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之後,鬼噬辰禦再也沒有辦法拖延時間了。在何心約的逼視下,這位二殿下無奈隻好撈起她,禦風而上,離開了這個地方。


    孤王峰顛沒有小七,也沒有小一,就連之前打鬥的痕跡,也不剩絲毫。


    何心約放眼望向遠處伽佑學院的亭台樓閣,不禁皺起眉頭。片刻之後,她迴過頭來,對鬼噬辰禦說:“二殿下,你迴去吧。”


    鬼噬辰禦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上前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憤怒在言語間袒露無疑:“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你怎麽還可以說這種話!你早就已經是我的侍寵了,我才是你的一切,為了我,其他的——你都應該拋棄。”


    何心約不敢示弱,一直直視他的眼睛。這位從來沒有出過鬼噬穀的吸血鬼家族二殿下,有時候說出來的話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同時,又忍不住發笑,也無怪乎司徒軒當初會說,他這個弟弟越長大越霸道,還有些蠻不講理。不經意間又想起那個人,何心約垂下眼簾,語氣沒有絲毫起伏,顯得清冷而無情:“鬼噬辰禦,你們吸血鬼族的所謂儀式。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在周圍讓人窒息的無形的冰冷和僵硬之中,她抬起頭來,強迫自己直視他。有些事情她必須跟他說清楚,她隱隱感覺到,如果任由這位二殿下這麽胡鬧下去,事情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就算我們……”她胸中憋了一口氣,放鬆一般地吐出來,眼睛還是忍不住看向別處,說,“就算我們有肌膚之親又怎樣?這種事情,我根本就不在乎。”


    鬼噬辰禦一怒之下一把鉗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你說什麽?”


    他手的力道太大,何心約甚至懷疑這位二殿下一個不高興就會把她下巴捏碎。【ㄨ】然而她還是絲毫沒有鬆口,看向他的眼神似乎還帶著輕蔑。


    兩人相對沉默許久,鬼噬辰禦那一瞬間的怒氣過去,就漸漸放鬆了鉗住她下巴的手。還說:“你知道嗎?在這崖底下的時候,我想起了我們在貢夏山裏遊蕩的那些日子……”


    “是我‘挾持’二殿下的那幾日嗎?”何心約漫不經心地一笑,然後說,“那對於我來說可不是什麽美好的迴憶。”當初邪掉鏈子把鬼噬辰禦也從祭祀儀式上帶出來,兩人在貢夏山裏兜兜轉轉,期間她以為自己穩操勝券,可實際上,鬼噬辰禦不過一直在騙她。


    “二殿下,我不知道你怎麽會看得上我,難道就因為在貢夏山、在鬼噬穀裏的那幾日相處嗎?那我隻能說,你見過的女人太少了。”


    跟這個人,就應該這樣說話。好好講道理是沒有用的。


    “你知道這星石大陸究竟有多大嗎?你知道這塊大陸上有多少叫得出名號的人物嗎?你知道貢夏山之外、古伽州之外、桑蕪帝國之外,有怎樣的風景嗎?論修為,論才智,論相貌,你哪一樣比得上你大哥?可是就連鬼噬扶己,縱使我們之前情誼多深,他既騙我、害我,我和他就隻有恩斷義絕。那和我沒有半點兒情誼的你,欺騙我、囚禁我、強迫我,你覺得我們還有可能嗎?”


    鬼噬辰禦顯得有點兒慌亂,就好像自己做錯了事,心虛、自責,想要彌補而又不能。“我隻是想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而且,你對我也是有情的,不然的話,在崖底下的時候……”


    “我說了!那種事情我根本就不在乎!”何心約稍微有一點兒氣憤,這個鬼噬辰禦有時候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鬼噬辰禦,你真該跟你大哥好好討教討教。雖然現在我不再對他有情誼,可是時不時的,我還是會想起他。”她看著他,帶上一點兒譏諷的語氣,說,“可是我看到你,隻是覺得很頭疼。和你呆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感到過一星半點兒的快樂。你也不想,我看著你的時候,心裏想的,卻是他吧?”


    “說到底,你其實就是還念著他,對吧?”


    何心約沒有直接迴答他,而是說:“你想想吧,就算我跟你走了,你覺得我和你能走到哪兒去?你能逃得開你大哥?二殿下,你本不該來這裏,安安心心待在鬼噬穀裏,多好。”


    她終於把他氣走了。


    鬼噬辰禦一甩柚子,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孤王峰。也不知道這位二殿下會不會乖乖迴到鬼噬穀,要是那樣就省心了。她倒是不擔心挑起鬼噬扶己和鬼噬辰禦這兩兄弟之間的矛盾,鬼噬扶己要是連自己的弟弟都管教不好,那就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手腕兒心機都不缺的人了。


    鬼噬辰禦走後,她繼續在孤王峰上站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兒疲憊,於是輕輕歎了口氣。隨後,她邁動腳步準備離開這兒。沒見到她,小七不會亂跑,除非是去伽佑學院。若是她猜得不錯的話,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在伽佑學院裏。但她剛走出幾步,麵前一叢灌木掩映之後就轉出來一個人。


    剛剛她和鬼噬辰禦的談話洛雁雖然隻聽得隻言片語,但僅憑這隻言片語,她已經能猜出來離開伽佑學院之後,她到底經曆過什麽。一時間,一股苦澀從心裏直泛上喉頭。


    “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何心約撲過去,緊緊抱住她,什麽也沒說。隻是一會兒,洛雁就感覺肩膀上濕了一大片。她歎口氣,抬手拍拍她的背,本想安慰安慰她,卻不料何心約吃痛一聲,抬起頭來,臉上猶帶淚痕,似哭似笑地看著她,說:“還有點兒疼……”


    小七果然是在學院裏,據洛雁說,學院的學生在路上遇到一個來曆不明的少年,慌慌張張地要找上伽佑學院的路,問他是什麽人,去伽佑要做什麽,他吞吞吐吐地也說不清楚,隻說要救他姐姐。他們把他帶上山以後,就直接找到了洛雁。


    “你走之後,學院裏沒有管事兒的人,西院的事都是我在打理。我見了他,聽他說了小一的事兒,就知道他口中的‘姐姐’肯定是你。於是就趕緊趕了過來。”她心有餘悸似的,說,“還好你沒事。”


    “那孩子一定嚇壞了。”何心約可以想見她跌落孤王峰之後,小七會有如何害怕,他不認得路,要是沒有遇到學院裏的人,指不定得在這迦南山裏受多少苦呢。


    兩人一路往絕吟崖而去,一路說著話。要說兩人分開,其實並沒有多長的時間,隻是在這幾個月裏,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我讓他喝下點兒安神的藥,現下應該還在睡覺。要不然的話,隻要他醒著,就一直在為你擔心。”


    聽到這話,何心約心裏即使暖暖的,同時又不免覺得沉重。“那孩子是我在西吟的時候撿的,這些日子一直跟在我身邊。隻是……”她頓一頓,說,“他身患重病,我此次迴伽佑,就是為他尋醫問藥。”


    關於翡翠之心的事兒,何心約隻字未提,她隻說小七心疾難除,要想救他性命,隻有換心這一法可用。


    “我必須要去冰寒魔原一趟,找到摩爾人的後人,為小七換心。但在這之前,我必須要見穀樂院長一麵。隻有曾經進出過冰寒魔原的院長,才有可能知道摩爾人後人的事兒。”


    洛雁沉吟許久,她自然知道冰寒魔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但既然何心約這樣坦白地跟她說,那就意味著她非去不可。


    何心約多多少少能夠猜到洛雁在想什麽,她想了一會兒,緩緩說:“我在這個世上,所執著的事情並不多,一是要找到我那幾個故人,二,就是要保住小七的命。原本,我是應該盡己所能為伽佑做事,報答老師的恩德,可是現在……”她說,“我不知道現在的我還能為伽佑做些什麽,就隻能愧對師恩,先做好眼前的事。以後若有機會,再為伽佑,奉一己之力。”


    洛雁沒有勸她,隻是說:“現在正值多事之秋,這片大陸上的和平和安寧,或許並不長了。”何心約看向她,她繼續說,“你在外或許不聞修行界中事,但這星石大陸的天,確實要變了。你若執意要去冰寒魔原,至少讓我們陪著你。小一初露兇性,恐怕當初在魔獸山脈裏的那個它要迴來了。繼續讓它留在你身邊,無疑養虎在側。你一個人去,我們又擔心。”


    洛雁口中的我們,在以前或許是指她和司徒軒,那現在,還有誰是她的“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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