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宥抱著長孫曦冰冷的身體,淚流了出來,他沒有表麵上的那麽無動於衷,從初見到現在,他的感情是那般的深,一瞬間全爆發了出來。原本以為有很多時日,卻原來,連明天都沒有。他多想,曦兒隻是跟他開了一個玩笑。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都是假的,曦兒隻是睡著了。


    在他不斷的麻痹自己的時候,身體卻控製不住的在顫抖。他在響,若是沒有帶曦兒出來,是不是會是不同的結局,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而背後操控這一切的那個人,究竟想做什麽。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我身邊很久了,曦兒上一次消失也是因為你吧,無澤方的方主,衍默。”


    夏侯宥的眼中有對衍默的恨意,若不是因為他,怎麽可能會這樣。


    衍默把身上的頭蓬摘去了,出奇的,夏侯宥和衍默的臉竟有幾分相似,加上年齡的差距,看著竟然像是父子。夏侯宥從未想過,會有一天,是這樣的結局,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錯,讓人如此的猝不及防,他察覺了,隻是不願相信,那現在呢。


    “這女人隻會害了你,宥兒,喜歡你的人大有人在,何必為了一個隻為了複仇,處心積慮接近你,在你身邊,時時刻刻恨不得你身敗名裂的人,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呢?為、我隻是做了我認為是對的事情罷了。我知道你會恨我,沒關係,之前她假死的時候,你不也是挺過來了嗎……”


    “你知道些什麽,你根本就是什麽都不知道!什麽我走了出來,你看了什麽?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在自以為是!自以為是的為我做著一些事情,自我安慰是為了我好,可你看看你究竟做了什麽!你殺了曦兒,她是我今生唯一的奢望,她已經開始接受我了,但是你殺了她,你讓我如何覺得是為了我好?你沒看到她的改變,憑什麽這麽說,憑什麽……”


    夏侯宥控製不住自己開始歇斯底裏,從懂事開始,他便很會控製自己的情緒,不會讓自己輕易的陷入悲歡的情緒中,也不會讓自己發火,可這次不一樣,他已經瘋了。在曦兒死的那一刻,他的所有理智都已經死了,隨著曦兒消失的徹徹底底。


    “你知道嗎,我這輩子,真的已經是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求了,殺了老皇帝之後,很多事情根本沒那麽重要了,我想要的不多,可我想要的都被剝奪了。好玩兒嗎,衍默,親手毀了我的一切,是不是很好玩兒?”


    夏侯宥臉上也有絕望,他的痛苦,誰又知道呢?世人隻知道他帶兵收了求凰國,長孫皇族遭遇滅頂之災,隻剩下了長孫曦苦苦撐著,想要複仇,以為是他冷血,可他何嚐不想放過?長孫曦所有的一切,他若早知道有一天會這麽愛她,怎麽可能不會放過?


    當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開始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成了這個樣子,他怎麽可能不憤怒。所得到的一切,被毀了個幹幹淨淨,他怎麽可能甘心。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他操控的,是他自以為為了他好,做了那麽多,而他卻根本不想要。


    “宥兒……”衍默的聲音中有些無奈,卻無可奈何,宥兒是恨他了。


    “別叫我宥兒,誰是你的宥兒!我是贏宥,已經死去了的前任戰王之子贏宥,我們之間沒什麽關係,你還想毀我毀到什麽時候,還不夠嗎?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覺得才夠,這人生才算是美滿了?衍默,這般不依不饒的,你不累嗎?就算你精力充沛,可是我累了。”


    夏侯宥抱起了長孫曦,開始朝衍默的方向走去,準備迴皇宮,在與衍默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他停住了,說道,“衍默,此後再見隻會是仇人,你殺了曦兒,我會殺了你。我已經痛苦太久了,隱忍太久了,不想了。衍默,好自為之吧。”


    說完後,夏侯宥徑直走了,他的背影更多的是淒涼、孤獨、滄桑。長孫曦的死無疑是讓他成長了,可也讓他更加的孤獨了。離曜走了,再也不會迴來了,他的好兄弟,此後隻能想念。這些還不夠,曦兒也死了,他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唯一的奢望,如今也不複存在了。


    已經很累了,該何去何從呢?


    衍默想拉住夏侯宥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卻硬生生的都咽了下來。他始終是開不了口,他想說,他所做的一切都真的是為了宥兒好,可宥兒的態度已經明顯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糾葛了。


    他們之間,如夏侯宥所說,再見隻能是仇人了。


    錯的那一步,如今的結局,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所有的孽緣,還有他的不確定,他以前犯過的錯,再到現在,早就已經迴不去了。佳人已逝,一切早就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了,當年的人,死的死,老去的老去,兜兜轉轉,好像隻剩下了他一個人。本來想挽迴其他的,可卻好像再也沒有機會了。


    斜陽西下,火燒雲真是好看,像極了當年。這蒼茫的大地,卻連一個念想都沒了。二十多年前他一無所有,現在亦如此。原本以為會改變的。卻原來是他自己想多了,自認為可以,到頭來卻輸的一敗塗地。


    衍默覺得,他好像又看到了餘暉,她最美的樣子。嬌羞時叫著自己師兄的樣子,生氣時的嘟嘴、跺腳,愛慕時的雙眼含情脈脈……


    仿佛,就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似得,卻原來已經過來那麽久了,卻原來,一切都已經改變,沿著自己的那條路,越來越遠。


    衍默很後悔當初的自己是該何等狠心,才會那麽決絕。原本以為,餘暉隻是離開了一會兒,很快就會迴來了,卻萬萬沒想到,她碰到了戰王,最後他們結為連理。他看著暉兒嫁衣時絕美的樣子,她臉上的嬌羞卻是為了另一個人。曾經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挽迴,哪怕是把一個人的心傷的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也還是可以被原諒。


    正因為衍默太過於自負,餘暉粘著自己的時候,從來都不曾想著要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開始後悔,開始埋怨自己。他太高傲了,高傲到別人隻能仰望,如今又成了這個模樣,也該他孤獨終老。


    暉兒和別人的幸福生活,與他無關,也失去了默默關注的的資格,至此,餘暉的生命再沒有一個叫衍默的人。他們,從小時候的相依為命、互相扶持,再到深深相愛、互相傷害,又是最後的形同陌路、互為路人。其中的個中緣由,因果輪迴,早已注定,是他不信,步步錯,釀成了此後終生孤獨。


    知道餘暉真正離開的時候,衍默才發現,自己曾得到多少。暉兒說,她是餘暉,想用最後的溫暖溫暖他,走進他的心房,此後就是一生。卻沒想到,耗盡的那一刻,是油盡燈枯,再沒了勇氣追逐,沒了耐心等候。這飛蛾撲火,累的她喘不過氣來,所以選擇了深愛她的戰王。


    餘暉終歸是等不起,太久了,已經受不了了。如此的結局,才是最好的。


    衍默沒有流淚,他所有的情緒都已經被掏空了,連眼淚都掉不下來。他的悲傷,已經成了空洞,遠遠的觀望,成了自己最不恥的偷窺者。


    再然後,餘暉和戰王度過了幸福的七年,之後發生的事情幾度讓衍默崩潰。贏家被皇帝下令血洗,一個不留,餘暉是戰王妃,他本想帶著暉兒逃走,連戰王都同意了,可她太傻,選擇了和戰王一起。


    找到暉兒的時候,她渾身是血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和戰王十指緊扣,淒冷、絕美,她終歸是選擇了和戰王同生共死。


    至此,衍默、餘暉,此生、來世,生生成了陌生人,再沒可能。


    他知道暉兒放心不下孩子,便找那兩個孩子。他來晚了,那個小女孩兒已經死了,才四歲,肉嘟嘟的小臉,聲音甜甜的,他曾偷偷帶她出來,她叫他叔叔,甚是好聽。衍默給她買了很多小玩意兒,她樂嗬嗬的收著,仿佛就在昨天。


    有太多的事情發生,他腦子都亂了。從來都不曾想,會是這樣的結局。已經想清楚了,想著祝福,卻沒想到飛來橫禍,硬生生的打破了所有的寧靜。以為開始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卻原來隻是他想多了。早就已經偏離軌道,隻會越來越遠,一切都已經埋下伏筆,等的隻是一個早已經注定的結局。


    衍默想對夏侯宥好,可卻硬生生的成了這個樣子。他們是仇人嗎?或許吧。


    眾人看到夏侯宥迴來時抱著貴妃,都以為是兩人和好了,但看到皇上冰冷的臉,說準備棺材的時候,一個個的都被嚇個半死。想過各種結局,卻萬萬沒想到這種,自然是難以置信。剛才還好好的出去了,怎麽才一會兒的功夫,貴妃竟然成了一具屍體,也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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