刻在骨子裏的,在這方麵,古璧塵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管家身後跟著兩名護衛,“徐夫人,請吧。”


    姚慧雅終於明白,姨婆不是在說笑,是動真格的。


    她還想撒潑,隻要她聲淚俱下的提起阿文外婆,姨婆就一定會心軟,以前那麽多次她都是這樣過來的,這次也不例外。


    她剛醞釀了一下情緒,準備張口,兩名護衛衝過來,一個捂嘴,一個抬人,麻利的將她帶出了客廳。


    姚慧雅驚恐的睜大雙眼,看著古璧塵和古老夫人離自己越來越遠。


    古老夫人從始至終沒有抬頭朝她看一眼。


    這一刻,姚慧雅內心忽然升起一絲怨念。


    古承昭和那阿茉研究院還有事,接了個電話便急匆匆離去,周末再迴來。


    古老夫人拉著古璧塵的手坐下,“塵兒,這次讓你受委屈了,關於婚約,你有什麽想問嗎?”


    古璧塵抬頭“祖母,虞叔叔真的迴不來了嗎?”


    在古家,虞叔叔隻指代一個人、虞弗籬。


    古老夫人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話落她拍了拍古璧塵的手背:“婚約是我們這一輩的舊思想,說句不好聽的,是包辦婚姻,你長大了,有一天會遇到喜歡的女孩,不要讓這個婚約成為捆住你的枷鎖,就算你虞叔叔活著迴來,有了女兒,你若與她沒有感情,祖母也不會讓你賠上一生的幸福。”


    古璧塵認真的看向古老夫人:“古家重諾,怎可失信?”


    古老夫人欣慰的點點頭:“祖母果然沒看錯你,但塵兒,若你虞叔叔永遠也迴不來,難道你要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未婚妻終身不娶嗎?以後若遇到了喜歡的女孩,要勇敢的把握機會,不要有心理負擔,祖母幫你擔著。”


    她心底清楚,蔚珠嬅之所以敢逼婚,不就是篤定了虞弗籬永遠也不可能迴來嗎?


    不要為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而放棄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機會。


    她之所以不告訴璧塵,就是不想他背負上心理枷鎖,沒想到兜兜轉轉,他還是知道了。


    “我知道了,祖母。”


    古老夫人揉了揉額角:“好了,祖母有點累了,要休息一會兒,今天發生的事情,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鳳姑走過來,攙扶著古老夫人起身,步履緩慢的離開了客廳。


    古璧塵走出客廳,冷星霜蹦蹦跳跳的走過來:“璧塵哥哥,宴會上發生什麽事了?”


    她好奇的抓耳撓腮,但無論她怎麽打聽,都沒有絲毫的風聲漏出來。


    真是奇了怪了。


    但她篤定,一定跟璧塵哥哥和虞若歡有關。


    難道虞若歡那個惡女想霸王硬上弓不成?


    冷星霜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古璧塵顧左右而言他:“時間不早了,我送你迴去。”


    冷星霜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不情不願的說道:“好吧。”


    車子駛出古家大門,下個路口拐出去時,忽然一個人影躥出來,司機猛踩刹車。


    差一點就撞到人了。


    司機又氣又急,想到後邊坐著的人,生生忍住了。


    攔車的人衝到後車窗拍了拍窗戶。


    冷星霜吐槽道:“這人不會是個瘋子吧,咦?長的有點眼熟呢。”


    冷星霜下意識看向古璧塵。


    古璧塵皺了皺眉。


    吩咐司機:“開車。”


    司機啟動車子,那人再次追上來,邊跑邊拍打車窗,並且嘴裏在喊叫著什麽,不過車窗隔音效果很好,冷星霜隻能看見那人的嘴一張一合的,卻什麽也聽不清。


    冷星霜不懂唇語,因而她也不知道對方再說什麽,但看臉上猙獰的表情,一定不是什麽好話。


    “璧塵哥哥,剛才我親眼看到她被管家趕了出來,她肯定是做了什麽壞事惹古奶奶不高興了,想找你求情,你可一定不能心軟。”


    古璧塵下意識扭頭,正對上窗外的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


    那人張了張嘴,仿佛是篤定了古璧塵在看她,眼底帶著一種自負一般的得意。


    她沒有再追車,停下了腳步,靜靜的看著車子駛離。


    車子駛出去五十米,忽然停了下來。


    姚慧雅勾了勾唇,跟在身邊的一輛車停下來,她拉開車門坐進去,吩咐司機開車。


    兩輛轎車在某一時刻達到平行,然後其中一輛向著遠方一騎絕塵而去。


    冷星霜疑惑的看向身邊眉頭緊蹙的古璧塵:“璧塵哥哥,你怎麽了?”


    古璧塵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簾:“沒事。”


    他吩咐司機:“走吧。”


    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知不覺緊握。


    ~


    “老夫人,您這次真狠下心腸了?絕不後悔?”


    古老夫人歎了口氣:“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不僅是她的姨婆,還是塵兒的祖母,孰輕孰重,我心中有數。”


    鳳姑力道適中的揉捏著古老夫人的雙肩,慢聲細語道:“其實您啊就是心腸太軟了。”


    古老夫人苦笑道:“我是越活越糊塗了。”


    “再沒有比您更英明神武的老夫人了。”


    “十四年前出那件事的時候,我就該醒悟了,當時我念著她是阿文唯一留下來的血脈,不忍心,對她多番縱容,可事實證明,一個人的秉性是不會改的,是我錯了。”


    鳳姑一聽老夫人主動提起了十四年前的那件事,心底一緊,揉著肩膀的手下意識重了些力道,古老夫人輕哼了一聲,鳳姑趕忙收手。


    “老夫人,我弄疼您了吧。”


    古老夫人擺擺手,指了指旁邊:“坐吧,陪我說說話。”


    鳳姑坐下來。


    古老夫人目光染上迴憶:“近來我時常想起那件事,你說那丫頭她哪來那麽大的膽子,敢來偷梁換柱這一招,這可是事關子嗣的大事啊,更不可思議的是,事發後,我竟然原諒了她。”


    她當時究竟昏頭到什麽地步?


    鳳姑垂下眼簾。


    “老夫人您是關心則亂,好在及時的撥亂反正,也是老天在幫您呢,老夫人,您是有福氣的。”


    不過想起來也是驚險,要不是幫傭因為緊張露出了馬腳,古家現在的少爺……


    想到古璧塵那般光風霽月的少年英才,再想想徐少康那坑爹的敗家玩意兒。


    鳳姑猛然打了個哆嗦,內心無比慶幸。


    老天還是眷顧古家的。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老話說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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