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大哥,沈又安呢?」


    溫晝愣了愣:「沈又安?」


    柳潤熙垂在身側的手一緊,猛然扭頭看向身側的赫連玉。


    赫連玉心下微驚,遂即生出惱怒。


    熙兒那是什麽眼神?不會以為她在騙他吧。


    這時溫晝一名手下快步跑過來,「溫隊,在地下室裏發現一名年輕女孩。」


    柳潤熙急切道:「快帶我去。」


    身陷囹圄,他始終冷靜以待,但是隻要一遇到那個人的事情,他就失了冷智。


    赫連玉氣惱不已,卻又無計可施。


    隻見剛剛還虛弱蒼白的少年健步如飛,恨不得立即飛奔過去。


    溫晝快步跟上柳潤熙。


    通往地下室的階梯上,一名女警正攙扶著一個虛弱的少女緩緩走上來。


    「安安。」


    柳潤熙疾行幾步,跑下階梯。


    少女抬頭,樓道裏燈光幽暗,少女玉容卻瑩瑩生輝,見到他時,鏡片後的眸光流露出一抹溫柔。


    「潤熙。」


    「你有沒有受傷?」


    柳潤熙上下打量著她,見她隻是麵色蒼白了些,衣服上略有些髒汙,人無明顯外傷。


    「我沒事。」


    柳潤熙不由鬆了口氣:「那就好。」


    溫晝站在樓梯口,看著走上來的少女,微微眯起眼睛。


    「沈同學。」


    少女眼中露出一抹驚訝:「溫警官?」


    「原來你在這裏。」


    沈又安輕咳一聲:「那些人抓了我,將我關進了地下室裏,幸好你們來了,不然我……。」


    「沈又安。」赫連玉一個箭步衝出來,將柳潤熙拉到自己身後。


    「溫警官,快把她抓起來,我懷疑她和那些歹人是一夥的。」


    赫連玉指著沈又安。


    沈又安挑了挑眉,靜靜的看著赫連玉。


    不知為何,赫連玉心神一緊,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等她意識到這一點,心下暗惱,溫晝在這裏,還有大批警察,沈又安她還能翻出什麽浪花?


    雖然這次能順利救出熙兒,有沈又安一部分功勞,可她身份不明,手段詭譎,誰知是不是和那些歹人一夥,抑或是她自導自演,給熙兒演的一出苦肉計。


    所以必須要把抓起來,仔細查清她背後的勢力,以免後患無窮。


    柳潤熙皺眉看向赫連玉:「您在說什麽?」


    溫晝亦是不解:「柳夫人,您可有證據?」


    「還需要什麽證據?先把她給我抓起來,查一查就清楚了。」


    沈又安走上前一步,無奈的搖了搖頭:「數月前藍雅高中大禮堂我言語頂撞了柳夫人,是我年少輕狂,不尊長輩,我在這裏給柳夫人陪罪,如果柳夫人認定我別有居心,我無話可說,也無力辯駁,但我始終相信一句話,清者自清。」


    少女弱柳扶風,蒼白的麵色更如雨中嬌花,令人生憐。


    這樣的少女,誰敢相信她居心叵測呢?


    赫連玉氣到吐血:「沈又安,你別在這給我裝,你……。」


    「柳夫人。」溫晝站出來打斷她的話,「沈同學和柳少爺一同被綁架,她受牽累,本就無辜,您怎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指證她?豈不令人寒心?」


    溫晝早知赫連玉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沒想到她竟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憑空汙蔑沈又安。


    真是令人不齒。


    「證據?我當然有證據,青北工業園她……。」


    赫連玉咬了咬牙,難道要說沈又安抓了自己,一路


    給自己的羞辱嗎?


    這豈不是把自己這個柳夫人的臉麵扔在地上踩?


    「夠了。」柳潤熙開口打斷赫連玉。


    他冷冷的掃了眼赫連玉:「到此為止吧。」


    話落拉起沈又安就走。


    「柳潤熙。」赫連玉氣的大叫他的名字。


    柳潤熙頭也不迴的離開。


    路過赫連玉身邊時,沈又安笑眯眯的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


    仿佛在說,有本事你就把我抓起來啊。


    赫連玉氣的渾身發抖:「沈又安,你給我等著。」


    沈又安無奈的歎了口氣,蒼白小臉上的委屈我見猶憐。


    這一幕落在眾人眼中,隻覺得赫連玉實在是不可理喻,也越發凸顯出沈又安的無辜委屈。


    赫連玉平時貫會做表麵功夫,是以口碑還不錯。


    然而今天大家看到了這位柳夫人的另一麵,隻覺得一言難盡。


    這些高位的人,大概永遠都看不起出身底層的人吧。


    可是在場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溫晝眼皮跳了跳,這柳夫人的脾性越發古怪難纏了,真替潤熙捏把汗。


    「溫晝。」赫連玉猛然看向他。


    溫晝連忙上前:「夫人。」


    「我說過,這個沈又安有問題,我命令你嚴查,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我仔仔細細的查一遍。」


    溫晝心底無奈的歎了口氣,這柳夫人有迫害妄想症吧,人家好端端的小姑娘因你兒子被綁架,本來就挺可憐的了,是你柳家對不起她,不安撫不說,竟還懷疑對方居心不良,他一個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看來之前人家頂撞你,真讓你記心裏去了,尋著機會就找人家小姑娘的麻煩,一個長輩,也好意思為難一個小姑娘。


    「柳夫人,沈同學她……。」


    「我讓你查就查,你哪兒那麽多廢話。」


    溫晝:……


    「柳夫人,目前的當務之急是查出綁架少爺的幕後之人,對方居心叵測,若不盡早查清,恐對柳少爺對您和柳先生來說,都會麵臨巨大的威脅。」


    赫連玉冷聲道:「一起查。」


    「溫隊。」手下從地下室拖上來兩個男人,一高一矮,皆已昏死過去。


    赫連玉看到這兩人,瞳孔驟然一縮。


    她驀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剛才被沈又安一激,又走了一步臭棋。


    車上時,沈又安將電腦屏幕對準她,上邊正是柳潤熙的身影。


    他躺在大床上,人事不知,旁邊有個虎視眈眈的年輕女孩。


    接下來即將要發生什麽,昭然若揭。


    她亦是親耳聽到了熙兒麵對鏡頭平靜吐露的狠話。


    「如果沈又安少了一根頭發絲,上窮碧落下黃泉,我會親手殺了你。」


    一個溫潤如玉少年說殺人,震撼可想而知。


    她猛然抬頭,就看到少女微愣的表情。


    「沈又安,你何德何能?」


    當時她怒火上頭,沒顧得上細想,現在想來,隻覺得毛骨悚然。


    沈又安她、竟然黑進了偷拍熙兒的攝像頭。


    不、這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她更早洞悉了對方的陰謀,以身作餌,設了個更大的局,把她和溫晝連同對手都玩弄於股掌之間。


    隻怕這一切她說出來,沒有任何人會相信,還會認為她是挾私報複。


    沈又安就是篤定了這一點,才會在自己麵前肆無忌憚,她根本就不怕自己知道。


    或者


    說、她就是故意的。


    沈又安她到底是什麽人?


    這次雖說是她救了熙兒,可誰知是不是自導自演,讓這樣身份不明的人待在熙兒身邊,她實在是不放心。


    溫晝顯然是相信那個丫頭,指望不上,看來她隻能另想辦法了。


    這時角落裏的一個女孩忽然喃喃道:「是她、原來是她……。」


    正要離開的赫連玉瞥見那少女,眸光微眯,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孫維,轉身離開。


    溫晝將人帶迴警局,準備審訊。


    他目光掃了一圈,忽然皺眉:「少了一個人。」


    手下愣了愣:「我們的人都看著,沒人逃走。」


    溫晝想了想:「是孫維把人帶走了,你們先帶人迴警局,我去把人找迴來。」


    馬六一群人皆是這件案子的重要人證,一個都不能少。


    ~


    田薇顫巍巍的上了車,車內坐著一名端莊的貴婦人,半張臉隱在昏暗的燈光裏,看不分明,莫名多了幾分陰沉氣息。


    田薇當然知道這人的身份,緊張的垂下腦袋:「柳……柳夫人。」


    赫連玉低頭轉著手上的寶石戒指,淡淡道:「你認識沈又安?」


    田薇愣了愣,想到什麽,忽然尖聲道:「沈又安?原來她就是沈又安?」


    這個名字在青州的高中生間可太有名了,早已成為一個傳奇。


    出身律師世家的敏銳性令赫連玉瞬間抓住對方話語間的漏洞,逼問道:「你以前見過她?」


    田薇咬牙恨聲道:「我當然見過她。」


    「今年暑假的時候,我和朋友去了春州旅遊,在春州最好的酒店裏,她住著頂層的總統套房,出入高檔餐廳,我還以為她是什麽白富美,沒想到是打腫臉充胖子的沈又安。」


    沈又安是藍雅高中唯一破格招收的貧困生,這早就不是什麽秘密。


    想到春州時在沈又安手下吃的虧,她就恨的牙癢癢。


    赫連玉眯了眯眼:「暑假?春州?」


    ~


    「你母親說我居心叵測,你覺得呢?」


    柳潤熙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


    這是沈又安第一次看到摘下鏡框的那雙眼睛。


    偏於柳葉和瑞鳳的一雙眼,眼型狹長,因而顯得眼珠格外的深邃,如靜水深流的大海,一切機鋒凜冽悉數藏於平靜的海麵之下,看到的隻有海麵上輕輕拂過的柔波,柔情似水。


    沈又安通過係統兌換的藥水附著在眼鏡上,以期達到封印容貌的目的。


    可原來這世間,竟真的有不需要藥水,也能封印的神韻。


    千峰萬壑、斂盡秋水。


    近視的眼珠通常會因變形而遊離無神,但是這雙眼睛卻格外的明澈深邃,於眼尾處勾起一抹清冷,風骨凜凜。


    少年深深的凝視著她,「對不起,我母親她對你有些偏見,日久見人心,終有一日,她會改變想法。」


    沈又安搖了搖頭:「我喜歡的一部電影裏,有這樣一句台詞,人心中的偏見是一座大山,任你怎麽努力都休想搬動。」


    柳潤熙臉色有些蒼白,薄唇微抿。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是你,她是她,對我的偏見源於她的偏執,這並不是我的錯,也不是你的錯,我是跟你做朋友,不是她,所以她的偏見對我來說無所謂,你也要放下這個包袱。」


    柳潤熙若有所思。


    沈又安岔開話題,盯著他的眼睛:「你沒有近視?」


    柳潤熙果然被沈又安帶跑了思緒,他抬手摸了摸眼睛,語氣有些艱澀。


    「小時候,我不喜歡與


    人交流,每當我看一個人的眼睛的時候,仿佛透過他的眼睛就能看到他的內心,這讓我很痛苦,心理醫生送給我一副眼鏡,戴上之後,好似與這個世界有了一層隔膜,漸漸的,我習慣了它,便再也摘不下來了。」


    沈又安看著他的眼睛,挑眉笑道:「現在你沒戴眼鏡,所以你能看到我的內心嗎?」


    柳潤熙笑著搖搖頭:「我以為這個世間隻有我一個這樣奇怪的人,直到我遇見了你。」


    本質上來說,他們是一樣的人,習慣了躲在鏡片後,隔著一層玻璃看世界。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這話一點沒錯。


    一個人的眼睛可以泄露很多東西,是正是邪,是喜怒是哀愁,人的情緒千變萬化,卻都藏在了小小的一雙眼睛裏。


    沈又安是唯一一個,他看不透的眼睛。


    由好奇而始,不知不覺間,沉淪已深,如春日的細雨,潤物無聲。


    直到我遇見了你,才知天晴日出,柳綠花紅,正是人間好顏色。


    ~


    溫晝帶著田薇迴警局,連夜對馬六一群人展開了審訊。


    馬六嘴倒是硬,但田薇把什麽都給交代了。


    她嘴甜,哄的馬六對她很是信任,因此她知道很多馬六的機密事,這次參與綁架柳潤熙的計劃,馬六本意是想用她引誘柳潤熙,但田薇多了個心眼,說服馬六找了個外人送來。


    「警官,馬六是想拍了視頻後,把那個女孩從窗戶裏扔出去,造成被虐殺的假象,汙蔑給柳少爺,這樣有視頻為證據,柳少爺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本意不想如此,都是他們脅迫我的,警察叔叔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溫晝麵色冷沉,柳潤熙那麽好的一個孩子,對方竟然想到用這麽齷齪下流的手段毀了他,簡直可惡。


    溫晝猛然一拍桌子,額角青筋暴跳:「說,背後指使你們的人到底是誰?」


    「我……我說,是高捷,這一切都是他策劃的。」


    溫晝冷笑一聲。


    果然是高捷,這次有了人證,可以申請逮捕令,隻要他進來,就別想再出去,有的是手段挖出他背後的人。


    沒錯,單單一個高捷還沒那麽大的膽子,他的背後必定還有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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